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选嗣案

　　吴妃果然也并不坚持，只说小文还可以再考虑考虑。剩下的时间就是那四个女人闲聊的时间，小文没有份，只能在一边洗耳恭听。刘妃话少，子偁夫人小心，于是只听得吴妃和子骕夫人两人叽叽呱呱。

　　子骕夫人显然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宫廷，所以显得有些兴奋莫名，并且再一次隆重推荐了赵子骕的那个私生子。左一个可爱右一个可爱的夸着，显然言辞上也缺乏词汇。横竖可爱就是了，她倒毫不介意在场其它人的尴尬。这引得吴妃明显不快。场面一时冷场。

　　小文若有所思地轻声说：“孩子小的时候看起来都可爱，但长大后什么样子可就难说了。一个孩子的成长，还需要父母花大量的心血。”

　　“可不是！这就是人们说的生不如养啊。”子偁夫人立即接口，马屁拍得未免太露骨！

　　“话也不能这样说，”吴妃却不以为然，“孩子的血统也要好，人的品质有很多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那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若是那父母做过什么乖张不堪之事，生下的孩子也是调教不好的。”吴妃说时倒也满脸带着笑，看似爽朗。话却分明是说给子骕夫人听的。

　　“对呀，”一直不太开口的刘妃也慢条斯理地表明立场，“即是养螟蛉寄子，比不得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少不得仔仔细细挑个好的，亲生父母的性子也必得挑那好的。不然，万一和他亲生父母一样，弄出点吓人的事来，可如何是好。”

　　这下子骕夫人脸上彻底挂不住了。想要争辩几句，可又不敢。

　　当然，旁边还有无所不能的子偁夫人，她适时的出来打圆场，表明家里有事，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小文冷眼旁观，心里又盘算了一回。

　　小文一行三人告辞出来，子偁夫人一脸的失望，而子骕夫人似乎不明就里，两人难免悄悄地交换眼色。小文倒不失望，没想到能有这机会，见到案子的两位当事人，小文很是满意。原以为，这两位是无论如何也见不着的。

　　小文对子偁夫人明显的失望装做没看见，只说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办，不能和两位夫人一起乘马车回去了，直接问子偁夫人这是哪里，免得自己不认路。

　　事情办得虎头蛇尾，两位夫人也没了兴致。见小文问，也就不再故作神秘。

　　“这地方叫太平楼，户部点检所新开的酒楼。仿的是以前东京的旧式，后院这些阁子只接待真正的达官贵人。”子骕夫人很有些骄傲地说。

　　原来就是太平楼，上次小文正是在此遇见秦相与那位康先生，小文倒是没想到，这太平楼的后面居然有这样一翻气象。

　　说到那康先生，小文正要找他，不然，今天的事怕是也不能算完。

　　既已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小文匆匆告辞，甩掉满脸不高兴的两位夫人。

　　太平楼就在天街清河坊口，小文沿天街向南，经过孝仁坊，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回自家，而是直奔大内前、上次看书的那个书店。

　　上次没太注意，这次才发现这小店门面很小。当然，随着大批北人南来，临安早已是寸土寸金，能找到这样的门面已是不容易。店里还有三、四个客人，二个伙房却闲着没事，只管发呆。小文四下张望，没有看到康先生，正有点失望。书店的老板倒先看到了她，亲自迎了过来。

　　“你那书，我还给你留着呢！”老板笑迷迷的大声说。“姑娘今日可是凑足钱了？”

　　“啊！不，我……还没存够钱。”小文窘迫地红了脸，但只得硬着头皮说：“我上次在店里还看到一本《金石录》，是北方旧版，那书还在吗？”

　　“啊呀，那本啊，昨天已经卖掉了，我这里也就那么一本，真不巧。对了，买此书的那位先生，正是上次和姑娘一起来的其中一位。”

　　这个小文是知道的，但她还是装做遗憾的样子。“这样啊，那位先生今天来过没有？”

　　小文信步走到那套国子监版的《左传》前，随手掂起一本，浓浓的墨香扑鼻而来，小文陶醉地深吸一口，一时有点爱不释手。

　　“今天？没看见他。”老板又指着小文手里的书说，“这书我答应姑娘一个月的，姑娘不必担心。若是喜欢，常来小店坐坐，我这小店也是开张不久，很欢迎姑娘和你的朋友们常来，这样也可以为小店提升些人气，小老儿也就感激不尽了。”

　　“老板太客气了。这套书怕是还得请老板为我多留些日子。真是不好意思。”小文依依不舍地放下书。“若是下次见到那位买《金石录》的先生，还请代传一句话，就说小文姑娘有事求一见。”

　　“呵呵，好说，若是再见到那位先生，我一定把话带到，鄙人姓钱，小文姑娘以后可以叫我钱老儿。”

　　“不敢，还是称您为钱先生吧，听您的口音，我一直以为您是北方人，没想到却是钱塘旧氏，失敬失敬！”小文文绉绉的客气着。

　　“我是北方人，姓钱之人到这钱塘故郡倒也适得其所。我倒也还没想到这一层呢！但此钱非彼钱，我可不是江南钱氏。入宋以来，钱塘钱氏可是一直位高权重，不是尚公主，就是结亲皇后、丞相，靠婚姻维持着血统高贵，不是我这样的小民能企望的。”钱老板也笑了。

　　小文听了，觉得似牢骚又似讽刺，一时无语。

　　钱老板觑着小文的脸色，哈哈一笑；“看样子我又是多嘴了，姑娘这样的年纪，正是最爱呤咏‘陌是花开缓缓归’的时候，对婚姻和未来的夫婿正满是憧景。倒是我成了扫兴之人。不合时宜，不合时宜。哈哈哈哈。”

　　“哪里，先生倒是快人快语。小文我受教了。”

　　“姑娘既读《左传》，这些小小牢骚应该不能入姑娘的耳聋，姑娘见笑了。倒是我另劝姑娘一句，那日我看和姑娘一起来的，都是些气宇不凡之人，我若是姑娘，就学那钱氏，好好把握机会。哈哈，我说这话，可不是为了早早卖掉那几本书。姑娘莫要误会。哈哈”

　　小文脸红，但只说了个谢谢，并不争辩。心里又不放心那几册书，再次拜托老板多留些日子，全不理老板摇头发笑。

　　又一翻客气之后，小文出来，站在午后的街边有点发呆。突然觉得每一件事都变得有点怪。这几天疯狂的连轴转之后，她突然有了荒谬的感觉。

　　天色渐渐暗淡，白天一直好好的天气却突然掉下几点雨滴。周围三省六部的官员开始陆陆续续下班，这些人中很多北方人，不习惯这南方瞬息万变的天气，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抱头狂奔。小文住的不远，也不介意这点小雨，反倒觉得在这黄昏疏雨中慢步能使头脑清明，思绪清晰。这些天，在追寻线索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好好静下心来好好地思索过。即使是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家庭仍然是这个社会的基石。而大多数人，能看到的仍然是个人、家庭命运在人世间的沉浮。从这个角度看，选嗣这样的事即是大事，也是小事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所改变的，也不过是几个人、几个家庭的命运而已。

　　这么一想，小文突然意识到，赵士珸对这个案子的态度也许是对的。只不过，对自己来说，也许是少了些英雄气概吧。

　　回家的路不过几步之遥，小文却走走停停，踌躇于街头，小雨中显得格外醒目。小文自己却浑然不觉。直到听见身后有人高声叫：“小文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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