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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沈东刚回班,就看到倚在墙上的沈颐清。
比上一次见她面色好些,穿一双米白色帆布鞋,眼神注意着楼梯口。
一见他,沈颐清就连忙站好,浅浅一笑。
他在楼上等司眉,沈颐清在这里等他吗?
他缓步走上前,心情忐忑。
她来,为了什么?
难道是舞会?
可舞会......
“学长。我入选竞赛班了。”
沈颐清笑意盈盈,眼睛弯起来,像月牙。相貌温婉。
“挺好的。”沈东点头,也不知说什么。
女孩连忙说话,免得经受沉默。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竞赛书?最近没什么事,想提前熟悉熟悉。”
然后有些紧张地抿唇。
沈东倒是态度大方:“哦,可以啊。当然。”
他抽身进课室,拖出座椅下的蓝色储物箱,里面整整齐齐塞满了教材教辅。
沈东挑出两三本。转身时,白色校服莫名衬出他的少年气度,游刃有余得令人信服。
他递给沈颐清:“这几本适合初学者,里面有我的笔记,有点乱。不过很实用。”
女孩小心接过,很珍惜抱在怀里,嘴里说着感谢。
“你真心喜欢竞赛吗?”
“嗯......还不知道。”她举起手中的书,笑着:“总得学了才知道。”
沈东想幽默些,低眉笑着:“就怕用了我的书跟我一样半途而废。”
说完又发现不合适,恨不得调回一分钟前,沉默到底。
“不是半途而废,是及时止损吧。”
他感谢沈颐清的分寸与技巧。跟着轻笑。气氛和谐。
谁知第二天,沈颐清就还了其中一本。
沈东惊讶:“看完了?”
“这本太难了。我们老师建议我们先看那两本。”
沈东点头,表示了解:“确实。这本稍微有点拔高。”
然后,把书收回储物箱。
沈颐清却不走,眼睛望着那储物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他以为是她还想借书,不好意思开口。
体贴说:“还想借什么吗?尽管开口。”
她连忙摆手:“不是。那个......学长你检查一下这书有没有缺页变脏之类的吧,我昨天好像撒了一点咖啡上去,你看看要不要紧。”
沈颐清脸红着,难为情。
“没事。”
“你还是看看吧。”
说完,就跑走了。脚步飞快,像逃命。
沈东不解,慢条斯理翻出书,胡乱掀几页。
动作在某页停住,里面夹着一张字条。生怕人看不见一样,很大一片。
“学长,周五舞会要是有空的话,我们一起跳一支舞,可以吗?”
沈东愣了很久,不知道作何回应。
/
司眉收到沈东的消息。
“舞会你真的不来?”
“嗯,有事。跟班主任请假了。”
“什么事?”
“要出门。”
“去哪?”
司眉犹豫着,还是发过去。
“医院。”
“你生病了?”
“喝药了吗?”
“我有感冒药。”
“不是我。是我外公。”
“我要去看他。”
“这样。”
司眉扑闪着眼睫毛,嘴巴里叼着牙刷,补充道:“我不去,沈公子没有舞伴啊?”
“意思是希望我有,还是希望我没有呢?”
薄荷味牙膏充斥着口腔,太呛鼻。
司眉慌张握着手机,吐出一口泡沫。漱起口来。
什么时候这个沈东还学会反将一军了?!
“玩得开心点。拍照片给我看。”
“嗯,知道了。”
/
“冤死我了。”蒋飞穿着略紧绷的西装,躺倒蒋付卧室里的床尾凳上。
屋内灯火通明,蒋付的桌前摊满各种化妆品。
他俩一人一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厕所。两人选择的风格迥异。
蒋付是公主风,床单被套都是粉色蕾丝的。到处是小玩偶。
蒋飞墙上贴着大幅NBA球星的海报。蒋付多次讥讽他,你不是打网球的吗,怎么不挂网球明星啊?他则回答在外面练网球都练吐了,谁还想回家看到那玩意。
蒋付从厕所出来,穿着银蓝色礼服,露出纤细的肩颈线。
“好看吗?这条?”
他瞥一眼,继续哀嚎:“我好冤啊。”
“要死啊?”
蒋付抓起枕头朝他扔去。
“跟我一起跳舞有这么难过吗?我还没嫌弃你呢!”
“我俩能一样吗?你是没人邀请,我可......”
蒋付气鼓鼓看着蒋飞,最讨厌他这副得意的样子。
之前网球赛打得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招来几个追求者小迷妹。
一回家就炫耀有三个人邀请自己跳舞,要爸妈赶紧带他去买帅气西服。
“你再说?”
“我就说,我就要说,我冤啊!!”
蒋付不甘示弱:“妈!!蒋飞谈恋爱!他早恋!!快打断他的腿!!”
“早恋个屁。你造谣。”
“造谣怎么了?”
“你就是嫉妒我。”
“嫉妒你胖得连西服都穿不下?”
蒋飞无奈起身,对镜照。蒋付趁机也凑上前,姐弟俩一左一右。
转眼都很有大人样子。
“凭什么你穿新礼服。我就得穿老爸剩下的?”
其实不是蒋飞胖,是他练体育,肩宽身长的。老爸当年的衣服穿起来还是有点紧。
蒋付耸耸肩:“你也可以自己买啊。舍不得钱,抠得要死。”
男孩不信:“妈没给你报销?”
“没。自费。”
她侧过身,这件礼服真是漂亮,银蓝渐变,胸前银光闪闪,裙尾却是深蓝幽光。
其实是她妈买的单,但母女俩约定不告诉蒋飞。
“这还差不多。”蒋飞对着答案很满意。妈妈就是不想看他攒钱买游戏机,才想花掉他的钱,谁知他宁愿穿旧西服也不花钱。没谁了。
卧室门敞着,妈妈进门时还是敲了几下。
“哎哟,这谁家孩子?美的美,帅的帅。”她朝门外呼喊,“老公——把相机拿进来!”
“又拍照......”蒋飞嘟囔,手插在裤袋里。
蒋付则兴致勃勃摆好pose,手撑在他肩上。
爸爸进门也是笑盈盈:“一下子成大孩子了。来,看老爸。三、二、一,茄子!”
闪光灯一闪,拍下青春洋溢的一张。
“看看我生的孩子多么好。”妈妈凑过去看。
“我也有功吧?”
“切,你啊。你问问女儿喜不喜欢你那圆脸?”
蒋付连忙摇头:“不喜欢不喜欢。”
“你这孩子?圆脸有福气,知不知道?”
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不想跟她跳舞。”
“你烦死了。都说一晚上了。”
妈妈也搭腔:“就是啊。以后你们长大了,想一起跳舞都没机会了。”
蒋付得意,扬起下巴,附和着:“没机会了。”
男孩嘁一声。
“你不是要跟你偶像跳舞吗?那个喻铭呢?”
“他不参加舞会。”
“你又知道?”
“司眉说的。”
“她怎么知道?”
“她说她练琴的时候碰到喻铭,他说自己不会去舞会。”蒋付一屁股坐在床尾凳上,很惬意轻松,“不然啊,根本轮不上跟我跳舞,好不好?”
“啊,是是是。”蒋飞敷衍道,脱了外套,回房间:“我要睡觉了。”
“明天把舞步练好啊!今天我怎么教你的,别出错了。丢脸!”
远远传来他的回话:“这么多人,谁盯着你看啊!”
蒋付不理会,依旧饶有趣味,跟爸妈继续拍照片。
/
蒋付蒋飞是走读生,林杉和司眉住在宿舍。
周四晚,明德的所有学生都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
个个对着镜子,一宿舍齐齐换上礼服。甚至还有撞款的,不过也不觉得尴尬,只笑着说跳舞的时候离远点就好了。
穿着露肩长裙的女孩们提着裙摆煞有介事跑到朋友宿舍门口问这套好不好看,还有的提前拿出拍立得拍几张。林杉在厕所对着镜子描眉毛,口中还说着:“眉毛最难画,我再练练。明天不要画成蜡笔小新才好。”
宿舍里还有个用功的舍友,躲在床上安安静静背古诗文。舞会对她来说,就像是不存在。
司眉站在林杉身侧。
“司眉,你真不去啊?”
“真不去。家里有点事。”
“太可惜了。”林杉离镜子更进一寸,想着怎么给眉毛收尾,往上一寸?还是再下点?
漫不经心问:“你不去沈东怎么办?有人跟他跳舞吗?”
“应该有吧。”司眉打开水龙头洗洗手,莫名黯然:“不知道。”
钻回宿舍床上。
关灯后会播一段轻音乐,学生要在这时间里回到床上。
宿舍楼拖着长裙的女孩们窸窸窣窣奔逃回宿舍,像百千个灰姑娘,把梦留在寂静的长廊。
她们互相道着“明天见”,盼望着梦幻的舞会。
司眉躺在床上,漫漫夜色,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不想抵达明天,她不知道在那间狭窄的病房里,有什么在等着她。
悲喜就这样同时发生在这楼里。
/
最后一节课结束,司眉收拾好书包就离开课室。
林杉掏出镜子,已经开始扑粉。
蒋付则慢悠悠趴在桌上,从数学连堂中缓缓劲。
妈妈在校门口等她,以往周五拥挤的车道这会却没多少人。所有人都要去做梦。
只有她要去见现实。
妈妈很憔悴,为了不让她看出来而强撑着,因而显得更憔悴。
爸爸已经在医院。舅舅一家也远远赶来。
一路无言,窗外景致灰扑扑。司眉心里很紧张。
/
她上初中前,也就是苏皓上三年级前,都是司眉去外公那里过暑假。
外公老怕她不满意,总问:“眉眉,好不好玩?”
“好玩。”
“真的好玩吗?”
“嗯......好玩是好玩,就是没有电脑。”
“你想玩电脑?”
“想!”
司眉眼睛亮亮的。
那次之后,外公总带她到处玩。
“外公,我们去哪?”
“去玩电脑。”
“真的?”
外公笑得像个孩子:“去看外公的朋友。”
司眉以为玩电脑没戏,托腮坐在三轮车上。
原来外公说的看朋友就是玩电脑。
他跟半生不熟的朋友东拉西扯,讲当年,讲孩子,讲地里的庄稼。
茶一壶壶喝,烟一根根抽。
司眉坐在电脑前玩洛克王国,一玩就是一下午。
还是孩子的她根本没想过,不善言辞的外公在主人家绞尽脑汁说了多少话,才够她玩到天昏地暗,也没想过,脸皮薄不愿欠人情的外公怎么可以装作看不懂女主人眼色,赖着不肯走,闲篇扯了一个又一个。
当时镇上有电脑的人家没有多少,外公几乎带她走了个遍。
后来等她长大,听外婆说,那时她简直人小鬼大,屁股坐下就不愿意走,那几家人都怕了她和外公,暑假连门都不敢出。
后来,改成苏皓来城里过暑假。
外公就老让苏皓捎东西给司眉,有时候把几百元钞票藏在给她买的棉裤口袋里,说是给她的考试奖励。有时把核桃一颗颗剥好,封在盒子里,那么多的核桃要剥多久呢,外公?你的手累不累?你累不累?
越想起从前,画面就愈发变多。一幕幕都如此鲜明。
她记得外公带她去田野里玩,小三轮车行驶在乡间道路,微风和煦,她扶着外公瘦弱温热的脊背,摇头晃脑无忧无虑。外公让她唱歌,豁牙妹司眉就大大方方唱记忆里的儿歌《哇哈哈》。
“祖国的花朵真鲜艳,和美的阳光照耀着我.......”
外公笑眯眯的,也跟着唱。他的嗓音唱儿歌怪腔怪调的,当时觉得那么搞笑的事情现在想来直想哭。
/
舞会七点半开场。
学生依次坐在礼堂里等待。先是领导讲话,播放了明德百年的宣传片。
里面有各年级老师的镜头,露出谁,哪个班的学生就龇牙怪叫,好热闹。连坐在角落里的竞赛班也不例外。
沈东穿的是夏季礼服,不过他并不孤单。光是他们班,大部分的男生就是穿升旗的那套礼服。无非是麻烦,时间要节省来做题,礼服有什么重要的。特别是竞赛班,男生女生几乎清一色的夏季礼服。连李斯文那家伙也不例外吗?沈东忍不住仰脖找他,没看到李斯文,却在人群里跟陈芯对视。她朝他微笑点头示意,也是校服。陈芯手里还抱着竞赛资料,礼堂里灯光全熄,只能借着大屏幕的光看书。她真是刻苦。沈东也点头。
明德百年自然请来了优秀毕业生。刚成为上市公司ceo的某某,正在美国创业的某某,考上清华或者北大的某某......
林杉都听困了,那些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什么时候介绍完,真是。”
蒋付对着镜子涂口红:“看样子是八点开场跳舞。”
“太红了,你换支颜色淡点的。”
“是吗?”
“嗯,等下跳舞要打光的,打光肯定比现在还红。”
蒋付闻言,连忙拿纸巾抿掉口红。
最后发言的是在国外学音乐的学姐,讲话风趣直爽,听得台下人眉开眼笑。
蒋付拍拍林杉:“这学姐好漂亮。”
她抬头看,讲话的女人留着茶棕色长波浪,一颦一笑都彰显气质。
“这人跟司眉好像。”
“诶,你这么说真有点。”
“刚刚说她学什么的?”
“钢琴还是小提琴?没听见。”
一阵迷惑中,学姐在掌声下鞠躬退场。
灯光骤然亮起,照耀着台下每张迷蒙兴奋又躁动不安的年轻面庞。
呼应着学姐刚说罢的最后一句话。
我曾在明德中学做过长时间的幻梦,那感觉很好。
如今轮到你们了。
祝愿你们的梦比我的精彩,比我的辽阔。
尽情做梦吧!同学们!!
“哦——”
人群又开始起哄。
音乐声起,大家按排练的那样收好凳子,移出空间。自由在人群里寻找舞伴。
/
沈东在人潮中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陈芯。
她往外走。
“不跳了?你的舞伴呢?”
“舞会太长了,我打算回班看看题。不久后就要参加最后的竞赛考试了。”
“你打算考去哪?”
“清华吧。”
“在此一举了?”
“嗯,在此一举了。”陈芯不太紧张,朝他笑,有种颇有把握的气度。坦荡又勇猛。
“李斯文也躲在班里突击呢?”
“不,他去北京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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