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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
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有响声,碧夕从梦中惊醒,披上衣服,发现窗外有绚烂的烟花,夜空已经被点亮。
推开门,就见莫昭然急急忙忙往这边来,走到跟前,解释道,“听说宫中有夜宴,放烟花助兴,姑娘不用担心。”
碧夕点头致谢,转身回房,到了门口,突然停住,转身问道,“莫大哥,你可知道穆公子何时回来?”
“太子殿下刚刚送信来,说今天晚上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姑娘不用等了,先睡吧。”
碧夕见莫昭然误解了自己所言的穆公子,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再次道谢。
回到房间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点了灯,从书架上找出一本《乐望舒诗集》,就着灯光,斜倚着床头翻看。
鼓敲三更,院子里突然响起脚步声。听着是两个人的声音。
碧夕欣喜地将书一撂,外衣也没顾上披,推开门跑出来。
庭院里前后走来两个人,前面一人,面色微醺,紫色的外袍微敞,一双凤眼在月色下散发着钻石一般的光彩,却是太子穆晟穆夜南。后面跟着的是莫昭然。
碧夕站定,向院门口张望了一下,螓首微低,睫毛忽闪着,眼眶就有些湿润。
夜南走上前来,低声问,“听说你找本宫,可是有什么需要?”
“没事。莫大哥安排的一切都很好。”碧夕回答。
“那就早些睡吧。你伤病刚好,又旅途劳顿,要多多休息才是,明天一早本宫再吩咐厨房做些滋补的汤端给你。”
“不用,不用,太子殿下费心了。我的伤已经好了。”
碧夕抬头,欲言又止。
夜南浅笑,做恍然大悟状,“你看,本宫差点忘记了,刚才三弟特意同本宫说,请姑娘安心在这里休息,一等他手头的事情完结了,马上就来接姑娘。”
一丝淡淡的笑爬上眉梢,碧夕点点头。
第二日,碧夕起得很早。
刚推开门,就有小丫环候在门口,一边施礼,一边说,“姑娘起得好早。太子殿下和莫率府率大人已经进宫了。奴婢受命在这里等候姑娘,姑娘洗漱了之后请到这边来。”
同小丫环一边走,一边说些无非就是名字、年龄、祖籍、来东宫多长时间之类的家常话。原来这小丫环名唤小宛,同碧夕同龄,是太子殿下的母妃慈妃娘娘娘家府里的家人子,很小就入宫服侍慈妃娘娘,太子殿下从大舜回到东海之后慈妃娘娘病逝,太子就将原来怡和宫中所有的宫人都一并带入了东宫。
碧夕心想,太子殿下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11岁被作为质子送到北国大舜,好不容易,回归故里,母妃又病重离开人世。同母妃相处也就10余年,更不用说,还都是年少时节,恐怕真正同母妃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但总比自己要幸运些的。
只听小宛说道,“姑娘真是一个和蔼的人,同我们这些下人说话也这么和气。”
碧夕吓了一跳,忙道,“姐姐我也是服侍人的,小宛妹妹不用这么客气,如果不介意,不如唤我姐姐。”
小宛自幼在宫中长大,听了自然是分外喜悦,当场就甜甜地叫了一声,“碧夕姐姐。”想了一会,又补充道,“碧夕姐姐不要同小宛妹妹开玩笑了,如果姐姐也是服侍人的,太子殿下还有莫率府率大人怎么会对姑娘这么客气有加?”
“客气有加?”
“可不是,我听说,昨天晚上,莫大人是专门奉的太子殿下的旨意就守卫在这翠玉轩外面的。太子殿下回来,听说姑娘要见他,不顾头疼得厉害就过来了。今天早晨,太子殿下走之前还特意吩咐厨房炖补品给姑娘,说姑娘路途劳顿而且身体又弱,要好好调养。莫大人安排我来服侍姐姐的时候还专门吩咐了呢,要我小心伺候着,这个主儿,太子殿下可上心的很。”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八卦听得多了,学会了添油加醋,听得碧夕是耳根子一个劲的发热。转念又一想,这必然是穆孟回穆公子曾经拜托了太子殿下好好照顾她的,公子无法马上就将她接到身边,怕她不安。公子的心肠一贯的好。
碧夕开口问道,“你刚才说太子殿下昨天晚上头疼得厉害?”
小宛答道,“可不是,太子殿下有个老毛病,一喝酒就头疼得厉害,太医们用尽了各种方法就是治不好,听说是在北地落下的病根。”
“昨晚倒是没有看出来。”碧夕回想了一下,说道。
“那是,太子殿下自然不能让姑娘看出来,免得姑娘担心。”碧夕见小宛又想远了,只好解释道,“小宛,不是你想得那样,太子殿下之所以对我这样,是因为他受人所托。”
小宛这丫头口齿伶俐的很,立马说道,“姐姐,我都跟着太子殿下5年了,可从来没有看他受谁的托如此用心过,更何况还是对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看看,小女孩到一起就是这样八卦。
“唉呀,这个呀,就不好说了,我也不好在背后说殿下的私事。姐姐在宫里待久了自然就知道了。”
说话间,转过小角门,进得一处院落,有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待到在桌边坐定,小宛小心翼翼打开杯盏,才知晓,这香味竟然是那杯中之物发出来的。碧夕低头去看,却见青花瓷杯中汤水颜色稍黄,汤中隐约有黑乎乎的物件。她小心翼翼地拿勺羹搅动,舀起一块,仔细端详。表皮是黑色,肉灰白,有凸起,似乎是动物,但是又没有眼睛和四肢。说是植物,看起来却似乎有蠕蠕爬动之感。碧夕拿眼睛求助小宛,这能吃吗?
小宛笑了,一双眼睛像弯弯的月牙,“碧夕姐姐,这个不光能吃,而且是大补的。而且这可不是一般的海参啊,这是太子殿下专门派人从北地带回来的,说是深海打捞的,要是受伤或者体弱,吃了保管立马就好。”
“真有那么好?”碧夕还真不信,这东西黑乎乎的,看起来就一点食欲都没有。
“真的,不信,你尝尝。”小宛督促。
碧夕壮起胆子咬了一口,入口软嫩,而且有弹性。味道确实不错。
小宛看碧夕一口口将海参吃完,又端起杯盏喝起汤来,也放了心,说道,“姐姐,这个海参可贵了,再加上路途遥远,据说,一条就值一锭黄金呢,也就是你,要不谁舍得啊!”
一条一锭黄金,碧夕刚刚喝了一口汤,差点没有呛到。虽说公子请太子殿下照顾自己,但是自己只不过是侍候公子的丫环,尽管多年来,同公子朝夕相处,情同兄妹,但是这般厚待,却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心中想着等太子殿下回来,一定要当面道谢,并坚决不再吃了。
早饭还有些时令的果瓜鲜蔬和精致小点。碧夕也多半都不认识。小宛一一介绍。两个人嘻嘻哈哈将早餐吃完。有小太监进来将碗筷都收了。小宛又陪着碧夕往回走。一路上免不得又是闲话些家常。
小宛问道,“刚才看姐姐对东海的物件都不太了解,莫非姐姐不是东海人?”
“是的,我不是东海人,我来自中州。”
“中州?莫非姐姐就是莫大人讲得太子殿下在韶华大殿上剑挑中州两位皇子从而赢得的美人?我还以为太子殿下是要将美人敬献入宫的,没有想到……”
碧夕暗暗摇头,这莫昭然莫大人也过于八卦了。
“天啊,”小宛还是自顾自的抒发感情,“姐姐你可知道,东宫除了当年怡和宫中的旧时宫女,可不曾有过其它的女人啊,太子殿下没有纳过一宫妃嫔……”
碧夕就差伸手捂住这小丫头的嘴了。好在翠玉轩已经在眼前,而且院外还站着一个白胡子、神态威严的老太监。小宛立马住嘴,吐吐舌头,低眉敛目过来施礼,口中称呼道,“范詹事大人好。”
碧夕也跟着施礼。
范詹事清清嗓子说道,“姑娘不用多礼,在下奉太子殿下之命,将翠玉轩整理出来,好给姑娘做暂时安居之所。”
小宛在后面直拿眼神示意碧夕,“太子殿下的命令哦”,被范詹事一记冷目吓得一哆嗦,低下头装作看地面。
碧夕心中暗笑。“范詹事不用过于麻烦,这个地方已经很好了,不用再做什么整理。”
“太子殿下说了,这个地方原来是他的书房,书倒是不少,但是不适合居住。在下已经将床铺都换过了,还添置了日常用品,一会儿请姑娘进去看看。”
三个人走进来,看到一众小太监小丫环正在忙碌,有些将梳妆台、洗漱器具往屋里搬,有些将书箱子什么的往外搬,还有些在院子里布置些花花草草。
有毛手毛脚的小太监一不小心将书箱子掀翻,各色书籍散落一地,范詹事面容严厉,呵斥道,“小孽畜,这些可都是太子殿下的宝贝,弄坏了你还要不要你那条贱命?”小太监吓得脸色土灰,手忙脚乱的捡拾,一不小心一本书的封皮就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小太监吓得竟然哭出声来。
碧夕纳闷什么书如此金贵,走上前,从小太监颤颤巍巍的手中取过书来,却是一本琴谱。抬头看小太监实在哭得可怜,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我们都不同太子殿下说,他不会知道的。一会儿我给这本书重新做一个封皮,殿下以后也不会发现。”
小太监收住哭声,偷窥范詹事的表情。
碧夕心中了然,站起身,向范詹事施礼道,“他也不是故意的,为了一本书丢一条人命也不值当,碧夕恳请范詹事也不要同殿下说。”
范詹事狠狠地用目光豁了小太监一眼,笑着说,“既然姑娘这么说了,在下自然从命。”
碧夕看到小宛在身后竖起大拇指,不禁回头莞尔一笑。
范詹事专心盯着出出进进的宫人们,不住提醒大家要小心。
小宛将碧夕拉到一边,悄声说,“姐姐可知道这宫里能住人的地方可多了,为什么太子殿下偏偏要不怕麻烦地将别处的物件搬到这里来?”
碧夕心想,我哪里知道,不过,你这小东西,又要八卦了。
“因为啊,其他的地方都离殿下的寝宫远得很,它们都在这青鸾宫的南边,这北边就只有殿下的观海殿可以住人。而这翠玉轩同观海殿就一墙之隔。太子是怕你住的远了,不好照应……”
碧夕抬头向小宛说指的方向望去,越过爬满藤箩的墙头可以看见巍峨的殿宇。哪里,就是太子的寝宫。
正说着话,突然听见远方传来阵阵礼炮声。小宛一惊,继而又像打了鸡血一般,一脸激动地拉着碧夕的手说道,“听说今天宫中要册封三皇子殿下,哎呀,已经来不及了。”
说完,也不待碧夕回答,拉起就跑。
范詹事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喊,“小宛,你个小祖宗,慢些跑,别将姑娘拉倒了。”
碧夕听说是册封穆孟回,也急切地想看看,提起脚步,跟上小宛的步伐,两个人气喘吁吁爬上东宫最高的远望楼。
仪式却已经结束,在茫茫的人海中,那个人却是分外显著的,头戴墨色的冕冠,身着玄色上衣,黄色下裳。如果他可以站立,一定是丰神朗仪,但是,他只能坐着,双手一如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恭顺得置于膝盖之上。
“三皇子在中州看来是受了不少苦,竟然被折磨成了残疾。”小宛惋惜的说。
碧夕一笑,同残疾相比,恐怕更折磨人的是那些冷眼,那些嘲弄。
“但是,三皇子就算受的折磨再多,肯定也比不上太子殿下的。”
碧夕疑惑地看向小宛。
小宛淡淡一笑,鸭蛋皮一般的脸蛋上竟然有一缕怜惜。“碧夕姐姐,你知道吗?大舜那个地方据说住的都是野人,没有粮食的日子里还会吃人呢!那里人人都有刀,据说有这么长,看你不顺眼,一刀下去,人就没了。”
碧夕对于大舜的记忆只有一件,那就是正是因为大舜使用了离间计,父王和哥哥们才被杀害,母妃才被流放充军,自己才落得如此的地步。单这一件,已经足以让她痛恨大舜。
小宛看到碧夕脸上的表情,接着说道,“你知道吗?当初太子殿下要被送往大舜的时候,慈妃娘娘大病了一场呢?”
碧夕问道,“不是慈妃娘娘亲自要求让太子殿下去的吗?”
小宛眨眨眼,咦,这个你也知道。“嗯,确实是娘娘自己要求的,不过,那个时候,大舜的军队就在城外,本来是应该淑妃娘娘的二皇子去的,因为他身体比太子殿下好,太子殿下是早产的,自幼身子骨就弱,可是,二皇子突然就卧床不起了,皇上一筹莫展,头发都快急白了,慈妃娘娘于是才主动要求送殿下去大舜的。”
碧夕点点头。
“慈妃娘娘心眼最好,也知道这一去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殿下刚走,她就病倒了。淑妃娘娘还说风凉话。好在皇上对娘娘还是很好的。可惜,娘娘终于等到殿下回来,又被立为太子,却不知怎么的就染了风寒,怎么治都无效,就那么去了。”小宛同娘娘的感情极深,眼眶微微发红,眼看泪水就要掉下来。碧夕拉住她的胳膊,指着广场上启王穆孟回身边的一人问道,“莫非那就是你说的二皇子?”
小宛看了看,回答,“嗯,就是他,现在被封了楚王的。”
碧夕仔细看过去,发现那人面如冠玉,倒也是一表人材。只不过同身边的一人比起来就愈发得显不出来了。身边的人自然就是当朝太子穆夜南。夜南尚紫,冕服皆为紫色,唯有腰间一条玉带作为饰物。有风袭来,衣袂翻飞,夜南笑着回头同孟回调笑,“看看,今日里这风可是出奇的大,三弟,好风凭借力,送汝上青云。”
孟回笑着说,“臣弟可不敢,就这身子骨,飞起来也得被吹落。”
旁边的二皇子萧白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夜南却突然神秘兮兮的说,“臣弟不敢飞起来,那就只能劳动人家姑娘爬上高楼看你了。”
说着向东边努努嘴。
孟回会意,回头,看到碧夕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正站在东宫远望楼上翘首向这边看来。碧夕一身粉红色的宫装,明眸如水。看到他在看,碧夕招招手。孟回点点头,也挥了挥袍袖。
萧白已经走过去,看到两人都在往回看,也回头看来。
远望楼上,小宛看到太子殿下向这边看,兴奋得拍手道,“你看,你看,殿下在看你呢!”
碧夕实在是拿这小丫头没有办法。
广场上的人渐渐散去,碧夕和小宛不舍得从远望楼下来。默默往回走,此时,翠玉轩已经被收拾一新。小宛四处打量,不住地说,“看啊,这个可是湖州的上等丝绸,拿来给姐姐做纱帐,殿下可真是舍得。”“哦,这可是梨花木的床啊,梨花木,姐姐,梨花木啊!”经过小宛这么一惊一乍的,碧夕也略略知道,现在这房中的每一件家具都是上等的。正寻思着,一会儿见了太子殿下如何道谢,就听见帘外有人轻声说,“碧夕姑娘在吗?”
小宛一下子跳起来,冲到门口,掀开帘子,“是秋蝶。”
秋蝶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湖绿色的衣裙,手里捧着一叠衣物走进来。
“碧夕姐姐,您看下这些衣物可喜欢?”
碧夕走过来,一一翻看桌子上的衣物,妃色、桃红、樱草黄、翡翠色、雪青、藕荷、莹白,每件款式都不一样,质地也各异,看得小宛不住地摇头,“天啊,这么多,碧夕姑娘一天一套一年都不带重样的。”
碧夕正好翻开一件青莲色的裙装,小宛直接将手伸过来,不住的抚摸,口中啧啧作响,“唉呀,青莲裙,我最喜欢了,还是上好的冰丝的。”
碧夕看她爱不释手,微微一笑,“小宛看着好,姐姐就送给小宛了。”
小宛将衣服抱在怀里,刚要道谢,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是太子殿下。此时,已经换下朝服,身着丁香色的便服。
“这些衣服可喜欢?”
碧夕这才知道衣服都是太子送的,并不是如自己所想,穆公子送的。心中有点小失落。
碧夕一边整理,一边回答,“太子费心了,每件碧夕都非常喜欢。有劳殿下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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