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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要给我打电话,钱我会准时打给你。”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我跟你不一样!”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希岸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
“你说的对,我就是贱货。”
好一阵沉默之后,希岸的声音才传来:“后悔当年没有杀掉我吧。”
什么?杀人?!
袁执的脑子轰的一下!杀谁?杀希岸!
希岸挂断电话,胸腔里还翻涌着被旧日阴影激起的暴戾与冰冷。那句“后悔当年没有杀掉我吧”像淬了毒的冰棱,将他瞬间拖回那些不堪回首的、充满绝望与挣扎的年岁。他需要片刻的安静,来压下眼底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可当他转身,迈出那一步时,所有的心理建设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袁执。
他听到了。
一瞬间,希岸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耳边所有的喧嚣——KTV里隐约传来的鼓点、远处模糊的笑闹声——瞬间褪去,世界变成一片死寂的真空,只剩下他自己骤然放大的、惊恐的心跳声。
砰咚……砰咚……
一声声,砸在空荡的胸腔里,带来窒息般的闷痛。
他……听到了多少?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狠狠刺入希岸的大脑。比刚才在电话里与过去对峙时,更深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一种被彻底窥破、无所遁形的恐惧。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可能牵扯到那么可怕的事情里,他知道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我是从泥沼里爬出来的人,他知道我……不干净。
绝望像黑色的潮水,灭顶而来。
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剧烈,指尖冰凉,连牙关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磕碰。他想开口,想说点什么,哪怕是苍白的辩解,或者更凶狠的威胁,让对方闭嘴,让对方忘记。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溢出破碎而压抑的气音。
他看着袁执嘴唇翕动,听到那声带着迟疑和震惊的“希……希岸,我……”。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希岸内心最深处的恐慌之门。
“你……你都听到了?”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吞没,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绝望深渊里艰难捞起。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低,更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诅咒。然后,在袁执试图再次开口,发出任何一个音节之前——
希岸猛地动了起来!
不是走向袁执,而是像一匹受了致命伤、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骤然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与袁执相反的方向,朝着走廊尽头那片象征着外部世界的光亮,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他的动作太快,太决绝,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逃离。肩膀甚至狠狠擦过了走廊冰冷的墙壁,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但他毫不在意,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希岸!”
袁执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下意识喊出声,伸手想去抓他。
可他只抓到了一片冰冷的、残留着希岸身上淡淡气息的空气。那个背影,那个总是挺直、带着冷漠疏离的背影,此刻却写满了仓皇和破碎,在昏暗闪烁的走廊灯光下,迅速远去,缩小,最终消失在拐角的光影里。
“操!”袁执大骂一声。追了出去。
希岸已经叫上了一辆车,跑了。
“希岸!”
袁执追在后面狂喊:“希岸!希岸!”
“你听我说!”
“希岸!”
袁执才想起来里面的事,他拿出手机给赵天奕发了消息,说自己有事要先回去,给他转了钱,让他过会把钱结一下。赵天奕倒是没多问,说了个好。
袁执赶紧打车往回走,他以为希岸会回家,就直接回去了,到了家才发现希岸根本不在家,灯光和空气都是冰冷的。
他在门口敲了很久的门,没有应答。
看样子,希岸应该是没有回来。
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希岸现在肯定讨厌死他了,他也许再也不想看见自己了,他本来就讨厌男人,这下全完了。
他一脸颓样的回到家里。WiFi第一个围上来,轻轻撕咬他的裤腿。袁执现在却没有心情看它。
“怎么了?儿子?”正在看电视的母亲杨菲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放下遥控器关切地迎了上来。
听到动静,父亲袁北越也从楼上书房走了下来,看到儿子这副罕见的失魂落魄的模样,沉稳的脸上露出一丝询问。
“你不是聚会去了吗?拿了冠军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这么一脸的不开心?”杨菲收敛起所有的调侃,心疼地伸手,想抚平儿子眉间的褶皱。
袁执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妈,要是我不经意间……我不经意间窥见了一些别人死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深深的伤了一个人的心,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省略了所有细节,但话语里的无措和自责却无比清晰。
杨菲和袁北越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能让自家这个向来阳光开朗、像个小太阳似的儿子如此颓丧的,恐怕不是小事,而且很可能关系到某个特别的人。
杨菲拉着袁执在沙发上坐下:“小执,无意中伤害别人,确实会让人很难受。但重要的是你之后的态度。”
袁北越在一旁坐下,声音沉稳有力:“儿子,听着。窥见别人的秘密,尤其是痛苦的秘密,不是你的错,如果那是无心的。但既然知道了,逃避和假装没发生,才是对对方更大的伤害。”
杨菲接过话头,语气柔和却坚定:“那个孩子……现在一定很不好受吧?被看到了最不想被人看见的一面……他可能会害怕,会躲起来。如果你真的在意他,觉得他重要,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开他。”
是啊,他不能就这么放弃。希岸跑掉了,他那么痛苦,那么害怕……他不能放任希岸一个人待在黑暗里。而且希岸本来就对活着这件事不怎么重视,这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必须去找希岸,现在,立刻,马上!
“但是现在我找不到他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他。”电话根本打不通。
“能告诉我是谁吗?”
“是……”袁执犹豫了,他该说吗?他该告诉父母,那个人是希岸吗?要是他们知道了的话会不会觉得奇怪。
“希岸。”
夫妻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那好,我和爸爸也帮你去找,我们兵分两路,你比较熟悉他,你去一切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吗,我和爸爸从沿路你们回来的地方去找,我们随时联系。”杨菲说到。
袁执点点头:“爸妈,谢谢你们。”
“好了,那就出发吧。”
临走前,袁执瞥见玄关处的衣服,顺手拿了一件外套。
出门前。WiFi一直跟着他,袁执也带上了它。
出来了袁执才知道自己的无知,他认识希岸这么久,只知道他住在这里,除此之外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希岸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去什么地方,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念头让他害怕,他意识到他对希岸至今都一无所知。他想保护他,但是根本不知道他恐惧的来源,他想爱护他,但是根本不知道他为何缺爱;他不知道希岸为什么害怕打雷,他不知道为什么希岸不吃荤腥,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要那样伤害希岸,他不知道为什么希岸会害怕柏临风,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这个想法几乎让他崩溃,他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希岸,你在哪里?”
“对不起。”
力竭的他蹲在地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WiFi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轻轻的撕扯着他的衣角,想拉他起来。
“你干什么?”袁执语气不太好。
WiFi不理会他的生气,还在拼命的想把他拉起来。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我要怎么去找他?”
“汪汪!”WiFi还在拉着他。
“够了,WiFi,我说了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一条狗能明白什么啊!你别打扰我了,你回去吧。”
WiFi还是不理会,一直尽力想把他拉起来。终于,袁执受不了站了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
WiFi朝着希岸家的地方叫了两声。
“是,我就是要找他,但是我找不到!你明不明白啊!”
WiFi似乎彻底无视了他的“无能狂怒”。它不再叫唤,而是低下头,灵巧地用鼻子将掉在地上的牵引绳拱起来,精准地塞到了袁执垂着的手里。然后,它向前小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用那双清澈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狗狗眼紧紧盯着袁执,明确地示意他跟上。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像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袁执脑海中混沌的迷雾。
平时……自己去训练的时候,都是WiFi在陪着希岸。希岸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不会也带着WiFi去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或许……或许WiFi真的知道希岸平时会去哪里散心?会去哪个能让他感觉安全、可以独自舔舐伤口的角落?
这个可能性让袁执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跃出胸腔。所有的沮丧和无力瞬间被一股新的希望冲刷得一干二净!他赶紧几步追上了WiFi!
“WiFi哥!好兄弟!这一次你要是能帮我找到他,那么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哥!我给你买最好的狗粮,最大的骨头!不,我给你养老送终!”
WiFi对他这番“慷慨陈词”毫无兴趣,只是鄙视似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便扭过头,果断地朝着它认定的方向小跑起来,牵引绳在袁执手中绷紧。
深夜的江边,风带着水汽的微腥,吹拂在脸上,冰冷而潮湿。远处城市的灯火在江面上投下破碎摇曳的光影,如同他此刻无法拼凑的心情。希岸独自一人坐在堤岸的长椅上,身影在朦胧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单薄。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久到四肢都有些僵硬麻木,但都比不上心口的寒意。
他听到了……袁执听到了……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袁执那张震惊无措的脸,那双总是盛满阳光和直率的眼睛,在那一刻写满了难以置信。
希岸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电话里那些充满恨意和自毁的话,连同那些被他深埋的、肮脏不堪的过往,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他吞没。
那个像太阳一样炽热、干净的少年。
他不该知道这些……他不该看到我这么不堪的样子……
现在,一切都完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袁执眼中的光芒会熄灭,会被恐惧、怜悯或厌恶取代。那个会为他唱歌、会因为他一点微小的占有欲而傻笑的大型犬,会一步步后退,最终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这样也好……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反正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配拥有任何光明。靠近我,只会被拖入深渊。姑姑是,袁执也是。
江风更冷了,吹得他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好冷啊,真的好冷啊。
他该怎么办?
他能去哪里?
似乎无处可去。
他就这样坐着,任由绝望和冰冷的夜色,一点点浸透四肢百骸。
他的手里一直摩挲着一个小东西,那是一个很小巧的银色小哨子。
上次袁执忘记要回去了,他也就装作不知道,就这样把这个当时救了他命的小哨子一直带在身边。
上一次,袁执从天而降的身影,深深的刻在他的心上,那种破除黑暗降临的安全感,让他第一次产生生的欲望。
“袁执,如果我再次吹响这个小哨子,你还会像上次一样,来救我吗?”
他把小哨子,放到了嘴边……
“希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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