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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开启
冬月初七,如期而至。
天色从清晨起便是一片死灰,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到了午后,零星飘起了细碎的雪沫,落地即化,更添湿冷。山谷中乳白色的寒气非但没有被雪驱散,反而越发浓重,翻滚涌动间,竟隐隐透出些许冰蓝色的幽光。
地面和岩石上的白色霜晶,如今已蔓延到离寒潭十数丈远,踩上去不再是沙沙声,而是咔嚓的脆响,仿佛踩碎了薄冰。
那股腥甜气味也变得粘稠起来,吸入肺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麻痹感。
整个山谷死寂得可怕,连风声都仿佛被冻结了,只有寒潭中心,那深黑色的水面下偶尔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咚……咚……”声,间隔越来越短,声音越来越大,震得人胸腔发闷。
薛鸣与顾芸裳在石缝中已将状态调整到极致。两人都已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紧身衣,外面罩着与岩石颜色相近的灰褐色外袍。武器、药物、仅剩的干粮和水都已贴身藏好。他们如同两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唯有眼睛透过枯枝的缝隙死死盯着下方营地。
营地里,所有人都在沉默地准备。木笼中的两个孩子已经被带出,依旧蒙着头,蜷缩在篝火旁瑟瑟发抖。几名汉子在他们周围洒下了一圈暗红色的粉末,散发出铁锈般的腥气。
葛先生换上了一身用黑色丝线绣满诡异符文的法袍,手持一根非木非铁的黑色短杖,杖头镶嵌着一颗惨白的、不知是什么兽类的眼珠。他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眼神却狂热得吓人,围着那已经彻底完成的、覆盖了大半个潭岸的邪阵,不停地走动着,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做着最后的调整和祈祷。
赵头领则带着其余人手,在营地外围和阵法关键节点处,布下了第二道防线。所有人都刀出鞘,弩上弦,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雾气弥漫的山林。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一点点流逝。雪停了,天色却更加昏暗,仿佛提前进入了黑夜。
亥时末,子时初。
葛先生停止了走动,站在阵法核心——一个用黑色石头垒砌的、三尺见方的祭坛前。祭坛中央,放置着一盏造型古怪的青铜灯,灯盏如同骷髅张开的口,里面盛满了暗红色的、黏稠的液体,一根惨白的灯芯探出。
“时辰将至!”葛先生的声音嘶哑而高亢,在山谷中回荡,“各就各位!阵法一开,地窍贯通,阴魄归位,寒精必现!任何人不得擅离位置,不得发出异响!违者,神魂俱灭!”
所有参与仪式的汉子立刻站到了阵法几个关键的辅助节点位置,神情紧张而肃穆。赵头领则带着剩余五六人,退到了稍远些的地方,背靠山壁,形成一个半圆形的警戒圈,弩箭对准了外围黑暗。
子时三刻。
山谷中的寒气骤然加剧!那些冰蓝色的幽光在雾气中疯狂窜动,地面上的白色霜晶如同活了过来,开始缓缓蠕动、生长,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寒潭中心的水面剧烈地翻腾起来,不再是漩涡,而是如同煮沸了一般,鼓起一个个巨大的、漆黑的水泡,又“噗”地破裂,喷出更加浓郁的乳白色寒气!
“咚!咚!咚!”潭底的心跳声如同擂鼓,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微微颤抖!
葛先生脸上涌现出病态的潮红,他猛地举起黑色短杖,指向祭坛上的青铜灯,口中爆发出一串尖锐拗口、绝非人语的咒文!
随着他的咒语,祭坛周围的黑色石头一个个竟自行亮起了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炭!那盏青铜灯的灯芯,“噗”地一声,自动点燃!燃起的却不是寻常火焰,而是一朵幽绿色、不断扭曲跳动、仿佛有无数细小面孔在其中挣扎哀嚎的鬼火!
鬼火的光芒并不明亮,却诡异地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惨绿。阵法的所有线条——那些浸血的麻绳、古怪的石块、金属片——同时亮起了同样的幽绿光芒!整个邪阵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死寂、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阵法中心向四周扩散!
“啊!”阵法节点上的几名汉子,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上浮现出青黑色的血管,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他们咬牙坚持着,没有移动。
那两个被蒙住头的孩子似乎感应到了极致的恐怖,剧烈挣扎起来,发出“呜呜”的悲鸣。
“献祭!”葛先生厉声尖叫,短杖指向那两个孩子!
立刻有两名守在孩子旁边的汉子面无表情地抽出了匕首。
就是现在!
几乎在葛先生喊出“献祭”二字的同时,薛鸣动了!他没有直接冲向祭坛或孩子,而是如同鬼魅般从石缝中窜出,沿着早已观察好的、一块凸出巨石的阴影,疾扑向阵法外围东北角的一个辅助节点!
那里站着一个身形略显瘦削、此刻正因为阵法压力而微微弯腰的汉子!薛鸣的目标是他手中握着的一面刻满符文的青铜镜——那是阵法的一个关键器物,用来反射和导引阴气!
薛鸣的速度快到了极点,绣春刀在幽绿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寒芒,直取那汉子握镜的手腕!他要的不是杀人,而是破坏阵器!
“敌袭!”几乎在薛鸣出手的刹那,赵头领的怒吼和示警的哨音同时响起!外围警戒的弩箭瞬间转向薛鸣的方向!
但薛鸣的动作更快!“噗嗤!”刀锋掠过,那汉子惨叫一声,手腕鲜血飙射,青铜镜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岩石上,镜面瞬间布满裂纹!
阵法东北角的幽绿光芒猛地一黯,随即剧烈地闪烁起来!整个大阵的运行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迟滞和紊乱!
“找死!”赵头领目眦欲裂,手中弩箭瞬间激发!数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薛鸣!
薛鸣早有预料,在斩断对方手腕的同时,已借着前冲之势,一个狼狈却有效的贴地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弩箭,只有一支擦着他的小腿掠过,带走一片皮肉,火辣辣地疼。他毫不停留,身形再次暴起,冲向另一个方向的节点!
他的目的很明确:不求杀人,只求毁阵!打乱仪式的节奏,制造混乱,为救人和下一步行动创造机会!
“拦住他!格杀勿论!”赵头领咆哮着,亲自提刀冲了过来!外围的五六名好手也分出大半,围向薛鸣!
阵法核心处,葛先生因为阵法受扰,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哇”地喷出一口黑血,手中的黑色短杖光芒也明灭不定。但他眼中疯狂之色更浓,嘶吼道:“不要管他!稳住阵法!献祭不能停!快!”
那两名持匕首的汉子闻言也不再犹豫,匕首狠狠刺向挣扎的孩子!
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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