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珠:灭族后我成了他的禁忌

作者:长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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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轩内,死寂被粗重痛苦的喘息打破。阿洙伏在榻边,额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皮肤上。那口喷出的鲜血在地板和水系图上洇开刺目的红,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铁锈味。经脉如同被再次撕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疼痛海啸般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要彻底失去意识。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颤抖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榻沿,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失败了!不仅一无所获,还暴露了!云青他……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带着更多的血沫。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破碎的瓦罐,生命力正随着这咳嗽一点点流逝。膝上的“沧海月明珠”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只能散发出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温润光晕,勉强护住她一丝心脉不至立刻断绝。
      (皇宫,太液池畔)
      丝竹管弦之声依旧悠扬,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云青立于水榭边缘,面上依旧是与同僚应酬的淡然。然而,在宽大官袍的袖中,他垂落的手指尖,正极其轻微地捻动着那枚已然失去所有灵气波动、表面甚至出现细微裂痕的“水镜符”碎片。
      就在方才,三皇子目光扫过他袖口,带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离去后不过片刻,他便清晰地感觉到袖中符箓的骤然崩毁,以及那一闪而逝的、来自遥远“澄心苑”方向的、极其微弱却充满痛苦的能量波动。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他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面上却未显露分毫。阿洙的伤势他再清楚不过,强行催动“水镜符”无异于引刀自戕。这结果,虽非他所愿,却也在诸多预想的情境之中。只是……三皇子方才那一眼,是巧合,还是某种警告?他是否察觉到了这微妙的灵力联系?
      “云监副似乎有些心神不属?”一个略带尖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司天监内素来与他不太对付的陈副监,此刻正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是这宫中美酒,不合云监副口味?”
      云青收回思绪,举了举手中几乎未动的酒杯,唇角勾起一抹无懈可击的浅淡弧度:“陈大人说笑了,只是昨夜观测星象,睡得晚了些,有些精神不济罢了。”他语气从容,将话题轻巧带过,心中却已警铃大作。陈副监此人,与三皇子府上来往密切,他此刻的试探,绝非无意。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澄心苑”那边的情况,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澄心苑)
      阿洙的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剧痛与虚弱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拖入永恒的沉寂。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挣扎时,一股精纯而温和的灵力,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阳光,猛地注入她近乎枯竭的经脉!
      这股力量带着清冽的气息,与她体内狂暴的潮汐之力截然不同,却奇异地没有引起排斥,反而如同最灵巧的手指,精准地梳理着她体内乱窜的气息,抚平那些因反噬而再次崩裂的伤处,强行将她的意识从溃散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映入一抹深沉的紫色。
      云青不知何时已站在榻前,他依旧是那副清冷无波的模样,只是官袍的袖口处,沾染了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深色的水渍——或许是来时匆忙,沾上的雨水,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他右手并指,虚点在她眉心,那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从此处渡入。
      见她醒来,云青收回手指,声音听不出情绪:“强行催动神识,引动旧伤,若非我留了一丝神念在符箓之上,感知到异动及时赶回,你此刻已经脉尽碎而亡。”
      他的话语冰冷直接,没有丝毫安慰,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阿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喉咙火辣辣地痛。
      云青不再看她,转身走到桌边,目光扫过地上和图上那滩刺目的血迹,以及那枚已然报废的“水镜符”碎片,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取出一张干净的素白手帕,动作优雅地将碎片拾起,包裹好,放入袖中。然后又拿出一个白玉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更加浓郁清冽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九转还灵丹’,司天监秘藏,能暂时稳住你的伤势,吊住性命。”他将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丹药递到阿洙唇边,语气带着命令,“服下。”
      阿洙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毫无表情的脸,和他指尖那枚散发着诱人气息的丹药,心中五味杂陈。是他给了她机会,也是他的“合作”让她陷入如此境地,可现在,救她的也是他。她没有犹豫,费力地微微张口,将那丹药含入。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洪流,迅速涌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肆虐的剧痛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虽然经脉依旧脆弱不堪,但那股生命流逝的虚弱感却被强行止住了。
      见她气息稍稍平稳,云青才复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凝重:“宫中之事,已有眉目。三皇子府上,近半年来秘密招募了大量精通水脉与机关阵法的奇人异士,工部几位与此相关的官员,也频繁出入其府邸。他们似乎在策划一件大事,与东南海疆,与你族圣地,脱不了干系。”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阿洙:“你今日虽未探得核心,但三皇子显然已有所警觉。此地,恐怕不再安全。”
      阿洙心头一紧,强撑着问道:“那我兄长……”
      “沈泽我会另行安排,确保安全。”云青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至于你,待伤势稍稳,必须立刻离开京城。”
      离开?阿洙怔住。她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仇人近在咫尺,现在却要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送走?
      “不……”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体内一阵虚脱感打败,只能无力地靠在榻上,眼神却带着倔强,“我不能走……”
      云青看着她那执拗的眼神,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于不耐的情绪。“留下送死?”他语气微嘲,“你以为今日之后,三皇子还会对你一无所知?还是你觉得,以你如今这副模样,能在这京城做些什么?”
      他的话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阿洙哑口无言,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更浓的血腥味。
      “养好伤,离开京城,找到你们残存的族人,积蓄力量。”云青转过身,望向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这才是你眼下最该做的事。复仇,不是凭一时血气之勇。”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向门外走去。“我会让人送来新的身份文牒和路线。你好自为之。”
      轩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
      阿洙独自躺在榻上,感受着体内那枚“九转还灵丹”化开的暖流,与依旧隐隐作痛的经脉形成鲜明对比。云青的话在她脑中回荡。离开?积蓄力量?说得轻巧!可她心底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云青是对的。今日的惨败,就是最残酷的证明。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苍白纤细、却仿佛承载了太多沉重的手指。仇恨的火焰在心底燃烧,但这一次,她必须学会用理智去驾驭它,而不是被它焚毁。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灰蒙蒙的天空透出一丝微光,映照着这满室狼藉和榻上女子那双逐渐沉淀下来的、如同深海般幽邃的眼眸。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有些东西,已经在疼痛与失败中,悄然改变。
      “不……我不能走……”
      阿洙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小轩内显得格外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她试图撑起身体,但剧烈的眩晕和经脉的抽痛让她再次跌回榻上,只能徒劳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云青离去的脚步在门口顿住。他没有回头,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挺拔而冷硬。
      “理由。”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阿洙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抬起眼,目光穿透虚弱,直直地望向那道紫色的背影。“离开京城,便是将主动权拱手让人。三皇子既已生疑,我若消失,他只会更加确信我与圣地、与贝族脱不了干系。届时,他若动用朝廷力量追查,天涯海角,我又能躲到哪里?族人……又能躲到哪里?”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清晰,“留在京城,灯下黑,或许反而安全。”
      她顿了顿,积攒起一丝力气,继续道:“况且,我对圣地之力、对水灵之气的感应,是你们司天监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三皇子的计划若真与海域相关,我留在这里,比你派任何人去查,都更有用。”这不是请求,而是陈述,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冷静。
      云青沉默地站在那里,轩内只能听到阿洙粗重的呼吸声。窗外,雨后的微风穿过竹林,带来沙沙的轻响。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依旧平静,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像是结了一层更深的寒冰,锐利地审视着榻上那个看似脆弱不堪、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女子。
      “留下?”他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以你如今这副模样,留下能做什幺?成为累赘?还是等着三皇子的人找上门来,将‘澄心苑’夷为平地?”
      他的话语刻薄而直接,像鞭子一样抽在阿洙心上。但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尽管脸色苍白如鬼。“我会尽快养好伤。在此之前……我可以是你手中的暗棋,是你看不见的‘眼睛’。今日之后,三皇子必定会加强对司天监,尤其是对你的监视。有些事,你明面上做不了,或许……我可以。”
      她的话点到即止,却暗示了一种可能性——一种游离于司天监规则之外,更为隐秘和危险的行事方式。
      云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衡量她话语中的价值与风险,也在评估她这副残破身躯究竟还能榨取出几分潜力。最终,他冷冷开口:“记住你说的话。若你成为麻烦,我会亲手处理掉你,不会有一丝犹豫。”
      他没有再提让她离开的事,但这默认的留下,却伴随着更严酷的警告和更沉重的枷锁。
      “从今日起,‘澄心苑’内外我会重新布置,隔绝内外气息。你安心养伤,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此院半步,亦不得再擅自与外界有任何联系。”他走到桌边,将那张沾染了血迹的水系图卷起,收入袖中,“至于三皇子那边……我自有计较。”
      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决然离去。这一次,轩门被紧紧关上,仿佛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阿洙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在榻上,冷汗早已浸透重衣。与云青的这番对峙,耗费的心神丝毫不亚于强行催动“水镜符”。她知道,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机会,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接下来的日子,“澄心苑”仿佛真的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外围多了几道若有若无的晦涩气息,显然是云青布下的阵法与暗哨。送饭换药的依旧是那名沉默的哑仆,动作精准,眼神空洞,从不与阿洙有任何交流。
      阿洙心无旁骛,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伤势的恢复中。那枚“九转还灵丹”的药效确实非凡,加上云青后续送来的、品质极高的丹药辅助,她受损的经脉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开始愈合。她不再急于求成,而是耐心地引导着潮汐之力,如同最细致的工匠,一点点修补着体内的裂痕。对《潮汐秘卷》的参悟也愈发深入,许多之前因力量不足而无法理解的精妙之处,在静心体悟下,渐渐豁然开朗。
      她不再去想外面的风云变幻,也不去猜测云青的具体计划。她只知道,尽快恢复实力,是她在这座帝都棋局中活下去、并最终达成目的的唯一资本。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转眼半月过去。
      阿洙的伤势已好了七成,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亮,甚至更深邃了些许。体内潮汐之力运转虽不及全盛时期圆融澎湃,却也重新变得顺畅自如。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阿洙正在榻上调息,忽然心有所感,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轩内,没有惊动任何守卫阵法。来人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脸上覆盖着简单的伪装,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正是云青。
      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将一个小巧的、密封的竹筒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三皇子府邸,东北角书房,近日常有异样水汽波动,与工部秘密呈上的某些图纸能量吻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而清晰,“设法确认里面是什么。记住,只确认,不动手,不留痕。”
      他的目光在阿洙脸上停留一瞬,似乎在判断她的状态是否足以胜任,随即补充道:“你只有一次机会,若被发现,我不会承认与你有关,也无法救你。”
      说完,不等阿洙回应,他的身影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窗外夜色,消失不见。
      轩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那个小小的竹筒,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阿洙伸出手,拿起竹筒。入手微沉,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云青身上特有的、清冽干净的气息。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握在手中,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
      她知道,考验来了。云青给了她留在京城的“价值”,现在,需要她证明这份价值。
      她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体内潮汐之力缓缓流转,整个人的气息瞬间变得飘忽不定,仿佛与周围的水汽融为了一体。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刀。
      京城,这座巨大的牢笼与战场,她不仅留下了,还要主动踏入那最危险的区域。
      她的身影,已如一滴无声的水珠,滑入了这片权力的黑暗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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