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纪事

　　方母来姜家之前还有些担心这姜家三姑娘出身太高往后难相处，可见着真人后却再没这顾虑了。

　　同一生顺遂过惯富贵日子的姜母不同，怀秀上辈子在夫家可过了两年生不如死的日子，那些所谓的主子从不拿正眼瞧她，除了打骂讽刺再说不出别的什么，反倒是杂使仆役洒扫丫鬟这些身份不高的下人会同她说些话，久而久之怀秀也习惯了同这些人相处。

　　他们总说家里还有田地的时候，一家人会下田插秧，姐弟几个会抓泥鳅，会抠螃蟹，会做怀秀做梦也没见过的事。

　　这是她真正羡慕着的，羡慕了两辈子的。

　　“咱们家有三湾月亮田，两块方田，涛儿从小就生得蛮实，他爹还在的时候两三岁就扔田里打滚儿去，等到再长高些就帮着家里插秧割稻子，力气好似总使不完，割完咱家的又去帮别家捣乱，总要混碗面吃才甘心，哈哈哈，那个时候穷啊，能吃着口面都跟过年一样高兴！”

　　那时每家每户都不宽裕，家里生的又多，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小孩儿吃不饱，饿得狠了就去别家地里偷，主人家瞧见了也不管，顶多掐着腰吼几句。那时穷人多，孩子总不能全养活，会偷的活了下来，不敢伸手的都埋进了土堆里，连棺材都没一副，年深日久了，土包被人踩平了，就连亲爹亲妈也不知埋在了哪儿。

　　“涛儿舍不得，虽说没见过那几个，可每年总要去将他哥哥姐姐的坟头垒高些，树杈子倒了朽了就垒石头，一圈儿一圈儿地垒，下雨刮风吹跑了，人来人往踹歪了，他就年年去年年换，涛儿说了，现在守好，等将来出息了，要给他们修庙！”

　　方母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姜母也是过来人，死了那些儿女谁不心疼，可现有的都养不活谁还有功夫顾及死了的，那方文涛也是个重情义明孝悌的，这样的人何愁将来没大出息？

　　“我还不曾去地里转过，不知农忙劳作时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怀秀见方母抹了眼泪忙把话题转到别处去，左右不过围绕着农事和精怪趣闻上来，老人家说起自个儿熟悉的话题自在了许多，也不局促了，乐呵呵地拉着怀秀说山中妖精，说湖底老蛟，老人家口才不错故事也有趣，就连活了大半辈子的姜母都听得津津有味。

　　张氏从旁瞧着，自然看得出怀秀对方母比从前对赵氏更热络些，她也不点破，仍一边听方母说着故事一边要丫鬟给老人家上茶果点心，气氛比之方才随意自在许多，不知不觉也到了用膳时间，姜母留了方母午饭，到得晚饭时因老人家再三推辞才未留住，临到走前方母取出一个用蓝布包了贴身收着的玉镯子给怀秀带上，成色并不多好，怀秀首饰盒子里的东西随便一样都比这精贵，可自从老太太郑重地给她戴上后她便再未取下来过。

　　“这是他爹娶我时给的嫁妆，你别嫌弃，今后我定让涛儿好生待你，若是惹你生气了，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怀秀红着脸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老人家也知姑娘羞怯，挥手告别这一家子后笑嘻嘻地坐上了来时的轿子。

　　方文涛见母亲回来时一脸喜色就知事情有谱，果不其然，这之后没多久便互换了庚帖去宗庙卜吉凶，方文涛不日便要启程，这事儿便赶得急了。因着不愿声张下聘也不能在眼下便明目张胆抬过去，可将人姑娘定下也不能什么也不给白要的，老太太也舍得，大手一挥直接将方文涛这些年得来的大大小小赏赐给怀秀拿小盒子装去一多半，那盒子外表看着不怎样，打开一瞧却是数量惊人的田契、地契、房契，哪怕是见惯了富贵的姜成看了这个都有些傻眼，从前只知道方文涛得的赏赐多，如今看来还是他想的太少。

　　迎亲的日子定下后不久方文涛便被催促着启程了，方母过不惯京中的日子没住几个月也回了老家，怀秀则老老实实在家中待嫁，旁的别人张罗，可那四床喜被还得自个儿绣，她从前绣工算不得多好，如今要嫁人了可不能闹笑话，为此姜母特意请了绣娘来教她，天天都要在指尖上戳几个针眼儿才能消停，日子久了倒也绣得似模似样。

　　掌家待嫁两不误，怀秀这日子过得越发忙，更因平日相熟的那几个也被拘在家中待嫁轻易走不出来，她外出玩耍的时间也少了，除开推脱不过的宴请，其余也多由张氏出面，稍有些眼色的人早猜出这是定了亲在待嫁呢，约莫是婚期有些长还把不准才没大肆宣扬，那些个上门提亲的不知被谁收拾服帖了也不敢再来胡闹，姜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当然，得除开清秋苑的下人。

　　怀秀总记着京中过不几年要乱，上辈子虽说到死都没闹翻天，可总归会有阵子不太平，她也不知该怎么跟家中人提醒，只借着掌家的便宜将护院的每日操练，还特意请了武师来陪他们摔打。

　　别的院子她不好插手，如此自个儿院中的下人遭了殃，怀秀如今忙得没法子再同之前那般坚持骑马，这回轮到院中丫鬟挨个儿受罪，她也没想过让这些人能去打架，可好歹得学样逃命的本事，能跑的跑快些，跑不动的将骑马的本事学足些，哪怕没马，也得将胆子给她练野些！

　　在怀秀的手上终于不再每天都添新的针眼儿时，李莲大喜的日子也到了，她嫁的是个皇孙，李家虽无意卷入纷争可家业太大不站队也得要人逼着表态，怀秀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单单打从心里希望那位皇孙能真心待她。

　　成亲前一天怀秀便去了李府陪李莲住了一宿，两人说了许多也哭了好几回，到得人喊时竟还未合眼，手忙脚乱起来梳洗穿戴，这之前的忐忑也要繁琐的程序给折腾干净，到织锦过来时李莲都快要人逼得破口大骂。

　　“也是文惠姐姐快出嫁了来不了，不然你们两个凑一堆还不把房顶给掀开。”

　　文惠是明郡主闺名，她与李莲不过前后脚的事儿，如今也在家中折腾呢，自然没法儿过来。

　　“哼，得要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尝尝我今日遭的罪才好，好叫你们晓得这嫁人的厉害！”

　　李莲也是被逼狠了，头发扯得头皮生疼，偏偏还得保持这样一整天，得亏如今天儿不热，要选在盛夏成亲她非得晕过去不可。

　　那边热闹了许久，迎亲的队伍到后自然又折腾了好一阵子，等到新娘子终于过门时怀秀才终于歇口气。出得房门要寻张氏一同入座，却在路过小花园时听见了一个久违了的声音。

　　“李元，你到底要躲我到何时！”

　　香县主气急败坏地甩着手中的鞭子，身旁围了一堆丫鬟想拦她，可还未近前呢便被抽了几鞭子。

　　当真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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