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迎春日是江南每年必须要庆祝的节日，迎春日是女孩子的节日，未出阁的女孩子都会在水流里放下自己的船，然后写上自己的愿望。汪淑贞看见景桓在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随口问道：“小丁能发现哪个是你的船吗？”
　　景桓娇羞地低下头小声说道：“他肯定知道。”
　　汪淑贞忽然一怔，忽然想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那个脸庞却在她的眼前朦胧消散，汪淑贞惊诧地反问自己怎么记不清楚他的脸了？原来时间并不能丈量一个人痛苦的长度，汪淑贞迟疑地问自己那么许振宁的面孔呢？怎么连他的面孔也想不起来了呢？
　　小船顺着盘水阁的溪流流出了盘水阁，此时的许振宁正坐在书房里出神。小丁从门外走了进来说：“少爷您放心吧，我都让下人盯着了，今晚放河灯的多，恐怕走了水，都安顿好了。”
　　许振宁点点头不再说话，半晌才说：“你去外面待一会吧，我自己再看会书。”小丁只好退了出来，小丁站在书房的后面看着溪流里飘过来又飘走的船，忽然看见一艘没有亮灯的小船。小丁奇怪地看了一眼，上面是有蜡烛的，小丁心想可能是哪个女孩子的河灯被风吹灭了，烛火灭了可是不吉利的，于是小丁就用竹竿把那小船挑了过来。小船到眼前小丁才忽然愣了一下，这难道是景桓的河灯吗？
　　其实小丁只是怀疑了一下，因为这个河灯的通身都是绯色，景桓说过她最喜欢这个颜色，只是小丁还不能确定。小丁打开了河灯里的许愿纸条，却看见上面只是写着一句话：
　　前日之事多有疑点，恳请你的帮助，万分感谢。
　　小丁看看四周并没有人看见，于是就把那纸条藏进了衣衫里面。
　　等到午夜十分的时候，小丁悄悄走到盘水阁，瞎老爹就在门边守着，远远看见小丁走过来的时候。瞎老爹忽然站了起来故意大声的叹息说：“岁数老了噢，不行了，吃点东西就拉肚子。”说完就往下人的茅房跑了过去，小丁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从盘水阁里闪出一个影子拉着小丁就跑。
　　跑到一个僻静处那人才停了下来，小丁一看果然是景桓。景桓四下看看无人才看着小丁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小丁有点局促不安，景桓正在疑惑，忽然看见自己竟然还拉着小丁的手，脸上也禁不住一阵绯红起来。小丁赶紧松开手说：“二姨太有什么吩咐，你说吧。”
　　景桓立刻说道：“二姨太是想要看那盒人参，不知道你能不能把那两盒人参拿过来。”
　　小丁疑惑道：“你是说那两盒掺了玄参的人参吗？”
　　景桓点头说道：“是，二姨太想知道那两盒人参到底是有人之后做了手脚还是之前就有问题。”
　　小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我尽量帮你们弄来，还有……那件事果然不是二姨太做的吗？”
　　景桓着急地瞪了一眼小丁说：“我用我自己跟你发誓，你还不相信吗？”
　　小丁尴尬地笑笑说：“我当然信，只是白问一句罢了……”
　　过了两天小丁果然又在一个晚上把那两盒人参拿了过来，因为鹿韭园出了那件事之后就一律不再吃人参，好像是因为杜若晴对此事久久不能忘怀。汪淑贞仔细看了这两盒人参，她之前就喜欢看书，所以看过《本草纲目》等书，那玄参仔细看来确实和人参有差别的。第一盒人参里只剩下末子和一一小块玄参了，汪淑贞拿起来尝了尝，摇摇头。碧竹着急地问：“二姨太可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汪淑贞说：“这盒里果然有玄参不假，我记得这盒人参我们也曾经吃过一回，景桓，你还记得吗？”
　　景桓点头说：“我记得啊，那天给二姨太炖了汤的。”
　　汪淑贞叹了一口气说：“我虽熟读医书，可到底不是行家。要是让我直接尝我是断然尝不出来这是玄参还是人参的，我是现在知道了这里面混有玄参才姑且能尝得出来，只是那天我吃的到底是玄参还是人参……。”
　　景桓忽然笑道：“二姨太，我要是能找到那天给你炖汤的那块人参呢？”
　　汪淑贞惊讶地问：“你怎么能找得到？”
　　原来景桓当天做了汤之后觉得这么大一块人参扔了可惜，于是就把它泡了药酒，以后如果有人伤到了可以用来擦拭。景桓把那块人参拿过来的时候，汪淑贞尝了一口，虽然酒气是很浓郁的，可是那玄参的味道还是能吃出来的。汪淑贞把玄参放在桌子上说：“果然是有人想要害我。”
　　碧竹和景桓都不明所以，汪淑贞淡淡地说：“那玄参是从盘水阁送出去的，太太吃了之后小产，我这几日思索的时候总觉得奇怪，要说是嫁祸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盒玄参在我盘水阁放了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嫁祸我的人怎么就能那么肯定这玄参已经掺进去了，思来想去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她有内线在这里，一种就是这人参里本来就是玄参，只是最初的时候目标是我，可是我竟然不怎么吃，所以就给太太吃了，一方面除了太太肚子里的孩子，一方面又除掉了我。”
　　碧竹咬着牙说：“那跑不了是娇杏干的，她一直都张牙舞爪的，而且之前这些东西都是命她收着。景桓姐姐也只不过是去清点一下货物的。”
　　汪淑贞摇着头说：“只是就算是她，我们也没有证据啊，她就为了陷害我，所以就害了太太的孩子，这话说起来我都有点不信服。”
　　景桓点头说：“那天娇杏的神态就很不同寻常，怎么叫珍珠去问话也是她挑的头儿。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连太太的孩子她都敢害。”
　　汪淑贞眼睛一眯计上心来，她低头跟碧竹说了几句话，碧竹点点头。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碧竹就偷偷地跑了出去，到了晚上天刚擦黑的时候碧竹才回来。汪淑贞问碧竹：“事情办好了吗？”
　　碧竹点头说:“办好了，珍珠的母亲没在家，不过我都告诉他哥哥了，他哥哥一看就是个脓包，已经吓得不轻了，这种只会赌钱的人就是这德行。”
　　汪淑贞笑道，那就让瞎老爹帮着听听消息。
　　果然第二天就听说有个丫鬟病的很严重，一直都躺着不能干活儿，一打听原来就是珍珠。到了傍晚珍珠踉踉跄跄地来到了盘水阁，可是瞎老爹却不让珍珠进去。珍珠颤颤巍巍地说：“瞎老爹，您就让我进去吧，让我和二姨太说几句话。”
　　汪淑贞遥遥地从里间走出来，到了门口看见珍珠说：“我现在禁足，不能有人探视，你还是快走吧。”
　　珍珠忽然一下子就跪下来了：“二姨太，求您原谅我。”
　　汪淑贞立刻扶起了珍珠小声说：“你有什么话明天下午来找我，现在实在不方便，一会少爷有可能来呢。”
　　珍珠只得起来掉头就走打算明天再来，可是走了一段之后珍珠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急急忙忙地掉头往盘水阁跑，快到的时候忽然看见许振宁带着小丁果然往盘水阁走了过去，珍珠面如死灰一阵头晕目眩竟然晕倒在地。
　　许振宁一边走一边问小丁：“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啊？”
　　小丁说：“少爷这几天总是闷着不出来，所以我就带您随便走走，竟不想走到盘水阁来了。”
　　许振宁叹了一口气说：“走吧，她做了这样的事，我实在不想看到她。”
　　小丁只得附和说：“是奴才想的不周到了，不然，我跟少爷从另一条路回去吧。”
　　许振宁和小丁走远之后汪淑贞忽然从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看对景桓说：“小丁对你还真的是不错，这样的忙他都肯帮。”
　　景桓笑着说：“是啊，小丁他是个好人。”
　　汪淑贞叹了口气说：“如果这次我能度过去，以后我会找个机会让你和小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景桓立刻回答：“二姨太别这么说，景桓是你的陪嫁丫头，一辈子都会跟着您，不敢想成家不成家的事。”
　　汪淑贞笑了笑说：“我就这么着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了，你和我不一样，我求而不得已然是绝望，可是你有求而且能得，就不要为难自己。”
　　忽然听见一声伸懒腰，原来那庆儿刚睡了一觉起来，这几天庆儿不用干活也没什么大事，所以没事就躲在房间里睡觉养神，生活倒也自在。看见汪淑贞和景桓站在门口嘀咕，庆儿翻了个白眼，忽然想到之前说许振宁来看汪淑贞，心底里就开始生气，于是朝着汪淑贞走了过去说：“二姨太这么有闲心又站在门口张望，可别变成了望夫石了，就是变成了望夫石怕是也飞不出这盘水阁的大门了。”
　　汪淑贞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庆儿，你觉得我和三姨太比起来谁更好看一点？”
　　庆儿疑惑地看着汪淑贞，她表情淡然，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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