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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业
童童的成绩一落千丈。看她样子，完全无心学习。眼见下学期便初三，自然让人心急。
我与娄太太的车在校门口相遇，她显得很累的样子，倚在车边捶着腿与我闲聊。童童所在的班级放学延迟，陆续有几个家长汇集，又看到罗太太打车匆匆跑来，一身正装，头发梳成髻，架着黑框眼镜，稍有些雍肿的身材也不能掩饰她的严肃气场。
“是傅太太啊！”她扬手就喊。
待她走近我说，“已经这么熟，叫名字即可。”
她奇怪地说，“傅太太多好，有这么好的先生，一般人还怕人不晓得自己是傅太太呢。”
“你这是从哪里来。”娄太太指指她的打扮。
她把眼镜收下来放到包里，用手用力搓搓脸，“今天有个案子开庭，回律师楼又跟踪后续，写材料，做记录，一堆事。忙完下班，哪有时间换衣服。”
“你家先生做建材销售，不是有很多时间吗。”
“不指望他！”陈太太鄙咦地说，“整日只知道吹牛，大吃大喝，这会又不知道醉在哪个女人怀里。这种不思进取的男人，过几年就要被社会淘汰！”
娄太太咂咂舌说，“你这样事事包揽像老黄牛，看你这双黑眼圈。你为这家拼死拼活，到时他反被你惯得真出了轨，多不妙！”
“我自食其力早不靠他！离婚倒省了我的心。”
娄太太摇摇头朝我说，“我看一般男人在她面前都没有表现的机会。不如醉死温柔乡算了。”
陈太太不满地说，“你还不是一样，这条腿怎么还没跑折。早坐轮椅，你家那位就有表现机会了。”
“你看看，我不过是开开玩笑。”
眼见两人要生起气来，我只好笑着说，“看你们累成这样，为这事争执有何必要。等会请你们吃饭。”
“喝酒吧！”娄太太说。
我看向陈太太，她想了一下，“成！现在才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
我却是不敢再沾，在北京那日若非想一醉解千愁，便不会像今日这样愁上愁。
两人便又和好，互相点了烟来吸，都是事业女性，到底还是惺惺相惜。说到孩子学业，话题便打开了，各自摇头晃脑，又赶紧挥着手说，“去去去，这种事，我们又不能代她们学和考，将来就知道吃亏了。”
果真不再说，又问我商场的打折信息，我久未关注，娄太太说，“现在逛街全是漂亮的夏装，看得人心喜，可价格昂贵，这商家是要刮人的皮呀。”
“女人钱最好赚。我两套职业装可过夏。”陈太太事不关已。
“陆宜你这身装扮是否今年新款。我好像在杂志上见过。”娄太太将脸凑近。
我笑道，“不太关注这些，有新款我亦来不及穿便放旧，这又不知道是哪年的新款了。”
“富家太太这样好诶。”娄太太禁不住感慨。
陈太太鄙咦地说，“你不见日前新闻，富太太这样好，还要找明星出轨。我看平日太过空虚。饱暖思淫欲。这富太太怕也当不久了。但也不怕，一旦嫁入豪门，扫地出门还能落得些保生活的钱财。但要过我们这样的日子，怕是万万不行了。”
“对呀，这事闹得这样大。那巨商大有来头，我们公司经纪小姑娘天天追着后续呢。那些小姑娘全是那明星的粉丝，将那富太太骂得要生要死。说那明星向来名声好，没绯闻，这下全被毁了。”
“明星又有多干净，要出名，还不得靠背后的人撑腰。要么有钱要么有势。我看这各取所需，谁也没比谁高级！”
我稍走开了去又被娄太太兴致昂然叫了回来，“陆宜大概知道这里详情，要说渭城巨商，也就这么几个，你家先生有没有听说什么消息？”
其实这事早就在傅念琛那个圈子公开，无人不晓。若非新闻压得及时，今日我便不能站在这儿置身事外了。
我尴尬地说，“八卦说的有几分可信，我倒没听说。”
“我倒希望是真，我律师行的大律师最喜欢接这类生意。获得钱财可与富太太均分，一桩业务可抵半生了。有何不好。”
娄太太还想打听，童童总算下课了，四五个小女生凑成一团，打打闹闹地出来，童童见到我，脸色便板了起来与晴晴交头接耳，我知道她与娄太太的女儿最交好。不知道说了什么，晴晴好奇地朝我看来，以为我看不到，小幅度地指点着我。三人在面前停下，还依依不舍。
我正要走，却见一脸菜色的女老师飞快地朝我跑来，气喘吁吁，“傅太太，正好看到你了。跟我来一下。”
“萧老师？”我惊讶地喊。
晴晴推推童童，挤眉弄眼地说，“看吧，我就知道她要找你家长了。”
童童毫不畏惧，轻蔑地说，“老师找陆宜是找对了，我成绩不好全是她害的！”
娄太太陈太太面面相觑。
“在车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我交待童童说，与萧老师走到花坛边去。
她拿出成绩表给我，又与我说起童童各种不守规矩的行为，深受其害地说，“太叛逆了，傅太太。我是真的管不了了！”
中学班主任劳心劳力，最不省心，看她神情便能窥之一二。双唇发白仍滔滔不绝。
“我对童童尽心尽力，帮助她融入班级，还格外对她进行辅导。但成绩降得这么快真让人意料不到。”
“我们也有问题，萧老师你不必太过自责。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到。”我安抚她说。
“现在学生学业重，光靠我们这几小时的教育仍然不够，各科的单独辅导培训也有必要。这些是培训班的资料，我介绍你些评价好的。”她往我手里塞了厚厚的宣传彩页，“光是物质的丰富没有用啊。在国内还是以分数为重。你们也得多为她考虑。高中若是出国，那我就不干预了。”
我点头称是，一概接受她的意见。这时她接电话，匆匆忙忙与我道别，在不远处与另一家长约谈，手舞足蹈，好像丝毫不觉得累的样子。
因童童的别扭，我只好与陈太太娄太太改为约在另外的时间喝酒。
两人上了车，童童一脸得意地看我，“怎么样，老师说什么了。”
“国内升学不行的话，只有送你出国去。”我说。
她几乎要跳起来，“什么？！你休想！我是不会如你的愿的。”
“我对你没有想法。只会根据你的实际情况客观安排。”
“你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啊！脸皮为什么这样厚！不与我爸离婚吗？”
“这是你忽略学业的借口吗？”我说。
她哼了一声，“是又怎样？”
“如果是想我有负疚感的话，你的代价太高。”
“我不明白夕城为什么看上你。你只不过拿着我爸的钱！我爸的都是我的，他要钱，我也可以给他！”她瞪着我说。
“我与他只是朋友。”
“朋友他会那样对你吗？”童童叫，“他那样温柔，还给你戴口罩，替你翻帽子，像对恋人一样。还牵着你的手！看看这张照片，你们就像拍爱情电影！”她从包里翻出那张剪下来的报纸照片，漫天的黄沙，模糊的两个人影。亏她能说出是爱情电影。
我真头疼，要与她聊这种事。
“最气人的是，你们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
“再说我放你下去。”我踩了急刹车。
“我不下，这是我爸的车！”
“那我下，你自己开回去。”
她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见她冷静我才重新上路。到了家，她也亦步亦趋，眼光上上下下将我扫描，像台X光机。
我换上家居服她也要在一旁看，指着我的胸说，“你这里也不大，咱们穿同一码的BRA。”
我不理她，知道理她便越来戏。下了楼去泡咖啡。
她又弯下身看我，指着我的头说，“难道他喜欢短发？还是这颜色？你打扮像单身女人，也许他误会。”
我去沙发饮，她便蹲在我身边，撑着下巴看我的脸。
我挑眉道，“还要研究什么？”
她沉思了一会说，“你长得也不难看，但就是没有漂亮到可以和夕城媲美的模样。反正我接受不了你们在一起。”
我不置可否，看看表说，“你不如去练会琴。”
“没人陪练，没意思。”
“程铮最近学业很紧，说你可以单独练习。考前再特殊辅导一下就好。”
“你不要转移话题，不如说说和夕城在一起有什么感觉？”她好奇地说。
“我以为你要与我吵架。”
她想了想，“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决心替我爸监视你。”
“你爸不会这样要求你。”我好笑地说。
“哼，你以为我会被你打败吗？我不会放弃夕城的！再过几年你就会老，会变得很难看。”
“你说得对。”
童童是静不下来的孩子，要是她真的每日与我堵气，不与我说话，这恐怕比让她放弃秦展还难。她甚聪明地选择与‘情敌’和平共处，适时收集信息。
我准备炒菜时她冷不丁出现在我旁边，“陆宜，不如你和我爸生个孩子吧。”她五官都揪到一起，似乎用了很多的决心才说这样的话。
我被吓了一跳。
“我想夕城大概不会喜欢有孩子的女人。”她撑着下巴沉思。
我只有长长叹了口气，这个傻女孩，禁不住让人觉得心疼了。虽然不知她对秦展到底是什么类型的迷恋，但竟然让任性骄傲的她屡屡让步。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感情这种事情的确深奥得让人要悲伤。
“你不必这样喜欢他。”我说。
“那要怎样他才会喜欢我？”她认真地看着我说。
“喜欢是不需要做什么的。”
“但你身上一定有他喜欢的东西。”她执著起来。
“也许是吧。但这样卑微便不是喜欢。”
“不，是因为喜欢才这样卑微。我什么都可以让他，包容他。谁叫我喜欢他！”
“喜欢不是权利。”
“不，你的爱情观太没劲。真想象不到他为什么要喜欢你。他的感情应该轰轰烈烈，不死不休。”她失望地说。秦展的爱人是我，她觉得不能接受。秦展应该有一段像韩剧里那样轰烈唯美的爱情。爱得缠绵，死得壮烈才可以。
“他不过一介凡人。只不过比一般人会唱歌。你的要求太高。”
“他能打动我！这还不够吗？”
我们一来一去在厨房说话，若被人看到，被批一句不尊重自己长辈的身份也是意料当中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这样认真与她交流。
我正想与傅念琛打电话，却见陆砚青开车上门。今日她倒开着玛莎拉蒂，与笑笑掉了个身份。一进屋便带进满身的香气。
童童向来不爱这种打扮娇艳的女人，见到她便斥，“顾叔叔没饭请给你吃吗，要到我家来。”
“因为我姐的手艺好呀。”陆砚青是聪明人，摸清童童的脾气，如今也应对如流。童童不过是纸老虎一只。
“姐夫不回来吗？”她问我，帮我整理碗筷。
“他回来吃饭才奇怪。”我说。
我虽不喜欢她，但也做不到对她视若无睹。到底是妹妹，有时候心底也会这样想。不耐感也会压下去一些。
饭毕，她拿出一副牌来，招呼童童与她打，也许规则十分有趣，童童与她低头在茶几上研究，我上楼洗溯下来，她们已经玩得开心，拍着桌子笑，陆砚青显得很刻意讨好她，明显人一眼便看出来，但她聪明，不卑不亢，让童童十分受用。
我便上楼听歌看书，听到傅念琛车子开进庭院的声音也没有起来。半晌便见到他进门，站在门口说，“我让砚青来帮忙，你倒做起甩手掌柜。”
“原来是你叫她来。”
“看她们相处得多好。做长辈偶尔像孩子一般低下头，与她平等玩，不是很好吗。小孩子哪有这么复杂。”
我放下书说，“你一回来便要教育我吗？”
“你好像忘了这事到底是谁惹出来的！我不是怕你们要吵起来才做这么多事，你看看你是什么态度！”
“是你太挑三拣四！”我不明白为什么一进屋便要指责我的不是。
“我看你完全没有反省意识！童童成绩下降这么多为什么没有与我说！”
“难道是我干扰她学习了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追星，会让她情绪变动这么大吗？”
“说到底你根本不能释怀。这样吵有什么意思！”我气得将书都扔了。
陆砚青听到响到跑上来，童童在她身后朝我挤眉弄眼，一副看好戏的情形。
“姐夫，你别生气。我来时童童和姐姐相处得好好的。唉，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她十分自责地说。
“这不关你的事。是陆宜太不懂礼数。”念琛安慰她说。
我当着他们的面关上的门，又按了反锁。便听到傅念琛大声敲门，我不应，他便重重踢了门一脚，“你看看你的态度！”
过了一会，他在陆砚青的劝慰下终于不再与我僵持。
笑笑来电说已经确定好整容医院与医生，询问我是否将钱准备妥当。我只能暂时推搪。
念琛送陆砚青回去，到大半夜才回来，原是被叫到陆老先生家，听了一顿训，脸色自然不好，与我发脾气说，“你不是想离婚吗，去找你爸帮忙吧，我看他很有办法！”
我道，“在那受了气，不去便罢了，回来朝我说算什么。”
他气呼呼便不再理我，我给他泡了茶端去书房，支支吾吾提起笑笑整容的事。
“她以为整了容，老顾就会回心转意，你竟然也顺着她！她就是被你惯坏了！”
“这是她个人的意思。”
“整了容还能把性情也一带整了吗。动不动便和男人动手打起架来。”他吹胡子瞪眼睛，各种对笑笑看不顺眼。唯有陆砚青他才信赖，做什么都是对。
我疲倦地说，“我让她找顾宁川借钱吧，他定同意。”
傅念琛却又不愿意了，“那像什么样子，我小姨子要穷到这地步吗，朝抛弃她的男人要钱。”
我心情便好了点，劝他说，“就依她这一次罢。这段日子她还算安份。也受了不少挫折。”
他便不回了，我知这事是默认了。临睡前，我提议说，“童童的钢琴课也耽误不少时间了，不如让程铮继续来授课？”
“随你吧。”他不是一直记人不是的人，反正陆砚青也找了对象。这事算过了。
我松了口气。
日子虽然还有很多嗑嗑碰碰，不能释怀，但好像又有一些些事情在回到原点。原来觉得离婚不过是二个字，但久了才知道，大概会很长久地与这个男人一直纠缠下去。甚至在想，若我一开始是朝他解释，事情会不会更好一点。
但很多事都不可能从头再来过了。
他揽着我的腰，脸紧紧趴在我胸前睡得很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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