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萌系女配白莲叶

　　朝蕣道：“侧君去哪里，我又怎么晓得呢，小姐可是有什么要事？”她说话间有意无意看向白莲花，见白莲花神色一暗，又添补道，“若是真有要事，我倒是听闻讲，侧君近日常往北边一处林子里头去，不晓得里面有什么好顽的……”她叹了叹，又思索着喃喃道，“也不晓得侧君今日去的可还是那里……”

　　白莲花同白莲叶眼色皆是一亮，白莲花道：“如此，便多谢姑娘相告了。”

　　言罢，她二人匆匆离了太子府，身后朝蕣浅笑着同她们礼别。

　　白莲叶一路行着，一路望着。年前的瀛洲街头尤其热闹，白莲叶这些日子一直闷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想将这街上的动静变化瞧个清楚，举手投足都显得很是活泼，也不顾白莲花始终端着个大家姿势的刻板，拿出自己平日里在外头累积的一套见识便叽叽喳喳道个不停：

　　“莲花姐姐你瞧，那个是捏面人的！那边那边！还有那边！杂耍，买画，吹糖人的……呵呵！那家吹得可神了！听人讲吹出来的同真人一个模样呢！我们去让他吹一个你罢……”白莲叶手伸得老长，东指指西画画地猛一偏头，对上的却是白莲花一双清冷无波的眸子。

　　白莲叶笑声一滞，她怎么忘了，今日同她一道出门的不是欢霓，甚至不是她师傅留仙，而是少昊未来的君后，众人眼中知书达礼举世无双的白莲花。

　　白莲花见她忽然一下的拘谨，晓得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遂唇间抿了抹浅笑道：“我也是很想在这里多顽一会子，只是今日出来本就不是为了顽的，”她顿了顿，又似安慰般道了句，“若是你当真喜欢，我们回时可以在街上多留一会子。”

　　白莲叶在脸上抽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伸在半空中的手耷拉着缩到耳朵旁边，一边随便地挠挠耳朵，一边默默地点点头，应了白莲花的话。

　　尔殷从屋檐上疾行而来的时候，远远瞧见的正是这么一副姐姐教导妹妹规矩的场景。

　　一盏茶不到前，禾黍香东北角的一件厢房里，尔殷把了杯热茶，在一本书卷前沉沉稳稳地坐着。

　　一旁暗卫统领化异躬身道：“据最近一阵子的探子回报，他们这一向日夜作息规律，没什么异动。大抵是察觉上回刺杀白二小姐太过莽撞，怕再有动作倒引得我们更加在意。”

　　尔殷不开口，只翻了一页书卷，化异继续禀道：“只是方才又有探子报，白家两位小姐今早来过府上。”

　　尔殷抬眼看他，化异依旧沉着道：“据说，朝蕣姑娘正巧碰上了，告知两位小姐说主子您现下约摸在北边的林子里……”他还未道完，便被眼前一片墨色闪得一怔，下一句“两位小姐现下恐是正在往北的路上”便在北边晃动的窗门的吱嘎声中，突如其来地被噎在了喉咙里。

　　饶是化异再过镇静也没见过他主子这般变动，他愣得只晓得拿眼盯着桌上那本书卷，直到那页刚被翻过的书页缓缓地摇了回来，他才恍然惊觉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墨色正是前一刻还正沉沉稳稳坐着的他的主子。

　　想到这一点，化异又是一惊，他往日从不在意女子的主子心里何时住进了一个人，想他从前奉着君后旨意满大街帮侧君找了一大帮子姑娘回来，他瞧着个个都长得月貌花容的，偏偏侧君一个也瞧不上，最后都送了回去，最后只留了实在送不回去的朝蕣几个，留下来倒也仅当个端茶倒水的丫鬟使，连身都不让近。

　　他一惊过后又是一悟，当年他找来的姑娘里倒也着实没有能攀得上白莲花的，想他主子当年对着这么一众美人春心不动，自然是深谙“好的一般都被留在最后”这么一个道理罢，果然他主子慧眼识珠，最终择到白莲花这么个绝世佳人。

　　思及此处，化异对他主子的远见卓识深表钦叹，觉得自己果然不能这么早就听他娘的话讨个老婆，须得再三等磨，方可成就自己一段喜姻良缘。（……）

　　且说弃了书从窗子里闪出来的尔殷确是没料到自己这一举动竟引出化异这么一番触类旁通的思索来，实际上，在那一刻的不假思索中，他的身子比他的思维快了那么一瞬，现下他疾奔在往北的路上，意识到这么个事实，突然觉得这件自己破天荒头一次干的事情，实在幼稚得有些可笑。

　　他近年也的确做过一些可笑的事情，似是换鞋喝茶之类的小事自不必多想，平日里同应付府里姑娘们的态度也像是变了不少，他隐约记得自己从前仿佛不大喜同自己身边那些个丫鬟讲话，可这些年他倒是可以随意地同她们谈笑了，虽然也不过片刻的顽笑，他自是未曾放在心上，只是如今想来，他的的确确是不同了。若是许久以前的他，怕是没有办法对着白莲花笑那么久罢。

　　他有时也会问自己，当初为何在这么多闺秀中单单选中了白莲花，因为就他看来，这朵白莲花除了长得美了点，名气大了些，同他这些年见过的其他闺秀实在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只是他从前是如何，他自己都不大记得了，又哪里记得初识白莲花那一念而起的执手呢？

　　若是未执便罢，既是执了手的，便就这样执了罢，反正于他而言不过只一个君后的位置，他也不很在意。

　　况他已在白家布了眼线，白莲花出府，他那些暗卫自然会跟上，他其实并不用亲自去瞧一瞧。

　　那，他又是为何奔得如此匆匆？这个问题倒真真须得好好斟酌斟酌。

　　尔殷在亟亟前行间，抬手看了眼手上握着的那盏青瓷花杯，又转眼发现自己手上一处红痕，皮肤里火辣辣地烧着。这才忆起方才他脑子有一瞬短路，甚至忘了放下手中的茶杯便跳窗出了屋子，想这杯中滚烫的茶水便是那时被他晃了出来。

　　尔殷轻轻叹笑一声，正想找个去处将手上这么碍人的物什给处置了，却在眼风扫过之际恰巧望见了来往人群中那一对俏人的姊妹。

　　姐姐虽然面上疏离地笑着，唇角却不经意勾出一抹得意，妹妹身上本来一股子欢快的意气被她姐姐几句话一下子灭了个精光，只得不情愿地点头答应。尔殷忽然觉着，若是隐了她们的容貌身份，便只是街头巷尾再寻常不过的一对暗自闹着别扭的姊妹罢了。

　　他倏地有了一种想要留在暗处偷偷观察她们的想法。他眼神示意旁侧暗卫不要顾及他，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他自己则在几个翻腾闪身之间隐匿行迹，随着白家这两个姐妹往北行去。

　　令尔殷颇为好奇的是，她姐妹二人此刻端了这么一颗看似稳静内里燎燃的心来找他，究竟是为了件怎样的事情？但纵是好奇，他也不大想直截了当地出现在她们面前。除了一些必要的原因之外，还因为他顷刻间对小丫头方才一刻的雀跃欢快似乎有了些触动，他忽然很想再见一次这样的小丫头。

　　不知怎地，他就是觉着，若是他出现了，怕是便瞧不见了罢。

　　只是，在白莲花方才的一呵中，白莲叶似是真正醒了脑子，再没了任何即兴的手舞足蹈，只端了副文静规矩的手势，跟在她姐姐白莲花身后往人群渐稀的北面而去。

　　尔殷亦是飞身跟上。

　　……

　　越往北行，屋瓦越是稀疏，而林木却越发稠集。

　　他们终于进了朝蕣口中的那片林子。

　　白莲花纵身于一片陌生的丛林中，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却不好在面上道出，只暗自放缓步子让白莲叶走到她身边来，仿若不经意道：“这些林木倒是生得耐寒，只是这般郁郁，却不晓得侧君究竟身在何处……”

　　白莲叶亦觉奇怪：“这大冷天的，来这里做什么呢……”思了半晌未果，转而安慰道，“没关系，现下天色尚早，姐姐不必担心，据朝蕣姑娘言，侧君大抵就在这林子的某处罢，兴许咱们寻着寻着便遇上了，”想想又道，“若是寻不见也没甚干系，这林子我小的时候来得不少，虽也有些年数未到过，但如今我瞧着，这里除了多了些树木，也未曾有什么大的不同……想到时候出这林子也不难，姐姐只消跟在我后头便好。”

　　白莲叶说着捋了捋手上那件白莲花为尔殷新制的裘衣，将它摆放得更加方正些，白莲花的目光从白莲叶脸上移到她怀里的衣裳上面，默声良久之后，终于抿了个极淡的笑来：“那就劳烦妹妹带我走一遭了。”

　　白莲叶也轻笑着回了一礼，点头道：“嗯。”

　　她俩人亦行亦言往这林子深处行去，白莲花虽表面上依旧是寻常时候的模样，但她两只稳稳放在身前的手早已牢牢地拧在一处，骨节处隐约透着一节一节突起的白斑。白莲花心里头原以为不过就是在林子旁便可寻着尔殷，届时她再气喘吁吁地拂一拂额上的细汗，甚至于她可以在就要接近侧君的时候柔柔弱弱地崴个脚，不偏不倚倒在侧君怀里，如此挽得侧君几番心疼，几句柔声抚慰。

　　她今日出门特意叫上这个她平日里从来不怎么搭理的妹妹，也正是这么个意图。她要让她看看清楚，她同侧君是怎样的一个郎情妾意，她白莲花永远都是在高处俯视她人的人，从来只有她善良且亲切地关心别人的痛苦，她又什么时候需要过别人这般假意惺惺的关怀？

　　而她白莲叶，不过是她人生路上一个小小的垫脚石，只因为太过合脚，她用着很是舒服，作为奖赏，所以称她一声妹妹，给她几个笑脸。不说从前，单说自己生辰那日，若不是她为她向父亲向侧君求情，父亲能不将她一阵好打么？她白莲叶如今还能安然地东跑西跑么？父亲不会禁了她的足么？

　　她帮过她多少？什么时候向她求助过？她又凭什么来帮她？真是可笑……

　　白莲花紧抿的唇仿佛拉长了些，正当它慢慢弯起的时候，一直走在一旁默不出声的白莲叶突然喜道：“姐姐你看！前面是个塘子！那里似是有烟迹，仿佛有人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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