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影月（新篇）

　　第二日午，欧阳明日从天香阁叫了四十二道美味佳肴，摆了满满的一桌，说是要向我赔罪。
　　他坐在席桌另一端，礼仪周到，态度谦逊，但举止间却反而透着比过去还要明显的清冷和疏离。
　　“昨日在下因个人原因心情恶劣，的确对姑娘很失礼，特此向你赔罪。从今往后，在绳索未脱之前任何出入和行动我都会先支会姑娘，并征求你的同意。”

　　他都拉下了脸面我也没理由继续端着，于是在桌这头坐了：“你的伤好些没？”
　　“无妨。”他转过头去淡淡道。
　　我瞟了他两眼。他脸色发白，从刚才我就注意到他左臂活动很不灵活。昨晚我拖了他一个多时辰，寻常人被我这么个拖法不死也得重残，亏得他内力不弱，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也绝对好受不了。即便他会自医，没个三五天是不可能完全恢复的。

　　这一桌菜肴很是精致，荤素甜点羹汤好酒，搭配得十分得宜。放在我面前的主菜还是昨夜那道秘制蒸熊掌，从天香阁到悦来客栈路程不近，但托盘下面垫着暖炭，掀开盖以后，熊掌还散发着腾腾热气，足见费了一番心思。
　　昨晚吃得有些扫兴，今儿正好补回来。
　　我食指大动。
　　吃了一会后我发现他根本没动筷子，便抬起头来看他：“你还在辟谷？”
　　他微微点头，神情冷淡：“姑娘自己慢用。”
　　言罢，一招手，易山上前来将他推到了厅门外的走道上，他抬起头看着天边发呆。
　　今日细雨蒙蒙，天色青灰，雨如薄雾一样扫进走道，不知他是伤及了元气还是情绪太过低落，整个人恹恹的，眸中神采黯淡，无精打采得犹如雨中垂首的杨柳。
　　他今日连最爱吹的箫都没吹。

　　一桌子四十二道菜，我仅吃了一个熊掌，几口素菜，喝了点酒就再也吃不下去。大多数菜连碰都没碰。
　　等我用罢膳，欧阳明日就开始着人收拾：“把这些菜打好包，拿到草环街去分发了吧。”
　　草环街是流民聚集之地，那里遍布着缺衣少食的饥民。
　　下人得了令，一番收拾后，去了。

　　待厅中再无闲杂人等，欧阳明日将轮椅转过来正对着我道：“今儿不仅是想向姑娘赔罪，还有一句话我也不得不和姑娘说清楚。”
　　“你说。”
　　他面容肃正，目光锐利，掷地有声道，“在下的确身有残疾，但却绝不是废物！”

　　“……”昨夜我正在气头上，加之慢吞吞的陪他爬了一天山，心头窝火，才冲口而出了那么一句。现在冷静下来，平心而论，我从没觉得他是个废物。他的确因为不良于行，在日常生活中有诸多不便，正常人轻而易举能做的事情对他而言十分艰难。但也正是因此，他过人的才华和能力才越发的显得难能可贵。
　　这世间在奇门和医术上能有如此高的造诣，能用计将我降住的人，再找不出第二个。
　　我虽然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但却是心悦诚服的。
　　不过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欧阳明日的目光坚硬如铁：“我会证明这一点！”
　　场面略有些尴尬，默然片刻，我扯开嘴角笑了一下：“随你。”

　　他的眉头微蹙，不知是不是对我这样的回答不太满意，蹙眉看了我很久才收回目光，将轮椅转了过去，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声音是清清淡淡的，不复刚才那般掷地有声：“姑娘如果想去什么地方我可以陪同，若无想去的地方便回房了吧。”

　　天下着雨，我走到厅外仰头看了一会，伸出手，细雨在手心里留下了一片湿润，鼻腔中有清凉的气息。
　　“户外是去不了了。就在廊桥上坐坐吧，总比闷在屋子里好。”

　　随后，我们去了廊桥。
　　我坐在栏杆上看池塘，细雨将水面变为鱼鳞一样的状态，偶尔有鱼跃出水面，又咚一声落下去，荡出更大的涟漪。耳边是沙沙的雨声。
　　这种感觉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我心情颇好。

　　欧阳明日端坐在背后，安静得就像是不存在一般。
　　今天的他，特别的客气也特别的疏离。礼节上一丝不苟，但人却比过去还要沉默寡言，似乎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已不想再和我有更多的交流，即便有事也是冷冰冰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问他：“今儿怎么不吹箫了？”
　　“我记得姑娘并不爱听。何必关心这个。”
　　我不是不爱听，他的萧和弄月公子的琴一样，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东西。只是听曲要分时候。他总是在吹，而我并不是总想听。
　　我说：“听曲，听歌，听戏都要讲个情境。现在的情境就不错。”
　　他淡淡道：“我没有心情。”

　　果然是在冷落我。我笑了笑，这样也好，至少相处会比较简单。
　　他不发言不出声，我便当他不存在便是。
　　“易山，去拿副渔具过来。”
　　下雨天钓鱼是件畅快的事情。

　　易山不满道：“你怎么指使起我来了，我又不是你的仆人！”
　　我回头看他，笑眯眯道：“除非你想让我拽着你家爷，自己去找渔具。”

　　“哎，你说你这个人！”他跺了跺脚，懊恼的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停下来问我道，“要不要拿酒？”
　　不错，居然还知道主动问我需求，我笑道：“酒就不用了，雨天喝酒愁入肠。给我来点茶果点心吧。对了，不要忘记带桶。”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要求！”他又跺了跺脚，嘀嘀咕咕的走了。
　　不是他自己问我的吗？
　　我笑了几声，对欧阳明日说：“你这仆人确实有意思。”
　　欧阳明日微微偏过头去，没理睬我。

　　过了一会易山带了渔具鱼饵木桶，还有一些茶果点心过来。
　　我从托盘里拿了一个梨叼在嘴里，一甩竿将鱼线抛入了水中。
　　这辈子钓鱼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捉鱼太容易根本不需要钓，而钓鱼时都是因为太闲，像现在这样闲出个鸟来的时候还真不多。
　　所以论垂钓的心得我还真没多少。

　　钓了一个下午，才钓了五六条鱼在桶里。眼见日渐西沉，天色已不早，我便收了竿，把桶提过来拿给了易山：“把这些鱼拿给厨子，晚上做个西湖醋鱼送到我房里来吧。”
　　易山抱着那桶瞪大眼睛道：“不是我说，你这钓鱼的本事真是逊到家了。一下午就钓了这么几条小鱼，连做个鱼羹都嫌少，怎么做西湖醋鱼？”
　　“不行吗？”
　　“就喂猫还行。”
　　“……”
　　“西湖醋鱼最好选用大鱼，而且最好是草鱼。”
　　这样子…
　　我把桶拿过来将那几条小鱼倒回了池塘中，问他：“草鱼长什么样子？”
　　他形容道：“头部扁平，没有须，腹部是灰白色的……”
　　鱼不都长这个样子？
　　我索性把桶塞给易山：“你抱着！”
　　然后我回身将一团气劲砸进了水中。哗啦啦，池中之水登时喷涌上天，连带无数的鱼也被带到了半空中。我扫了一眼，挑着那些个大个的管是黄的红的白的灰的，管是扁头的圆头的大头的小头的，各样式的都隔空摄了一条在桶里。

　　易山猝不及防，被落桶的鱼扫得满头满脸的水，一时间呆若木鸡。
　　我问他：“哪条是草鱼？”
　　他呆了半天才抹了一把脸，噗的吐了一口水出来：“……就，就这条。”
　　好。我留下了他说的那条，将其它的鱼又抛回了水里：“给厨子，西湖醋鱼。”
　　“……哦，哦。”

　　欧阳明日也等了够久了，我回头对他说道：“走吧，回房。”
　　他绷了大半天的寒冰脸到此时才有了一些冰融之像，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点了一下头，我们便回房去了。

　　当夜他又来找我，我打开房门问他：“有什么事？”
　　“我明儿想去一趟草环街，姑娘可否相陪？”
　　“去多久？”
　　“三天。”
　　“要三天？你去那里干什么？”
　　“义诊。”

　　我有些奇怪。据我所知，他有三不救的规矩——不死不救，为恶好色者不救，看不顺眼不救。这规矩对外喊得响亮亮的，但凡求医之人除了要遵守这三个规矩外，还得支付白银三千两的诊金。这不但将他神医的架子端得十足，也将他那傲慢的脾性体现无遗。
　　怎么这会又想起去义诊了？

　　我本想打趣他一下，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贬身价，自毁规矩。但看他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的样子就懒得再问了，免得自讨没趣。我想着困在这里反正也什么都干不了，他也静静的陪了我一个下午，没发怨言，凡事总得礼尚往来。于是便点了头：“那就去吧，”顿了一顿，我补充道，“不过草环街不远，这次走着去就行了，我觉得没什么丢人现眼的。”
　　欧阳明日一怔，深深的看了我两眼，转过头去：“好。若没其他事，姑娘便早些歇息吧。”言罢，离去了。

　　隔天早晨，他端了一大盆水去了厅堂。
　　出门前，他拿了绳索在盆中泡，手腕上的绳索泡不到，他便把手伸进了木盆中，一边泡一边对我讲：“姑娘一会也将手伸进来泡一泡。”
　　“这是干什么？”
　　“万年赤蛛丝一遇到火岩晶就会隐去，火山上遍布着火岩晶，所以万年赤蛛所编制的网都是一张张无形的巨网。火山上猎物十分稀少，这个特性是为了提高赤蛛捕食的效率。”
　　原来如此。
　　我看着那盆问他：“这里面有火岩晶？”
　　欧阳明日点头。
　　“泡过之后，绳索便会完全隐去？”
　　“也不至完全隐去。不过它会变得透明，如果不仔细看便不容易看见。”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拿出来？”
　　“之前足不出户，绳子还是有形有相的好，便于防备。若隐去了，难保不会绊着旁人。”
　　那倒也是。

　　他又继续道：“姑娘既无嫁我之心，出了门大街上你我绑着条绳子终究不妥，对我虽没什么影响，但却会有损姑娘的清誉。丢也是丢你的脸，现也是现你的眼。所以还是将绳索隐去为好。”

　　这话显然是刻意说给我听的，我心里顿时有了异样的感觉。
　　看来这件事上是我误解了他。清誉什么的我并不在意，但他这一番细致周到的考量总是为了我好。看着他那还有些僵硬的左臂，我突然就有了一点愧疚感。
　　正在讪讪然的摸鼻子，他抬起头来问我：“姑娘还在干什么？”
　　“嗯？”
　　我看他端坐在轮椅上，一大截绳子已经变得透明起来，唯有我手边这一截还未变色。立即反应过来，他已经泡好了，在等着我。我连忙将手伸到盆里泡起来。
　　过了一会的功夫，几乎是肉眼能见的速度，那绳子慢慢的透明了起来。
　　我从水盆里抬起手来仔细看了看，只有光线透过绳索折射出不一样的颜色，还能勉强分辨出绳索的外形之外，几乎是看不到实质的绳体了。除非是刻意观察，旁人的确很难发现。心中不由感叹这绳索的神奇，难怪初时要叫做捆仙索，作用的确不小，可在无形中将人绑缚。

　　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们出了门。
　　出门之后，我发现还是有一辆马车在身后跟随着。
　　欧阳明日解释道：“到草环街义诊必须携带很多工具和药材，另外我还准备了一些粮食，非用车载不可。一般的板车敞风，有些珍贵药材禁不得风吹和尘土，得用到封闭的车厢才行，所以我还是着人准备了马车。不过姑娘想要步行也是无妨的，让这马车在后面跟着便是。”
　　“……”
　　路上的行人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来。我和欧阳明日在前面走，后面却跟了一辆气派华贵的四轮马车。由于他坐着轮椅速度并不快，导致后面的马车一走一停，跟得万般无奈。这副怪异的场景简直让人尴尬。不过既然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要求，硬着头皮也要走完。但走着走着我就不知不觉和欧阳明日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姑娘靠我近一些，”欧阳明日将那条透明的绳子收了又收，“隔太远会绊着过往行人。”随着他这一收，我又给拉回了他身侧。
　　“……”

　　总算到了草环街。这是一条贫民街，全是破道烂巷，没有什么像样的房子，很多还是流民临时砌起来的茅草房。
　　街面上随处能看到衣衫褴褛的流民和乞丐，一些墙角旮旯处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具饿殍。
　　欧阳明日这样气度雍容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但我们一走进草环街，就涌上来不少流民。人们从老远看见他，就开始兴奋不已的蜂拥上前，不一会就将我们围了个团团转。
　　“神医你可算来了。”
　　“有些日子没见你，大伙真是想念得慌。”
　　“我们正在担心你以后会不会不来了。”
　　“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大家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你呢。”
　　“周家大娘又病了。”
　　……

　　看这周围群众热情熟稔的样子，欧阳明日也不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了。
　　他坐在轮椅上，满脸温和的笑着，一直在和大家打着招呼。
　　“李老汉不用这么客气。”
　　“在下最近有些忙。”
　　“得空一定会来。”
　　“我需要一点时间安顿，半个时辰后你让周大娘过来找我。”

　　在欧阳明日的带领下，我们轻车熟路的拐过了几个路口，来到了一处小院。这小院虽然残旧，但经过了一番打点收拾之后，和周边比起来还是要干净整洁得多。
　　进了小院，我们先卸货。
　　马车内的粮食卸下来后，欧阳明日吩咐随行的下人：“把这些粮食拿下去挨家挨户的分了。特别贫困的人家多分一点。”
　　下人领命去了。

　　药材卸下来后，欧阳明日便守着易山一样样的归类，存放到房中的药架上。放置完毕，他还要再一遍遍检查整理，以防出错，以防相冲的药物相隔过近，显得极其的谨慎细致。

　　药材整理完了就开始收拾厢房，以及院里搭设棚子，便于接待病人。
　　在我们准备的过程中，小院外早就挤满了人。有的是等着看病的，有的是围观的，还有的是来瞻仰神医风采和来道谢的。从他们这迫不及待的模样看来早已将欧阳明日奉若神明。

　　一切准备完毕，欧阳明日没有休息就先开门接待病人。
　　一大帮流民霎时间涌入小院，挤得水泄不通。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吵嚷声充塞了整个小院，同时充塞了小院的还有那股子流民身上独有的，综合了汗味体味烂疮气味的臭气。
　　各个都巴不得往欧阳明日身边挤。平日见他无比讲究，但此时此刻他脸上竟无半点厌烦。
　　“一个一个的来！一个一个的来！”易山大声嚷嚷着，在一边努力的维持着秩序。

　　好半天乱糟糟的局面才控制下来，大家开始有秩序的排队看病。
　　第一个来的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位周大娘。

　　其实这些流民大多数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病症多集中在风寒，劳损和皮肤病上。得病的主要原因皆是因为他们长期朝不保夕，缺衣少食，又不讲卫生才生出来的，加之有些带有传染性，便散播了开来。这些疾病后期调养要大于医治，欧阳明日很细心的准备了几大麻袋的散钱，看完一个病人不但不收钱，还赠予对方部分银钱，方便他们去买一些滋补品来养身子。

　　至于治疗，连普通药铺的郎中也能解决的问题，对欧阳明日来说更是简单。

　　只见他左手撒针，右手操控着天机金线诊脉，治疗，顷刻功夫就能治愈一个病人。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欧阳明日行医。这一手操控天机金线悬丝诊脉的绝活过去我只有耳闻，没能亲见。此时此刻得见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手法使得是既漂亮又潇洒无比，顿时便有些看愣了。尽管今日前来的病人都不是什么重症患者，但有些皮肤病患一身烂疮，周身不见二两好肉，他也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内用肉眼能见的速度将其医治得连一处疤痕也看不见。
　　这样的医术简直神乎其神！
　　传言他能起死人，肉白骨。我从未当真过，但眼下却不禁有些信了。

　　行医时的欧阳明日和当日在微翠亭中抚琴的弄月公子一样，周身都恍若笼罩在一层圣洁的光芒之中，整个人耀眼无比，不可方物。
　　我坐在石墩上静静的看他。只觉得这个样子的他和平日很不一样。

　　那些充满着冰冷，嘲讽，不屑的神情完全找不见了。他会温和的笑，会不厌其烦的听那些流民条理不清的絮絮叨叨，会轻言细语的安慰对方，会循循善诱的劝导他们。我从没觉得他平易近人过。但现在他面对的只是一群贱民而已，他竟表现的如此温柔细心，完全没有任何架子。
　　这还是那个欧阳明日吗？
　　是那个高举着三不救原则，没有白银三千俩就会把患者拒之门外的赛华佗吗？
　　是那个我平日里见到的，冷若冰霜，动辄露出冷笑，讥讽模样的他吗？
　　我有些疑惑了。
　　突然觉得看不懂他。

　　刚才那位被治愈的周大娘过来，因为欧阳明日一直没空，所以她便塞了两个甘薯给我：“姑娘是神医的媳妇儿吧？真好，这么漂亮的姑娘配着他才算是老天开了眼。好人有好报啊。神医他是个活菩萨。大娘我也没什么可谢的，只有点拿不出手的东西，这甘薯很甜，你们拿着吃吧。不成样子，只是表达一番心意。”
　　说罢，她双手合十对我拜了又拜，然后走了。

　　“……”我将这两个甘薯在手里掂了掂，笑了下，这东西不值钱，却是他此行的唯一回报了。不知他可是为了这种东西？

　　今日义诊一直忙碌到了日落，人才渐渐的散去。
　　人散尽之后，易山和几个下人开始收拾打扫，欧阳明日则靠在轮椅上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我将那两个甘薯扔过去给他：“周大娘给的。”
　　他一接之下，手抖了一抖，险些没接住。他的手本来就未修养好，加上这一天劳累下来，现在已有些止不住的轻颤。
　　我说：“为了这种东西值不值得？”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个甘薯：“这已经是他们能给的最好的了。”
　　“不死不救赛华佗，”我笑了起来，喟叹道，“我实在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悲天悯人的圣人。”
　　“我并非圣贤。你不用将我想的这么高尚。”
　　“可你做的正是圣人的事。”
　　“我自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
　　“无可奉告。”

　　他不愿说，我也就不问了。
　　“你那三不救的规矩就算是破了？”
　　“规矩自然是不能坏的。”
　　“可你今日之事，不正是在坏规矩？”
　　“我这规矩是在江湖上喊的。他们并非江湖人。”

　　好任性的解释……

　　欧阳明日见我笑，语音一寒：“非己之事不必探寻。你我虽因此绳缘故，不得不同处一块。但理当各自洁身自好，安守本份。”
　　他将轮椅一侧，眸色清寒若九天寒月，呈拒人千里之态，缄口再不发言。
　　“……”我讶然。
　　他似乎只有对我才会这般态度。现在想想，他何曾对别人这样过？在面对鬼医，面对易山，哪怕是面对外面那些贱民，他都可以做到和颜悦色。
　　怎么我就连和他几句正常交流，也能惹来他这副脸色？！
　　我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欧阳明日，我到底是哪里让你这么厌烦？！”
　　他转过头来诧异的看我，怔愣了一下。

　　我刚问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问的是句废话。他既然已从鬼医那里得知我是神月教的人，以他嫉恶如仇的性情必然是觉得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否则他也不会言辞凿凿的骂我是魔教妖女。

　　“算了算了，你也不用告诉我，”我烦躁的站起来，“你我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无所谓情谊。但求好聚好散。”
　　我劈手一掌，抵在了他的神道穴上。
　　以他的医术没能在一个时辰内将自己重伤的手恢复如初，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任督二脉没有打开，人体三百多个穴位还处于半封闭的状态中。
　　要开任督二脉相当艰难，有的人耗费了一辈子也没能做到。
　　我也是在进入博武大殿五年后，习练般若神功，在九死一生之中方才开的任督二脉。
　　任督二脉一开，再往后武功的精进便如江河万里。

　　将掌心抵在欧阳明日的神道穴上，我将内力源源不断的灌入进去，绕大小周天强力替他冲开了三百六十六个穴位，任督二脉就此打开。他的手也会因穴道全开的缘故，即刻便能痊愈。

　　收了功后，我拍了拍他的肩：“伤你之事我是不会道歉的。但终归也是伤了你。你替我解蛊，替我解毒，我本就还欠着你人情。一并还你了啊，欧阳明日！”

　　我转身进木屋。听他在后面喊我：“影月！！”
　　“别吵我！”我挥了下手，内力的极大消耗让我周身有些空乏不适，一头密匝匝的虚汗。幸而小院不大，绳子还够长，足够我走进房间。
　　哐铛一声关了房门。我盘膝坐在床头吐纳调息，三个时辰后，内力才逐渐回转，但沉沉的疲乏袭了上来，我倒头睡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