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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白渝行
浩浩荡荡的白云,在天边堆起一座座须臾楼阁,又被落日镀上一层轻艳而磅礴的金黄色,与地面的天启城遥遥相对,像蜃气之海隔开的实体与幻形。
原映雪房间的桌案上,还流连着自穹顶的镜湖落下的水光,跟其上一对瓷瓶温润的凝光起着奇妙的呼应。
不过一般的对瓶,釉下彩画无非是成双作对的荷花金鱼、喜鹊梅花之类,这一对倒是别出心裁。
一只是一枝梨花繁茂处眯着眼睛啄翅膀的黄鹂,一个绘着只金丝鸟笼里的猫头鹰。
猫头鹰这东西素来不大吉利,还有人直呼它为夜猫子,更有甚者说它们会诅咒病人和伤者,寻常人家避之不及,晚来若听得一两声叫唤,指不定心里还想着丢块儿泥砖把它们砸跑呢。不知是谁竟取了猫头鹰的形象,作为瓷瓶彩花,还将那家伙绘得娇小可爱,一双硕大的眼睛尤是讨喜。那釉色又是洁润明亮,连鸟儿翎毛的纹理也细腻入微。
不过三刹弹指的长短,淡淡的金晖已经凝成了浓郁的深玫瑰紫,掩映着一轮满月攀上了太清宫卷翘的飞檐。
待到晶莹月光倾泻而下,安邑坊十丈高的灯树也正好亮起晴彩。几百盏花灯从低到高依次亮起,起初还是素绢或彩绸裹成的寻常花样,越往高处,式样就越是奇巧百出。羊皮、琉璃的材质上镂雕着奇花异兽、云阁流光的姿影,构成一组组奇妙的故事,随着晚风旋转着。
不知多少人世变幻都如这走马灯,在灯火明灭间绰约幻变,翩然欲飞,变化无穷。只是稍稍错开眼,就错失了其中一段浓墨重彩的奇闻异事。
灯树上垂下无数条金红相间的流苏,有的还在其中藏了片薄薄的金属片,可以在风中相击出婉妙的音韵,与街市上喧腾的人声互相应和,把轻金碎玉般的笑语,细细送进天启城的每一个角落。
龙漓扶着苏兆踉踉跄跄地走着,没有人关注他们的异样,这里有的是买醉打架受了伤的“义党”,每天都有人在担忧着明天的同时找茬打架,发泄愤懑和恐惧。向他们这般满身血迹,甚至伤了眼睛的,虽然不常见,但也算不得稀少。
站在灯树下的女子狐裘裹身,看着苏兆清俊的脸和高挑的身材,还有那一头飘逸的长发,也只是暗自叹息:白费了一张俊俏的好皮相,终不过要做个瞎子。
待两人走得近些,女子这才看清了血污之下,那男子的容貌。端得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那和寻常人无异的深黑如午夜的发色,却有着比常人更苍白安静的肤色,秀美的五官像细细描在白瓷上的粉彩。女人禁不住遐想着他若未遭此大难,那双眸子,又该是如何凛然而优美!
似是发觉了女人的注视,薄怒和疑惑的神色同时浮上了苏兆端秀的脸:任务失败,对于未曾失手的他,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加上死去的同伴……或许此时有龙漓在他身侧,对他这般关心呵护,也算是一种报偿。可他有生之年,想来是再也无法见到龙漓那双落霞般的暗红色眸子了。
苏兆冰凉的手,被龙漓小心地握住,慢慢握紧——十指紧扣。
“你冷吗?”龙漓看了看对着她笑得讽刺的女人,转而小声向苏兆问道。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的声音分明带着些许哭腔。
她始终不是个坚强的人,先是当着众人的面,被原映雪一击重伤,却苟活于世。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简直就像是他原映雪随时都可取我的性命,只是暂且留我一条残命一样!”
就因为她的暴躁和闷在被子里流的那些泪水,璇玑向龙颖要了刺杀原映雪的任务,就此一去不回。可怜龙颖怔怔地看着璇玑的铭牌,说了无数次了“我一直都喜欢你”……
这一次,任性的依旧是她。阴家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同伴死了,苏兆也因为她的错误判断失去了双眼!事到如今她才幡然醒悟:自始至终错的都只有她而已。原映雪没有错,他不杀了他们,他们都会杀了他。在这样混乱的时代,饶她一命不是因为嘲笑,只是原映雪眼中无底的怜悯。
从天墟走到这里,她才从愤怒中醒悟,却又跌入了名为恐惧的深渊。她怕啊,她怕苏兆连手都要废掉,她怕辰月中的其他人会对他们穷追不舍,她怕刚从死亡的边缘逃脱,就又要不明不白地死去。
第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手背的那一刻,她只道是苏兆的伤口又裂开了,忙牵着他的手快走几步。直到那名为怯懦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她才知道,她并不似她自以为的那般没心没肺,她根本无法忍住这种哀伤。
苏兆停下了脚步,拽住了她,然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我不想像龙颖那样,等到心爱的人死了,都未能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龙漓用力地回抱着他:“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是……我也喜欢你!”
原映雪负手站在天墟之上,俯瞰着天启城一片灯火阑珊。从他的指尖,一道银砂般的光流喷薄而出,在罡风中傲然迸散出飞星的锐光。精美的寿山香炉正冒着袅娜的暖烟,载浮载沉的烟气穿过薄脆的月光,漫过了窗棂下的一对瓷瓶。一只是纯净的青釉,只是金丝鸟笼上隐隐有着些许冰雪的棱角,一只是洁白底色的釉下彩画:夜猫子没有了双眼,但它却得以与娇小的黄色鸟儿同栖一枝,好像正在交换着亲密的低语……
此刻,他眼中没有没有怜悯,亦没有笑意,只是淡淡的茫然:“喜欢?和爱相同吗?”
他身后黑袍的从者闻声抬起头,正是闻言显露出诡异微笑的陶慕玄:“教长可否将此事交由慕玄验证一二?”
原映雪闻声回眸,并不作声,转身离开。
陶慕玄再拜:“定不辱使命。”
碧遥镇位于天启城西六里地,因两样东西而著名。
一是历史。人说先有碧遥五百年而后有天启城,传说这是帝都龙脉所在,历代帝王都选择在此建造皇陵。另一样是当地特产的碧鳜鱼,天下食客趋之若鹜,天启大户人家的桌上少不得这道菜,辅以羊乳清炖,香味能飘出好几条街。
此时虽早已日落西山,月上梢头,但设宴款待宾客的达官贵人,依旧络绎不绝。为了求个安生,白渝行不得已,利用自己的权力买下了整个碧遥湖。
虽然在给原映雪的帖子上写的是“诚邀原教长到碧瑶镇的寒舍宴饮”,但他又怎能让这“寒舍”真的寒起来。
一眼扫到那辆他日思夜想的沉香马车,白渝行当即觉得这些就喜欢在他眼前瞎晃,用公鸭嗓吵得他日夜不宁的酒囊饭袋,都变得可人起来。
玉白手掌撩开绣着“星辰与月”图案的丝帘,一个温和的声音说:“烦请通报太子殿下,原映雪来迟了,还望恕罪。”
灯火的光焰在原映雪脸上投下昏昧的暗影,卫兵呆看着笑如春山的美貌青年,直到目光被他袖口的徽记灼伤。那朵冷峻优雅的子午莲提醒他,这是辰月教神秘的贵公子,太子殿下一直等待着的贵客!
他立即低下头,恭敬地领着马车近了一座雕甍绣榄的湖边小楼。门前停着各色车舆,皆非寻常人家所能承担得起的华贵。
还未唱名,白渝行就已经亲自披了件大氅,迎出门来,脸上的欣喜做不得假。
“映雪公子愿意来寒舍一叙,真是白某三世修来的福气。”白渝行说着解下大氅,裹在原映雪身上,伏在他耳畔低声道,“听闻教长近日接连遇袭,在下甚是忧心。今日天寒地冻,本不该劳烦,这厢赔礼了。”说完还不忘调皮地对原映雪眨眨眼。
“殿下客气了。”原映雪也不推辞,只是略一点头。
佩玉簪犀的士族,欢聚一堂,酒酣耳热。众人见了白渝行纷纷起身致意,样子都是极恭敬的。他不过稍稍对他们逐个看过来,然后引着原映雪去了较为安静的偏厢。
原映雪脚下搁了个铜盆,炭火烧的正旺。空气却并不干燥,白渝行早就料到烧火盆难免气闷,便叫人敞了背风处的窗子,还叫人在窗根下烧着沸水,往屋内扇着淡淡的湿气,以保持房间应有的湿度。
白渝行亲手温了酒,斟了一杯递给原映雪:“俗尘凡人酿的酒,教长莫嫌弃。”
原映雪垂着眸,缓缓抬起手,从底下托住了酒盅,捧在手中,凑近闻了闻:“鬼壳青。”
倒在杯中的酒浆圆润澄澈,青如鬼脸,正是那千金难求的名酿。
白渝行赞了声“教长博闻强识”,也给自己斟了一杯,不同于原映雪的细细品茗,他一口饮尽了,连赞好酒。
一连几杯下肚,原映雪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影。可白渝行毕竟是主,他是客,实在不好推诿。更何况,平日里有阿葵管着,他也不知多少年都滴酒未沾了,真有点儿舍不得这佳酿。
“殿下唤我原映雪就好。”
白渝行一听,暗自叹道:这酒果然是好东西,谪仙也会醉啊!
他心中一痒,忍不住得寸进尺:“叫你映雪可好?”
原映雪几乎都要沉到桌子下面去了,什么也听不清,只是兀自点点头。
白渝行心中大喜,伸手揽了原映雪的腰,就要将他架回到坐凳上。他可不会一时手欠把原映雪送到床上去歇着。一个不小心,豆腐吃不着,还会被扣上色狼的帽子,再没了接近他的理由,岂不是要遗恨万年!
原映雪无力地垂着头,这听之任之的样子对白渝行可是一大考验。可等他真的扣上原映雪的腰腹,一只纤细的手,就已经扣上了他的手腕。
“幻境既是由人的想象所制造,就一定会有破绽。”原映雪抬起头,一双银光弥漫的眸子在这对视之中亮得耀眼。
捧着一壶酒走进来的侍女被原映雪一记手刀敲晕了,倒在一旁。
温暖的偏厢消失了,只剩下湖边小筑紧闭的大门,和冬日里的一片荒滩。
马蹄踩在湖边溃败的沙地上,步伐因为笨拙又心不在焉而凌乱,踩出一排深深的脚印,一排又一排……沙粒在月色下被冲刷得如同镀上了一重薄银,武士头上的精致的头盔上道道纹路在月光下明晰可辨。跟随在将军身后的是一小队举着长戟的佣兵,枯草被夜风卷得四处纷飞,待到风停便飘飘然落下,被随之而来的黑色牛皮重靴踩成碎屑和入细沙中,发出干涩的响声。
“魏长亭见过殿下,真不巧,我要杀了你身旁的这个妖孽!”
可不等他挥舞着斩、马、刀劈向原映雪的头颅,却被一个面容清秀的骑兵单刀抗下!
几杆长戟袭来,马背上的年轻骑兵猛地翻身仰在马鞍上,躲过从各个角度气势汹汹地攻来的长戟,手中长剑竟如一把短刀如此轻易地被他玩转在股掌之间,削去了长戟上的金戈。随后刺来的几只长戟又从他后腰擦过,竟有一人飞身上前从正上方刺下一矛直袭骑兵心口——带着雄浑的呼啸,末端力道极大!这看似无敌的一击,却被骑兵在一个瞬刹削去了金戈,只留下削平的木杆被他轻易抓住,令对方在急切间无法挣脱。
金戈还在砂粒间轻颤发出蜂鸣声,骑兵手腕一抖,一股震劲儿沿着长杆反弹回去,对方被震得脱了手,他借此机会将还在半空高速旋转的长杆斜劈做两截,借着力,长剑一卷,削出的尖锐之处调转势头,在空中回转分别刺向两旁,喊杀着冲过来落井下石的佣兵,如此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串成了冰糖葫芦。
魏长亭刚想为他死去的兄弟报仇,一刀劈向骑兵,却被一枚破空而来的碎冰,压制了攻势。紧接着漫天狂舞的暴风雪……他自知刺杀计划已告失败,最终发出了撤离的指令。眼看着原映雪睁着那双纯净的眸子,目送他们离开——这是何等的屈辱!
“赫辉,可以了,你回去吧。”原映雪对骑兵点点头,“你的果敢与能力,正是大胤朝所需要的。”
始终漠然的叶赫辉眼中终于涌出了期许的光,下马谢过原映雪后向着白渝行拱手行礼,告辞。
然而就在此时,“白渝行”忽然笑了,笑得阴森桀骜。只见他一下扯掉脸上的面具,挽好的发髻也散乱不堪,挡住了他真正的面孔:“只是这样,只怕是不行。”他的声音透着女人才有的空灵,在夜里回荡。
“有没有算到这一步,原映雪?”
原映雪并没有表现出吃惊和愤怒,只是垂下眼,看着自己脚前三尺的地方:“很周密的计划。”
“白渝行”向后退了几步。一个小瓶子在空中一闪,落在了地上,随着一声轻响,刹那间,火苗沿着湖岸腾了起来。
那人轻抬衣袖中的弓、弩,射出了一柄淡青色的铁箭。十字的箭头上的铜绿熟悉而带着阴寒:那是淳国特有的蝰蛇刺!
而与此同时,站在远处的一个人脚下发力,跃上半空,赤足轻点,火墙霎时升高,托住了他们的步子。他在一处处骤然蹿高的火焰上借力前进,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身形仿佛模糊成了三道影子,消失在愈发昏暗的夜色中。
火焰也随着他的消失,轻烛一般,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想来那便是方才施展幻术的秘术师。
火光已经不能照亮这里的一切了,那黑暗正在吸收着一切光芒,与温度。
就在这时,埋伏已久的三人从黑暗一跃而出,他们手里的短剑闪着寒光,离叶赫辉的头顶只有十尺!
糟糕!叶赫辉自认虽然如果对方是他,也定不会抛弃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如何破招儿则是个大问题。杀机近在眼前,已经没有时间供他去思考,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原映雪自己的力量。
叶赫辉在对战之后,其实已经精疲力竭。他没有时间爬上马背,只能举着长、枪严阵以待。他的对自己期望并不高,只是绝不能给原教长拖后腿!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手上一紧,手肘发出一声脆响——刺客竟看出了他的虚弱,握着他的手腕猛然向后一扭,扭断了他的胳膊。
“可恶……”叶赫辉强忍着剧痛试图抢回自己身体的支配权,但见一截幽冷的冰刃自他的左胸穿了出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白渝行”射出的箭这才来到原映雪面前,叶赫辉已经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原映雪眼见着叶赫辉倒下,涌出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好像大梦初醒一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捏住了那支毒箭。没有人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到底是如何低下头转过身,又是如何耗费无损,轻而易举地赤手接住那只箭。
“白渝行”感受到了身后空气令人不安的波动,转过身正对上原映雪淡墨色的双眼,他看见这个目光呆滞却依旧杀气逼人的少年低声哼了一声,然后把苍白得不似活人的冰冷右掌按在自己的头顶。
可怕的黑色烈焰瞬间吞没了他的身躯,原本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块焦炭,焦黑的弩弓“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它的主人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灰烬,随风消散。
随着原映雪鬼魅般带着残影转过身,黑色的火焰以他为中心,呼啸着扑向四周,湖边小筑的几十根立柱突然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柱,装饰的纱幔和各色彩灯也在火焰里卷起一朵朵妖异的焰花。
还隐在暗处等待着补刀的刺客,几乎能感受到来自那可怕火焰的无限冰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也被那如潮的雄伟力量吞噬。那种想叫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来的恐惧,在他们生命的最后,彻底击毁了他们的精神。
原映雪一拂袖,黑色的火焰便消失无踪,一起消失的,还有刺客的身影。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叶赫辉身旁,按住他的额头,血色迅速从原映雪脸上消失,叶赫辉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那个让原映雪一下劈晕的人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揉着自己的脖颈,嘟嘟囔囔:“至于那么下狠手吗?真不懂得怜香惜玉……”毛毛糙糙地抹掉脸上的颜料,那人竟是太子白渝行!
待到白渝行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和明显身受重伤的叶赫辉,煞白了脸。原映雪似乎有些累了,揉着额角道:“殿下的玩笑未免开大了。”
“下次不会的,绝对不会!”
当辰月明白了正面交锋不可回避之后,仅仅流传在辰月高层的、关于天罗的机密被迅速地传播开来,甚至连胤朝的军官也能有所耳闻。如果说隐蔽是天罗最大的优势所在,那么处在明处的辰月能够运用的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在朝野之间无可匹敌的控制力。天罗被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拖下水,搅乱了局面,那么现在,辰月就要将整个大胤皇朝绑在它的战车之上。
然而懂得借势的,并不仅仅是辰月。天罗通过它下属的庞杂网络,在入京的“义党”中找寻代理。天罗高层们也深知,鱼只有混在水中才会安全,而进入天启的本堂刺客,是绝对不容损失的精英分子,是天罗立身的根本所在。
于是,透过大量的金钱交易,天罗从安邑、靖恭和怀德三个坊中收买了众多对辰月心怀不满又浪荡落魄的下层世家子弟,让他们执行一些次要的暗杀行动,甚至根本就是喝酒闹事这样的事情,以达到将水搅混的目的。
但不得不说,有时也会歪打正着,比如状态不佳的原映雪,就中了招。但当天罗上三家的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则直用刀鞘猛敲自己的头。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在场,没有一刀了结了这个劲敌!
金钱的刺激加上出人头地的愿望,为天启城增加了许多“义士”。一壶酒,一把刀,再加上顾西园交付的五个金铢作报酬,就足以让年轻的落魄世家子弟们铤而走险,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和穷困而死相比,拿着金铢,带着义士的名号,刺杀权奸误国的辰月信徒不成受戮,实在是太好的死法了。
短短一个月内,发生十数起针对天墟的高位人物和投入辰月的朝中高官的刺杀,其中只有不到一半是天罗杀人的手段。
骨干被抽调的金吾卫和治防司士卒完全不能应付四处出现的命案,天启城的治安在三个月内败坏到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在诸侯兼并的时候,辰月欠下太多的血债。在辰月绝顶强盛的时候,没有人敢于反抗,但是现在,被压抑的仇恨一同爆发出来,势头迅猛,无可匹敌。
然而这究竟是不是报仇雪恨、落井下石的大好时机,还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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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能zuo的太子殿下奔驰在作死的大道上,在到达道路尽头之前,他是怎么也作不死自己的,当然,到了尽头那可就“尘归尘,土归土”了【抠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