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

作者:黛薇眉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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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铁鞋(三)



      泉深其实离开谷已经很久了。
      每年她离开谷最多一个月就会回去,这次离开那么久,谷中不晓得是不是一切安好。
      但谷中本来就没有人等着她,她思念的也许是谷中久违的宁静,以及谷中那些生灵干净而纯净的眼眸。
      她到现在还是不习惯江湖的日子,以前在谷里,她也读书写字,常常把所思所想,或者是先人合听的诗句,写在片片叶子上,那些叶子生长在树上,由嫩绿到枯黄,从充满生机到片片褪落,这字还是记在上面。
      泉深字写的不错,这也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从小,师兄不喜欢读书写字,偏偏她最在行的就是这些。市井中认识他们的人,都不会认为他们是同门,因为他们一个是为了生计的偷儿,一个是会讲道理的稚童。
      泉深那是觉得世界上最坏的就是江湖,会让一个人变得很坏。她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喜欢上一个江湖人,还是江湖上最有名的老混蛋。
      就是今夜,陆小凤假扮铁鞋大盗,险些让花满楼一剑穿心。
      泉深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她会想起以前的自己,以前的自己曾经爱憎分明,如今却不像以前那么洒脱了。
      原来情是这样的,将自己变得不再像自己。

      泉深又开始写字了,她遇见烦心的事情就会写字。在谷中她把字写在湖水水面,树林沙地,此时她有了笔墨纸砚,宣纸上写一行隽秀小楷: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
      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雉赌梨栗.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彗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笔一纳,停在了一个来字上,是李白的《行路难》,泉深心境困顿,写得出几许茫然,却写不出那豪情沟壑。
      这诗句如果配上狂傲草书,那才是最合适的。
      可惜,能写出配得起这《行路难》草书的人,已经不在了。
      一横宣纸,诗句数行,连连续去。泉深凝视自己写的《行路难》,仍旧是未解心中沉闷与茫然。

      门外起了响声,陆小凤难得会那么客气,于是泉深说,“你进来吧。”
      花六童在门外踌躇,听见泉深如此说,有些奇怪,也不便进去,隔着门对泉深说,“杜姑娘,是在下。”
      泉深听出了花盈楼的声音,不免羞涩,解释说,“我方才以为是陆小凤,让六公子见笑了。”
      花六童倒无妨,江湖儿女几时会受什么繁文缛节的拘束,“刚刚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惊扰杜姑娘了。”
      泉深晓得花家上下的用心良苦,说,“并没有惊扰,只是劳烦六公子告诉一声陆小凤,一切小心。”
      花六童心叹杜泉深对陆小凤用情之深,满口答应,“花某一定转达到。”
      泉深轻轻道了一声多谢。
      花六童含笑答是,折路而返。

      夜更深了,泉深俯身在书桌上又临了几笔。之前写的《行路难》的宣纸背贴在了墙上,轻风吹入房中,宣纸下摆轻轻摇晃,满室空悠悠弥漫着一股墨香。
      陆小凤刚到院子,就看见泉深的影子倒映在窗上的纸,她一直俯身在书桌来来回回地画着,不知在画什么。等他悄悄从后窗溜入房中,躲在一处不出声,就是为了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陆小凤轻功一向很好,至少潜入女子的闺房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洁白的宣纸上画着一个人,那人有着四条眉毛,不但不显得古怪,看上去舒服又英气。泉深正专注描这人的眼睛,眼角往上一勾,整个人的眉眼似笑非笑,确实是个潇洒不羁的人物。
      陆小凤心中一动,上次看见自己的画像,好像是他欠了别人的银子,仇家满大街的拿着他的画像要捉他,还是那次有人冤枉他偷了宝物,官府画像贴在各处的通关关口,要缉拿他归案了……好像都不是特别好的记忆,从来没有人为他描过画像是因为喜欢他,她必是将自己记在心底最深的地方,才会那么仔细地把自己描画出来。
      泉深以前话不多,她甚至不愿意和任何人接近,是近来才多了话语与笑声。忽然间,陆小凤想起她今晚说的那句话,“你有没有想过,你方才若是死了,我怎么办?”
      明明想过要好好照顾她,好好疼惜她,却一直是自己食言。从珠光宝气阁开始,他一直耍无赖要她答应他的求亲,她虽然是诸多推辞,但她还是一路跟着自己。
      陆小凤忽然不想再躲了,于是翩身落在了泉深身后。泉深画得入神,又无内功听力,一直旁若无人。陆小凤笑吟吟说,“画谁呢?”
      泉深在一片寂静中听见有人说话,惊得差点叫起来,手中的笔早吓得掉到了地上。
      陆小凤弯腰拾起地上的笔,泉深却是连连退后,喘了几口气,才看清楚了说话的人是陆小凤。
      泉深弱弱一指,“你……你怎么进来了。”
      陆小凤带着笑,“世上有我陆小凤进不了的闺房么?”
      泉深仍是惊魂未定,责备道,“我还以为是铁鞋,你……你……太合规矩了。”
      陆小凤饶有兴趣地盯着画中的自己,满满欣然道,“看上去挺像的,你原来还有怎么多绝技,不但会诗词歌赋,还擅长偷偷画像。”
      泉深不想和他说下去,“诗词歌赋我可不会,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这个道理三岁孩子都会。”
      陆小凤一如既往的混蛋,“夜半三更,你偷偷画我做什么?”
      泉深脸上微微乏红,“你又夜半三更,偷偷跑我房里来做什么?”
      陆小凤一字一句道,“窃玉偷香。”
      泉深脸不但红还发烫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你……你……出去……”
      陆小凤嘴角一翘,说,“我不呢。”
      泉深心扑通跳得像快跳出来,眼儿睁得又大又圆的,即慌乱又羞怯的模样,还有方才在灯下起笔丹青的书卷文弱样儿么?
      陆小凤忽然哈哈大笑,“你就那么怕我?”
      泉深脸红了白,白了红,硬着脖子说,“怕你窃玉……不对,是为所欲为。”
      陆小凤笑得开怀,“为所欲为……这词我喜欢。”

      泉深别过脸去,静了半响,才沉下声来问,“花伯父没事吧。”
      陆小凤听了这话,知泉深不喜调笑,终于正经了几分,“花伯父没事,倒是花满楼有心事。”
      泉深有些明白,一个人在黑暗里害怕的滋味,铁鞋就是花满楼的梦魇。
      陆小凤说,“我从来没见过花满楼是这个样子,他很紧张也很忐忑,我在想如果他现在身边有一个女人就好了……”
      泉深打断他,“你还能说笑,不失为一个混蛋。”
      陆小凤越是惹人生气就越是故意激人,“那我是不是很厉害。”
      泉深无可奈何地口气,“你能听我好好说一句么。”
      陆小凤正色回答,“能。”
      真的想与陆小凤说些什么的时候,泉深却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其实还能有什么,不过是希望他平安,但千万句小心也抵不过他愿为朋友牺牲一切的义气。
      泉深蓦然地说,“我娘说过,十个她在我爹心中都抵不过我爹要的大仁大义。”
      陆小凤静静地听,没有方才的戏谑之色。
      “其实我小的时候不常见我阿爹,也不知道我阿爹在江湖上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名声。我有两个哥哥,他们自幼也学习剑术武艺。但阿娘并不太喜欢,她常常什么也没说,眉宇间带着淡愁看着我两个哥哥比试武艺。那个时候,我不懂我阿娘为什么不高兴,到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一个女人怎样也拦不住一个男人心中的志向与雄心。”
      陆小凤淡淡的笑意,“我没那么大的志向与雄心,我很懒,只是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泉深却说,“那样怎么还是混蛋的陆小凤呢。”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两条眉毛,“再不然我把胡子刮了,那样就不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了。”
      泉深在灯下凝视他,眸光柔和如水,“我从未想过让你放弃你在江湖的名声,但你可想过,你若是离了江湖,你可快活?”
      陆小凤伸出手想抚泉深的脸,泉深却是一闪,躲过了。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听你说?”陆小凤问,“你能听听看,我是怎么打算的吗?”
      泉深错愕,抬眼正对陆小凤的目光,说,“你又是怎么打算的?我想听,你会好好说吗?”
      陆小凤噙着笑,“我想与你成亲。”
      泉深怔了怔,“就这样啊。”
      陆小凤笑了,“就这样啊。两情相悦还能有什么结局?”
      泉深答不出来,似乎有情人终成眷属都是这样的结局。
      陆小凤少有的认真神色,对泉深说,“我知道你有心结,是关于你父母的死,关于你的亲人的下落,你害怕有一天在江湖上,也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所以你想找到你的亲人之后,再和我说成亲的事情,说不定到了那时,我陆小凤早就喜新厌旧,离开了你。”
      泉深并不说话,似乎让人猜中了什么。
      陆小凤叹息,“在你眼里,我陆小凤可是一个轻易背信的人?”
      泉深垂眸看着自己的画,“我只是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陆小凤也看那画,深深地说,“我是浪子,可你偏偏就记住了我的样子,这样我还后悔什么?其实我也会怕,怕会辜负了你。”
      烛光忽然跳跃,照着两人的影子一地沉寂。
      泉深要走的路,和陆小凤不一样吧,其实,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彼此心中所藏心里最隐秘的事。这般直言说出来,还是头一遭,本来是约好了,相互慢慢猜慢慢解。总有人会太心急,一个不留神都说出来,尽管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总是伤人的。
      过了很久,陆小凤才叹了口气,“时辰不早了,我再不走就天亮了。”
      “等等……天亮前,你留下来吧。”
      泉深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说这句话,前面十余年她一直活得小心谨慎,说什么做什么都恪守父兄的教导,只因亲人离自己远去,她一直觉得能守住的不过就是这些道理,这是亲人唯一留给自己,而别人又是带不走的东西。
      如今孑然一身,她死守着的道理,却让总是让自己心中觉得压抑。
      “你说什么……”陆小凤转过身来,瞧着烛火照耀着书桌边上的姑娘,温顺又良善的模样,她因为瘦,长长的青丝垂落腰间,身上的衣裙显得宽松,却有着说不出的诱人味道。
      陆小凤眯着眼睛,问,“你刚刚知道你说什么吗?”
      泉深望着他,眼里映着烛光,眸光显怯,微微地颤,脸上仍是倔强的神情,咬唇道,“我知道。”
      陆小凤咧出一个笑,“你知道在说一件很危险的事么,夜里,你让一个男人在你房里过夜……”
      泉深对着他沉默半响,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难辨正经,但今晚我信你说的是真心的。”
      陆小凤看着泉深,绕过了书桌,走到她面前,猛然一手将她的腰横抱了起来。泉深惊喘了一下,惊慌不安地看陆小凤。
      陆小凤离她很近,眉宇间压制着一种情、欲,目光锁紧她,问,“你怕不怕?”
      泉深看着黑漆漆的屋檐顶,咬了咬唇,“怕。”
      陆小凤看住她,轻笑了声,“我等得及。”
      是呀,泉深答应了陆小凤成亲,洞房花烛夜还会远么。所以他等得及。
      泉深忽然抓着陆小凤的前襟,却不敢看他,“我……愿意。”
      陆小凤讶然,用手摸了摸她的额,不自然地笑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泉深微微喘息,终是缓缓抬起头,鼓起了勇气看他,“我到底是你亲口说要娶的人,今后你反悔,和谁说清白,谁人会信?”
      陆小凤没有说话,心中如同漆黑深渊,谁也探不明。
      烛火被一道掌风熄灭了,蒙然生起一丝白烟。
      屋里看不见光,幔帐里坐着两个人的身影,缓缓躺下,交叠起伏中夹杂着一些声音,情深入骨时,是一个人在唤另一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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