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邑翁主·娇

　　“韩嫣，太子多久会练一次骑射？”刘陵问韩嫣，看着他的脸，脑海中便浮现出另一张相似的俊脸。
　　“殿下每隔五天便会有一天专门练习骑射！”韩嫣答道，眼睛盯着走在前面的那两个人，移不开眼睛，“翁主多久学会的骑马？”韩嫣不知道刘彻教阿娇骑马需要多长时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无法看那两人在他眼前亲密的样子。
　　“我啊”，刘陵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道，“当天就能骑了，可是后来总也练了不少次，才练到现在的程度。”
　　刘妩惊讶地说，“当天就能骑？陵姐姐你好厉害，我第一次上马的时候很怕，总觉得随时会摔下来似的，花了好长时间才能独自骑马！”她淡淡道，花容惨淡。
　　韩嫣心中戚戚，不知道刘彻教阿娇骑马要用多长时间？忽然听见前面阿娇尖叫了一声，抬头去看，却见陈娇双腿紧紧夹住马背，身子微晃，瞪着刘彻似命令的说，“你不能放手！”
　　刘彻大笑，“不放手你怎么学骑马？难不成要我牵一辈子么？"
　　“我不管，”那女孩开始耍赖，“你就牵一辈子好了！”
　　刘彻看到她杏眸中的恐惧是真的，虽然她比他大两岁，可是这一刹那他觉得她只是需要他保护的女孩子，听到她说要他牵她一辈子，刘彻心里甜丝丝的，“好啊，你说一辈子哦！”
　　他的语调温柔的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量，阿娇的心蓦地一紧，她清楚的听到心在胸腔中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感到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她抬眼去看那为她牵马的英朗少年，当他的眼眸和她的碰在一起，两人目光交缠之际，阿娇看到他微黑的脸上似也泛着红，一时之间心神不稳，稳不住身形。
　　刘彻只觉得她秋水般的眸子晶莹如宝石，长长的睫毛投下错落的剪影，眼中阿娇的笑靥越变越大，这些充满了大脑，让人不能思考。
　　恰到转弯的地方，刘彻一不留意，转弯转得急了，阿娇差点栽下马来，还好旁边的厩丞反应快，扶住了她。阿娇吓得惊叫一声，刘彻惊觉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深怕她怪，忙搀她下了马，可是她反而没有怪他！
　　刘妩紧张地冲上来，拉着阿娇的手，“阿娇姐，你没事吧？”
　　“没事！”阿娇轻描淡写地说。
　　韩嫣偷偷觑眼去看，太子平日里雷打不动的面孔竟有一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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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为这样，韩嫣当晚很晚都难以入睡，第二日到太子学舍时已经晚了，太子太傅卫绾与太子洗马汲黯已经到了，太子刘彻捧着竹简，眉目不动，可是韩嫣却觉得如芒在背，这是他做太子适度以来第一次迟到。
　　等下了课，韩嫣挨到太子身边，刘彻捂嘴咳了一声，道，“你昨夜里做什么坏事了？居然这么迟才过来。”
　　你才夜里做坏事了呢，韩嫣腹诽，却也只得老老实实的答道，“昨夜里想一些事情，很晚才睡着。”
　　韩嫣说的含糊，刘彻反而兴致高起来，笑谑道，“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们韩嫣公子半夜辗转难眠呢？”说话间，熏熏的暖风拂到韩嫣的耳根，他的耳根慢慢的烫起来。暗暗揣想，与太子自小一处长大，嬉笑间也曾肌肤相接，耳鬓厮磨，从无异样，今日不知怎的，竟觉得无比暧昧婉转。
　　刘彻看着他俊俏不输女子的右脸，忽发奇想，用手扣着竹简，敲在书案上，磕磕有声，兴致勃勃道，“侯府离宫中到底有些远，你日日往来，也不嫌费劲。今夜就歇在我殿里，又方便，又不会再迟到，如何？”
　　他听得这样放肆的话语，一怔，回眸相望，见刘彻嘴角含笑，墨色双眸亮如夜星，其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韩嫣慢慢辞道：“殿下美意，嫣心领。只是外臣宿于内宫中，于礼不合。”
　　刘彻却不在意，嬉笑道，“又不到妃嫔宫中，只在我的东宫。这点小事，我还做不了主？”
　　韩嫣既不忍拂他的意，加上心中也欢喜这样的安排，道，“如此，嫣便不推辞了，旁的倒也罢了，只怕母亲着急，是要说一声的！”
　　“那好办，”刘彻拍掌道，面上便显出掩不住的开心，“我即刻遣人去弓高候府一趟。”言毕笑睇他，那目光上下打量，有点说不出什么味道，韩嫣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感觉自己是一只落进猫爪的老鼠。
　　韩嫣从小就做刘彻的伴读，这太子独居的东宫，韩嫣往常也只到过正殿，不曾涉足过寝殿。这晚夜色如水，行走在东宫长廊，韩嫣想，东宫布置华丽骄肆，像刘彻性子里的棱角，是未央宫里最年轻的地方，是大汉初升的阳光。
　　“韩嫣，”刘彻揭了帷帐走过来，沐浴后换过白色褶衣，衣裳未系好，露出一线小麦色的肌肤，“你在做什么呢？夜深了，还不睡吗？”
　　韩嫣忽然觉得有一点口干舌燥，面前少年穿的是燕居时的衣裳，面上有他不曾见过的倦倦神情，殿中烛火投在他的侧面上，深深浅浅，阴影魅惑。
　　他慌忙移开目光，勉强笑道，“我在看东宫布置。”
　　刘彻嗤笑，“不就是那些门窗帷幄，有啥好看的！”他吩咐刚服侍自己沐浴的两名婢女，“你们两个，架着我们韩侍读去洗个澡，不过千万别调戏他，他会害羞的！”
　　走的远了还听得见刘彻的笑声，韩嫣暗暗着恼。而东宫的侍女都要比别处放肆些，回过头来光明正大的瞅着他，笑道，“韩公子生的真漂亮。”
　　他无奈敷衍，“姐姐缪赞，我还是自己来吧。可不敢劳动姐姐。”
　　等韩嫣收拾完毕，掀帘入内室，寝殿内半臂粗的烛火照的光明如白日。比他大了半岁的少年撑着肘子斜倚在榻上看书，见他进来时远远望过来的眸光带了一分专注，两分欣赏，三分调笑，四分恶意，“韩嫣，”刘彻慢慢叹道，“若你是个女孩子，必定娇媚惑人，倾国倾城。”
　　韩嫣挺直了背，一字一字道，“我是男孩子。”
　　刘彻笑的打恣意“是啊是啊，正因为你是男孩子……”，他蓦地收住，转口道，“你穿的那么单薄，站在那儿不冷么？过来吧。”
　　韩嫣躺到刘彻这张厚实的雕花大床上，拿起刘彻刚才看的书，是一本《孙子兵法》，“怎么研究起这个来了？”
　　“将来一定用得着啊！”刘彻拿过书来丢在一旁，笑问，“等我亲自带兵去打匈奴的时候，我们的韩侍读愿不愿随我一同前去？”
　　原来是抱着这样的雄心，难怪那么喜欢骑马射箭，他就是因为他喜好骑射，才那么下苦功的定要练好射箭，如今他有志向要做的事，肯要他陪伴，他怎会不愿意！“不管你要去哪里，嫣都愿意随着你！”
　　刘彻满意地一笑，“睡吧！”他的手脚缠过来，像火炉一样的烫，他不太适应，轻轻挣了一挣，闷闷道，“我从来没有和人一同睡过。”
　　“我也没有啊。”刘彻笑道。
　　自幼就有择席的毛病，韩嫣第二天很早醒来，瞪着枕头半响，才想起身在何方。轻轻转过身，看见近在咫尺的人。
　　睡梦中的刘彻容颜安详，眉眼有着柔和的弧度，安静的像个孩子，唇角上翘，是否昨夜做了个好梦？
　　梦中可会有他？
　　亦或是那位阿娇翁主？
　　心中忽地一恸，挣开他放在自个肩头的手，动作有些大，惊醒了他，迷茫的揉着眼睛，醒来嘟哝道，“韩嫣啊。”
　　他不客气的推刘彻，“该起来了！”
　　刘彻看了看天色，喃喃道，“还早，再睡一会儿。”听得他气结，待再看，只一刻，又翻身睡了。
　　待到他洗漱完毕，刘彻方才起来，边被伺候着穿衣边看着他道，“以后备几件你的衣裳在这儿吧，也许你还是会在这留宿的。”
　　韩嫣答应着，心底有根刺仍在隐隐作痛！
　　那根刺，就是堂邑翁主——陈阿娇！
　　他想知道，都是陪他一起长大的人，他愿与之“竹马青梅”的，是他，抑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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