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后传

作者:金猪夜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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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一代贤后胡善祥(3-4节)
      第三节江湖秋水
      正统元年(1436年)七月十一日。
      京城西郊,一座不起眼的院落中,五十七岁的张思汉正在整理药材。
      他是“仁济医堂”的当家,此次来京城采购药材,顺便打探朝廷与武林消息。遍布国内的光明教堂、光明武馆、仁济医堂,不仅是在正常做生意,也是明教和武林残余势力的联络点。明教虽早已被焚解散,但旧部势力仍保持联系,与武林正派互帮互助。
      “东家,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故人之后。”伙计前来通报。
      张思汉挑眉:“请他进来。”
      来者是个精悍中年——正是胡安。
      他谨慎地环顾四周,低声道:“在下胡安,家父胡荣,曾与我提及你父亲。”
      张思汉神色一凛,“胡荣?”
      “是,胡荣。”胡安简单说了一下家父与张无忌相识的经过。
      张思汉边听边回忆。父亲生前确实提过,洪武后期,明教尽数焚毁,教众四分五裂。后来为了光明新教顺利发展,张无忌曾在锦衣卫中发展过线人,胡荣便是其中之一,曾通过明教渠道给张无忌暗递过朝廷消息。后来张无忌被朱棣诏安,与朝廷和好,就与胡荣断了联系……但香火情还在。
      “胡大人请坐。”张思汉屏退左右。
      胡安叹息:“舍妹一生贤德,却因没生儿子命运多舛。如今她唯有一个女儿顺德公主,在宫中处境艰难。在下冒死前来,是想请教张教主,可有什么门路,能让公主……让她脱离宫廷避祸?”
      张思汉抱拳道:“久仰胡皇后贤名,只因无子被废,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胡安神色哀戚:“是啊,母凭子贵!”
      张思汉沉吟片刻:“皇宫守备森严,要带出公主出去,谈何容易?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事,“三日后是中元节,宫中按例会放河灯祈福。护城河与外河相通……或许,这是个机会。”
      两人密谈至深夜,定下一个大胆计划。
      正统元年(1436年)七月十四,中元节夜,皇宫后苑的护城河边,宫人们正在放河灯。千百盏莲花灯顺流而下,如星河落凡间,美不胜收……顺德公主也在人群中。她刚放过河灯悼念妹妹,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原来是大舅胡安。
      “公主,请随我来。”胡安低声道,引她走向岸边一处偏僻河段。
      “大舅,去哪里?”顺德惴惴不安。
      “离开皇宫。”胡安耳语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影突然从水中冒出,迅速将顺德公主拉入河中。
      顺德还来不及惊呼,就被黑影带入水下,通过一个隐蔽的水道,送出了宫墙。
      等守卫发现顺德公主失踪时,那水中黑影早已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城外一辆马车上,顺德惊魂未定,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换下湿衣。
      胡安将一封用塑料袋包扎好的信交给她:“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她希望你能远离宫廷,去过平凡自由的生活。”
      信中,胡善祥娓娓道来对女儿的思念与期望,最后写道:“……帝王家无情,母虽竭尽心力,终难护你周全。唯望你能脱离皇笼,觅得良人,平安一生,白首偕老……勿为母念,你过得好,母便心安!”
      顺德与舅舅抱头痛哭……良久,顺德拭泪道:“大舅,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胡安道:“我已安排你暂居京郊仁济医堂,但京城内也不宜久留。几日后会有人护送你南下,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孙皇后发现顺德公主失踪,立令封锁出京九门,并遣锦衣卫和东宫全城搜捕。
      胡安被迫改变计划,不去找张思汉了,他让公主扮作民女,混入商队,立即出城。
      当商队行至保定地界时,不幸遭遇山贼抢劫……还好劫匪只是劫财,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劫匪看她可怜,便放她走了。
      她手无分文,只能徒步逃亡。
      她自幼长于深宫,没吃过苦,又不谙世事,很快在荒山中迷了路,天也黑了。
      她又感染了风寒,高烧不止,可是附近一户人家也没有。
      她咬着牙,艰难前行……终于看到前面山脚下有户灯火人家。
      这是一座庄园,大门匾上写着“陈府”。
      顺德犹豫片刻,上前叩门——
      开门的是一位青年男子,眉目俊朗,气度不凡。他见到这个狼狈的少女,吃了一惊:“姑娘你这是?”
      顺德恳求道:“求公子帮帮忙,我感染了风寒,很不舒服,急需救治。”
      青年连忙让她进屋内坐,又忙着倒茶,马上唤人去找大夫来治病。
      不一会,大夫来了。
      经诊断、打针、吃药后,顺德的风寒病情逐渐稳定下来。
      青年这才问道:“在下名叫陈文武,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顺德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道姓胡,家中遭难,在投亲途中又遭遇了抢劫。
      陈文武目光中闪过一丝微动,似乎看出点什么,但并未多问,只温和道:“姑娘且安心住下,待身体康复,再行打算。”
      顺德看他彬彬有礼,不像坏人,加上也需休息,遂答应暂且住下。
      陈府前庭后院,布置得极为讲究,看起来是大户人家。
      陈文武安排人又去医堂取了些药,买了些水果,家中一位老妇人喊佣人去做饭。
      陈文武竟亲自给顺德熬药、喂药。
      “这是我母亲。”陈文武望向老妇人。
      “伯母好,打搅了!”顺德鞠礼。
      “没事。”老妇人客气道。
      很快,饭做好了,陈文武和母亲、爷爷陈昭、奶奶沈兰,热情招呼顺德好好吃饭。
      顺德一时有了家的温暖,连连道谢。
      两日后,顺德风寒好得差不多了。
      她再次谢过一家人,准备告别。
      “你要去哪里?”陈文武问。
      “哎……”顺德叹了口气,“我也不知。”
      “不如带你转转?”陈文武望向她,“顺便,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
      “那好吧。”顺德反正也没地方去。
      于是,二人起身参观。
      陈府上下三层,几个佣人在忙碌着。
      前庭后院,院中栽着很多名贵花草,还有几簇梅树。看到梅树,顺德又想起了宫中的梅花……一时思绪万千……
      两人坐在院中长凳上聊天,顺德好奇地问道:“你家是名门望族啊?”
      “是……也不是……”陈文武眼眶微红。
      顺德不解道:“公子莫非有难言之隐?”
      陈文武从口袋中抽出手帕,擦了擦眼,清了清喉,缓缓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陈文武并非普通人,他是陈友谅与康妃的遗腹子朱武之孙、朱念安之子。其曾祖父陈友谅当年在鄱阳湖败亡后,康妃被朱元璋纳为达定妃,后来生了个儿子,朱元璋亲自为他取名叫朱武。朱武七岁那年,朱元璋怀疑非亲生子,发配到云南大理出家为僧,后来在原明教云南堂主刘宇行的帮助下回到朝廷并封藩潭王。朱元璋晚年大开杀戒。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潭王朱武在长沙王宫自焚,被张无忌父子救下。朱武从此改名叫陈昭,妻子柳清漪改名叫沈兰,儿子朱念安改名叫陈明远。
      这之后,陈昭一家三口人成了张家的得力助手。陈明远从小就聪明好学,六岁那年就被仁济医堂称为“小医生”,长大后随张无忌父子习武,与父母一起帮张家打理产业,陈昭与沈兰在黄山总堂协助张思汉、张思蒙兄妹处理全国“光明体系”的事务。陈明远慢慢长大,悟性也高,头脑冷静,办事放心,能独立处理事务,深得张无忌一家人看重。
      永乐十年(1412年),那年陈明远二十二岁,他被张家派往河北出任“光明体系”河北分堂堂主。多年来,陈明远努力上进,对张家救命之恩始终感恩戴德,忠心不二。他将河北全省的光明教堂、武馆、医堂、善堂等都经营得有声有色,多次荣获总堂嘉奖,同时还兼任打探朝廷、江湖与北元军动向,对外自称是商贾之家。
      宣德元年(1426年),陈明远被张无忌派往华山协助峨眉掌门李素衣与西域魔教魔头乌蒙罕绝斗,李素衣率百余名弟子布“九阴北斗剑阵”阻敌于华山之巅,却被乌蒙罕以一招“摄魂铃音”乱了心智,众弟子们互相残杀,混乱中陈明远也被峨眉弟子所伤,李素衣被乌蒙罕一招“千蛛万毒手”毙命,峨眉百余名弟子无一生还,血染山巅……陈明远战至最后一人,但远不是乌蒙罕的对手,被他一招“焚心烈焰掌”轻松秒毙。
      陈文武是永乐十四年(1416年)出生,父亲去世那年,他才刚满十岁。张无忌为安抚陈文武孤儿寡母,特调派爷爷陈昭与奶奶沈兰到河北分堂来陪儿媳和孙子,陈昭接任陈明远河北堂主职务,沈兰协助陈昭管理医堂、善堂等工作,同时照顾和教导孙子陈文武。张无忌安排张思汉在离新教河北分堂不远的地方,也就是现在这里,为陈家买地盖房,安家置业,按商贾之家建成了“陈府”,既是为忠良一家有个安身之地,也是为开展朝廷工作提供方便。
      宣德十年(1435年),宣宗朱瞻基病逝。七日后张无忌亦随他而去。这年,爷爷陈昭刚好七十岁,张思汉戴若兰夫妻忙完父亲的葬礼后,又携厚礼到“陈府”,向陈昭庆贺“七十大寿”,并颁授陈昭一家人为光明新教的“终生功臣”,同时允许陈昭和沈兰退休,安享晚年。
      正统元年(1436年)初,陈文武接任成为“光明体系”河北分堂堂主,还不到半年。
      保定陈府,住着陈文武母子和退休后的爷爷奶奶。张家还给陈府安排了佣人。
      陈文武说他今年二十一岁,目前单身。
      顺德听他说完,良久踟蹰……
      她感叹这人世间——真有奇缘!
      昔日汉王陈友谅与太祖朱元璋是世敌……不想却在这里,竟能碰到汉王之后。
      不知此时的陈文武,知不知道眼前之女,乃是宣宗亲生骨肉。
      数日后,一队人马来到陈府附近,正是张思汉带人来寻找公主。原来胡安担心公主安危,冒险传信求助。张思汉听河北分堂弟子说有一位神秘姑娘在“陈府”家,猜想必是顺德,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张思汉见果然是顺德公主,全身安然无恙,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与陈文武交谈后,却又心生警惕——他身份特殊。虽然他父祖两代皆忠诚张家,但他上任才半年,对他了解不多。若他知晓公主身份,日后恐生事端。
      不料,陈文武私下对张思汉道:“教主不必相瞒,我已知姑娘身份。请放心,陈某虽与朱明皇室有仇,但不会迁怒于无辜女子。只是……”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当今天子年幼,太后专权,朝政混乱。若他日时局有变,还望教主能助陈某一臂之力。”
      张思汉闻言,心生警惕……
      此人果有异心,他表面装作平静:“陈堂主想多了。明教早已被焚,武林也遭毁灭,我父亲早在永乐三年就与朝廷和好,还七下西洋。我等如今只是寻常百姓,合法经营生意,行医济世而已。”
      最终,张思汉还是放心不下,执意接走了顺德公主,前往浙江太湖。
      一路上,顺德默默地观察着这个相貌非凡的半老之人。感觉他不仅是武艺高强,而且博学多才,谈吐间透着仁厚与智慧。一颗少女的心,不经意间油然而生敬意。
      但她心里,也对那个神秘深沉的陈文武念念不忘。虽然她已知他是汉王陈友谅之后,曾与太祖朱元璋是死敌,但她现在已离开皇宫,而且这些都是四代帝王之前的旧事。这些仇怨,又与她何干?
      临别时,陈文武悄悄地赠给顺德一支玉笛……如同他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第四节明月海棠
      太湖之滨,浙江西山岛缥缈峰南麓。这里有一处依山傍水的幽静别院,名曰“归云小筑”。此地三面环湖,碧波万顷,晨雾如纱,暮色染金,背倚苍翠林木,前临渔舟唱晚……正是张无忌与赵敏晚年的隐居之所。院落不大,却格局清雅: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庭院中植梅种竹,设一静心亭,亭中悬一匾,题曰“无争”。
      屋内陈设简朴,唯书房藏书满架,武学、医典、道经、农书皆备……墙上挂着倚天剑和屠龙刀,已去刃封鞘,乃张无忌亲书:“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自宣德六年(1431年)张无忌父子女三人在昆仑玄冥顶击败“七煞魔体”乌蒙罕后,张无忌自知已九十四岁高龄,已至暮年,又在儿孙们与老伴赵敏的极力劝阻下,决定不再涉足江湖之事,两老唯以著书立说、修心养性、教导子孙为乐……
      那战杀死西域魔头乌蒙罕后,张念芷已是天下第一,但她从不依赖倚天,将剑交给父亲,她知道这把剑对于父亲的意义,她若留着,反会再招江湖觊觎,不如交由父亲,与屠龙刀双宝归一。
      张无忌将倚天剑、屠龙刀挂在“归云小筑”会客厅墙上,并亲自用毛笔苍劲题字。
      曾经代表着一代武林之争与江湖恩怨的屠龙刀与倚天剑,终于落下帷幕,双宝归一,由张无忌收藏,不再出山,仅作纪念。
      当年在昆仑山玄冥顶与乌蒙罕的生死决战,成为张无忌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武斗。
      自那以后,他就携妻赵敏归隐到浙江太湖之畔,建“归云小筑”,颐养天年,著书立说,写航海日记。
      宣德五年(1430年)六月九日,郑和第七次下西洋,张无忌在宣宗与郑和的力邀及抱着“最后一次报国”的宗旨下,再次以耄耄残躯携赵敏随船,历时三年,最远到达东非沿海地区,郑和病逝古里,这次成为郑和二十八年航海生涯的最后一次远航。此次航行,标志着明朝海上贸易与中亚东非等国的贸易往来达到了新高度,展现了中国航海技术领先全球的巅峰水平。
      第七次航海归来,张无忌已九十六岁,赵敏已九十三岁,决定归隐,不再出山。
      他和赵敏回到太湖之滨,修心养性,著书立说,子孙为乐,颐养天年……二老每日清晨五更即起床,于湖畔松林间共习太极导引之术,以柔养刚,以静制动,动作缓慢,如云卷云舒,又呼吸深长,似潮起潮落;午后则静坐调息,行内观之法,养神守一,心无挂碍;晚上坚持早睡。
      在饮食上,二老恪守清淡养生之道,膳食少吃荤腥,少盐少油,主食以糙米、小米、燕麦为主,佐以湖中鲜藕、菱角、莼菜,园中自种青蔬瓜果。晨起饮一杯温姜蜂蜜水,午间吃一碗枸杞蒸南瓜,傍晚吃一碗山药莲子粥,睡前吃一碗百合炖银耳。
      空闲时,张无忌精研《黄帝内经》与胡青牛医术笔记,深知“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乃长寿根本,故常年如此,两老精神矍铄,步履稳健。
      每逢端午、中秋、春节、生日,四代子孙们便携家带口来太湖探望。
      张无忌与赵敏坐于湖畔石凳,看孙子练拳、重孙戏水,两人总是笑语盈盈。
      赵敏常握张无忌之手,温柔道:“当年绿柳山庄一遇,谁料共度七十载风雨?”
      张无忌微笑不语,目光温柔如初。
      夜来两人并肩观星,听湖涛入梦,一如少年时共登光明顶之夜。
      宣德十年(1435年)正月初十,张无忌病逝……儿孙五代满堂,朝廷遣使祭奠。
      在归云小筑归隐的几年时间,张无忌受女儿张念芷“两仪归元劲”启发,又融合毕生所学,与张思汉合创“九阳归元功”十二式,专为年迈者调和气血、疏通经络、延年益寿而设。张无忌口述,赵敏执笔,又系统整理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太极拳剑等绝学之要诀,合著《九阳真经·续篇》《太虚寒渊掌解》《太极导引术》《九阳医经》《仁侠医心录》等十余书卷,流传后世。他强调“武以止戈,力用于护”。张无忌集其一生行医救人之经验,在医书中详述内外伤病调理之法,尤重老年养生与心理调适。所有著作皆以浅白文字,便于后人传习。
      赵敏亦撰《蒙汉习俗交融记》,记述元末明初蒙汉两国往来历史,倡导包容共生。
      张无忌一生共生育二子二女:张思明、张思汉、张念芷、张思蒙。其中张念芷为他与周芷若当年深陷在鬼谷峡中所生。
      长子张思明,一家人的工作从未离开过蒙古,他十八岁参军,被誉为“草原之子”,一生镇守蒙古南疆,六战朱棣,于宣德六年(1432年)促成明蒙议和。在张思明的极力护国和劝阻下,明蒙两国二十五年无战。他的子孙继续戍边或外交,坚定护卫蒙土。
      次子张思汉,主管新教、武馆,随自己南征北战,成为武林第二。
      长女张念芷,自幼拜师古墓,成为武当第四代掌门,铸就武林第一。
      幼女张思蒙,自小学医,编撰《永乐大典》《仁济医录》,救人无数。
      张无忌四个孩子,终成人中龙凤、国之泰斗、武之奇才、医之绝者。
      这日,张思汉带着顺德公主,来到“归云小筑”祭拜父亲。
      顺德公主的到来,为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太湖之滨增添了神秘气息。
      父亲走后,张思汉携戴若兰和子孙搬入太湖归云小筑,赡养母亲。
      得知一代贤后胡善祥的女儿前来避难,赵敏亦是慨叹不已。戴若兰道:“早闻胡皇后一生贤德,却命运多舛,思蒙早年曾在宫中为她诊过脉,确是仁厚之人。可惜身体欠佳,宫廷无情,容不下这样的好女子。”
      张思汉道:“顺德公主无辜受累,我们当尽力相助。”
      大家都没意见。
      于是,顺德公主以“胡璇”之名被张思汉安排到黄山仁济医堂工作。
      顺德温婉聪慧,帮忙打理医堂事务,对武学也颇有兴趣,偶尔也学习防身之术。
      张思汉掌管全国光明教堂和武馆,张思蒙则掌管全国仁济医堂,二人皆是德才兼备,承父母志而不炫。家中武学、医道、义塾之事,悉由子孙们打理,张思汉仅偶作指点,从不干预。如今自己也是半老之人,孙辈都已长大成人,他已有两个孙子三个孙女,其长孙名唤“张承渊”,乃张胜天长子,其下有一妹妹;小孙名为“张继渊”,乃张胜宇儿子,其下有两妹妹。两孙子取名,皆寓继承父亲的化名“张九渊”之志。
      张承渊出生于永乐十六年(1418年),乃张思汉长孙、张胜天长子。
      张承渊自幼聪慧沉稳,领悟力强,又读书,又习武,又学医。
      七岁随父入武馆;八岁练太极拳剑;十岁习九阳神功;十二岁学乾坤大挪移;十三岁施金针度穴之术;十五岁练“太虚寒渊掌”;十六岁独上武当随姑姑练“两仪归元劲”;十八岁与曾祖父共习“九阳归元功”……如今他十九岁,不仅继承家传武学医学,更奉行“以武强身、以医济世、以礼立人”之家训,在江南设义学三所,助贫家子弟读书识字,帮有志少年习武修德……集“仁、德、武、医”于一身,成为张家后辈之楷模。
      张承渊风华正茂,成为张氏得力传人。
      张思汉夫妇觉得顺德公主与孙子张承渊年龄气质相仿,或可成为良缘,遂遣胜天叫来爱孙承渊相亲,一如朱棣一家当年为朱瞻基选太子妃。
      张承渊奉命而来,见姑娘明目皓齿,容貌清秀,头发乌黑,对人礼貌,顿生好感。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张承渊发现她不仅聪慧勤劳,还通晓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为人谦恭有加……心中情愫暗生。
      此后,张承渊放下身边事,对顺德格外关照。他教她识药辨症,带她上山采药,两人互生好感。但顺德始终不敢表明心迹。
      她想她毕竟是逃亡的皇室公主,身份特殊,恐怕将来会连累到张家。
      一日,黄山仁济医堂接收了一位重伤的镖师,需立即动手术。
      顺德主动请缨,要为镖师动手术,张承渊默允,在旁盯着她,只见她不慌不忙,沉着冷静,眼睛犀利,刀法精准,控好时间,俨如名医……最后,手术终于成功,镖师得救,顺德令人刮目……张承渊由衷赞道:“胡姑娘天赋过人,若学医道,必成大器。”
      顺德低头轻声道:“母后曾教导过我们两姊妹,说女子当通晓医理,既可护自身健康,也能救他人病痛。幼时我在宫中,也曾跟宫中太医学习过一二。”
      张承渊凝视着她:“姑娘不必拘谨害怕。我们知道你身份,既然敢收留你,必会护你周全。”顺德惊讶抬头,注视良久。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陈文武的来信。
      原来陈文武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她的动向,信中不仅嘘寒问暖,还单独为她附上一首意味深长的连尾诗:
      明月照深宫,宫影落沈江。
      江月孤影只,只珍今宵长。
      长夜思前朝,朝堂白发苍。
      苍山悟明返,返湘遗憾黄。
      顺德反复读着这首诗,感觉意味深长,弦外有音,既有对她的爱慕,也有他对前朝和其祖父朱武的深刻怀念,似乎是放下了与明朝的仇怨。她开始心绪纷乱……
      她知道陈文武身份特殊,与他交往,日后恐生事端。但这首诗,还有那支玉笛,在她手中却温润生光。她常常试着吹响那支玉笛,笛声清脆悠扬……那个男人的魅力,也令她难以抗拒,有时也会在梦中萦绕,如同他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顺德纠结着……她反复地读着他写的这首诗,觉得陈文武这个人也不错,可以接触试试。只是他这个人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张承渊建议她还是要多个心眼。
      转折发生在正统元年深秋之夜。
      一伙蒙面人突袭黄山光明武馆,目标直说是要搜寻顺德公主。
      领头的蒙面人说是孙皇后发现了公主藏身地,派东厂高手和锦衣卫前来带回,若她拒绝,则就地灭口。
      没办法,顺德不想给张家再添麻烦,也愿意跟随他们回宫,张家也不想再与朝廷作对,便被锦衣卫带走了。
      正统二年(1437年)春,朝廷传来消息,英宗朱祁镇受母后指使,将顺德公主指婚给了石璟。石璟为昌黎人,家族背景普通,但他祖父曾参与靖难之役,为朱棣立下过汗马功劳,遂将大姐指婚给她。她心里也思念着张承渊和陈文武,但此时已如笼中之鸟,就算插翅也难再飞,只能认命。
      婚后,她与石璟还算幸福,但未生育。
      正统八年(1443年)正月十七日,顺德公主因难产大出血去世,终年仅二十四岁。
      张承渊闻讯,面色凝重,对张思汉戴若兰喃喃道:“哎……苦命的永清公主!苦命的顺德公主!苦命的胡皇后!”
      正在此时,陈文武也突然到访。
      他带来重要消息:瓦剌也先大军犯边,已杀入京城,朝中政局生变,宦官王振与兵部尚书于谦专权,孙皇后已被架空,英宗面临亲征压力。
      他可能还不知道顺德公主已死。
      “承渊,我们去皇宫救出顺德公主,彻底隐入民间。在下在杭州置办了一处庄园,环境清幽,可作长期安居之所。”
      张承渊黯然道:“陈兄不必麻烦了。从此世间,再无顺德公主。”
      陈文武不解:“兄弟此言何意?”
      张承渊意味深长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皇宫深深,香消玉殒……”
      陈文武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转身对着京城方向,磕头拜了三拜……
      长安宫中,胡善祥惊闻顺德公主因难产而死,哭得死去活来,病情更加恶化。
      她度日如年,泪水哭干,撕心裂肺……
      她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何意义?
      正统七年(1442年)11月20日,张太后驾崩,享年六十八岁。她是朱高炽的皇后,一生廉洁自律,经历了太祖、建文、成祖、仁宗、英宗五朝皇帝……她居功至伟——尽心尽力服侍徐皇后、力保朱高炽太子之位、为儿子亲选太子妃、助朱瞻基登基并力推三杨辅政、仁宣之治十一年从不参与朝政、不任人唯亲(娘家弟弟终生只做普通武官)、不故意为难孙皇后、照顾儿孙传承帝位……她被奉为“诚孝张皇后”和“明朝一代贤后”。
      消息传来,胡善祥跪于长安宫门前,泪如雨下。这位在宫中唯一庇护她的人也走了。从此世间,再无人懂她活着的意义。
      胡善祥更加郁郁寡欢,终致病情加重。
      就在张太后驾崩刚刚一年,正统八年(1443年)11月26日,胡善祥在一个雪夜之中,也悄然离世,年仅四十二岁……朝廷仅以嫔礼葬之,墓穴简陋,空石碑文无字。
      直到天顺七年(1463年),已是中年的明英宗朱祁镇,得知生母孙皇后曾构陷胡氏流产、篡位夺后的旧事,内心震动……英宗当庭追思胡善祥一生贤德,朝中满堂文武,无人不唏嘘叹息……遂下诏恢复其皇后尊号,谥号“恭让章皇后”,并命永清公主与其祔葬在一起,以彰其德,以显龙恩。
      那一刻,时光倒流……
      那个曾在运河边胡家小院海棠树下抄书的少女,那个在废后诏书中从容退场的女子,终于得到了迟来二十年的公正。
      历史或许遗忘了许多细节,但人心自有公论,即使是英宗,仍然有人提醒。
      胡善祥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也没有权谋争斗的锋芒,她只是以一颗平静澄澈之心,践行了“贤”之一字的全部重量。
      在一个母凭子贵的时代,她因无子被弃。可也正是在这个时代,她的无争、无怨、无悔,成就了一段超越血缘与权力的精神传奇。后世评曰:“徐皇后佐太宗靖难,张皇后辅仁宣之治,钱皇后伴英宗风雨,而胡皇后以无子被废,犹得与三人并称明朝‘四贤后’。她们岂非以其德行,足动天地乎?”
      她不曾抗争——却从未屈服过。
      她失去一切——却保全了灵魂。
      明朝历经二百七十六年,共十六位皇帝,胡善祥是唯一一位因无子且患病被废黜的皇后,却也是最贤、最淑、最不愿争权夺利的皇后。这就是胡善祥的短暂一生。
      她是明朝“一代贤后”。
      凤阙春深,静水流长。
      她的名字,世人没忘。
      没想到,胡善祥庆幸自己入宫又因无子被废的悲剧,也换来了两个女儿的悲剧。
      贤德不一定带来回报……但它的光芒,终将穿越时空,照亮着后人的路。
      正如后世所言:她不曾抗争,却从未屈服;她失去一切,却保全了灵魂的高贵。
      这就是胡善祥以及她两个女儿的故事。
      一代贤后,静水流深……
      她的悲情故事,虽然在两个女儿身上得以延续,但她的善行仁德,足以感天动地,一定会换来下辈子的幸福和安宁!
      但愿她们下辈子,不再去往帝王家。
      哪怕是平淡的生活。就如同她老家运河边的胡家小院,那株年年盛开的海棠花,虽历经风雨,却岁岁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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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广东
    元末明初一代英雄明教教主张无忌退隐之后的生活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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