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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来了
时间仿佛在铁证如山的娃娃被举起时凝固了一秒。
皇甫玉(江听晚)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一股更强的力量从心底涌起——那是来自现代灵魂的、见惯了影视剧里无数阴谋伎俩的冷静,以及绝境中求生的本能。
(冷静,江听晚,你必须冷静!)
(你是刷了八百部宫斗剧的十级学者,什么阴私手段没见过?这种粗糙的栽赃也想扳倒我?)
(证据太“完美”了,完美得可疑。突破口……突破口在哪里?)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闪过。她强压下所有慌乱与愤怒,脸上反而露出一丝近乎诡异的平静,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悠闲。
在所有人——包括惊怒的父亲、得意的君后、冷酷的太女,以及那些虎视眈眈的侍卫——震惊的目光中,她竟然缓缓走到桌边,重新坐下,甚至伸手拎起桌上那把幸免于搜查的茶壶,给自己斟了半盏早已凉透的茶。
她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微微颔首,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佳酿:“嗯,这茶……凉是凉了点,但底子不错。”
对太女方才那番杀气腾腾的指控和命令,她恍若未闻。
这反应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皇甫玉!”太女皇甫玥被她这轻慢的态度彻底激怒,耐心告罄。她几步上前,一把将皇甫玉从凳子上狠狠拽起,劈手夺过那茶盏,重重砸在桌上!茶水四溅,瓷片崩飞。
她紧紧攥住皇甫玉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姣好的面容因怒意而微微扭曲,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爹他用巫蛊诅咒当朝储君和君后,这是诛九族的十恶不赦之罪!你身为皇女,非但不思避嫌请罪,还敢在此装聋作哑?!”
就是现在!
皇甫玉感到手腕剧痛,心里却陡然一亮。
(对,就是这个!态度!反应!)
(太女,你太急了。你预设了我应该惊慌失措、百口莫辩、或者怒不可遏……但我偏偏不按你的剧本来!)
(你急了,你就会露出破绽!)
她没有试图挣脱,反而借着太女拉扯的力道,顺势向前踉跄了几步,一直退到父亲的床榻边。
然后,在所有人再次惊愕的注视下,她猛地扑到床边,一把抱住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萧侍君,将脸埋在他肩头,肩膀剧烈耸动起来——
“呜呜呜……阿爹!我的阿爹啊!”她放声“哭”了起来,声音凄楚哀婉,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绝望,“您说我们父女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我们在这深宫里,与世无争,谨小慎微,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为何总有人不肯放过我们,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不可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们无权无势,就好欺负吗?呜呜呜……”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饱满的“哭诉”,与其说是辩解,不如说是一记响亮的情感控诉。它完全跳出了“是否巫蛊”的罪证辩论,直接将矛盾拔高到了 “恃强凌弱”、“迫害无辜” 的道德层面。
君后被她这唱作俱佳的表演弄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指着她尖声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指桑骂槐,说本宫和太女仗势欺人,冤枉了你们不成?!”
上钩了。
皇甫玉从萧侍君肩头微微抬起脸,脸上泪痕宛然(偷偷掐大腿疼出来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极其冷静的、只有近处萧明初才能捕捉到的锐光。
她等的,就是对方这句反问。
萧侍君起初被女儿突如其来的“哭诉”弄得一怔,但他何等聪慧,立刻从皇甫玉那快速眨动的眼睫和紧握自己手的力道中明白了意图。多年冷宫生涯磨砺出的,不仅是心灰意冷,更有在绝境中配合生存的本能。
他当即眼眶一红,本就苍白虚弱的脸上更添凄楚,顺着皇甫玉的话音,用微弱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的气音哀声道:
“君后……妾身自入宫以来,谨守本分,深居简出,从未有过半分不敬之心,更遑论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这娃娃,妾身真的不知从何而来啊!君后,您……您为何要如此冤枉妾身这无依无靠之人?”
他声音颤抖,泪水沿着消瘦的脸颊滑落,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无助,比起皇甫玉略显夸张的表演,更具真实的感染力。父女二人抱头痛“哭”,一个凄厉,一个哀婉,将“备受欺凌的苦命父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Nice!老爹给力啊!这反应,这配合,绝了!)皇甫玉心中大赞,脸上却哭得更“伤心”了。
这默契十足的双簧,果然让君后一时语塞。他被这对父女连哭带诉的架势弄得有些发懵,尤其是萧侍君那副奄奄一息却含冤莫白的模样,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隐隐觉得自己像是个欺压弱小的恶人。
“你、你二人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本宫……”他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们,话说到一半,猛地清醒过来。
不对!差点被他们带沟里去了!
不管他们哭得多惨,演得多真,那两个扎满针的娃娃,可是实实在在从这屋里搜出来的!这才是铁打的事实,是任凭他们如何哭闹也无法推翻的“物证”!
君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被带偏的情绪,恢复了作为后宫之主的冷厉,声音陡然拔高:
“够了!本宫险些中了你们父女二人的奸计!任你们巧舌如簧,哭天抢地,这巫蛊证物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从萧侍君的居所搜出!铁证如山,岂容尔等狡辩?!”
他转向太女,语气斩钉截铁:“玥儿,不必与他们多费口舌!此等大逆不道、诅咒储君君后之行径,必须严惩!本宫这就与你一同,面见陛下,请陛下圣裁,务必严惩凶徒,以正宫闱!”
“父后所言极是。”太女皇甫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她早就等着这一刻。哭?哭有什么用?在绝对的“证据”和权力面前,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目光扫过那些因父女哭诉而略有迟疑的侍卫,厉声道:“都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君后的旨意吗?立刻将萧侍君与宸王‘请’去凤仪宫!若敢反抗,以同罪论处!”
侍卫们再无犹豫,钢刀半出鞘,寒光凛冽,脚步声重重围拢上来。“放手!你们放开我阿爹!”
皇甫玉的厉喝被侍卫们粗暴的动作淹没。两名孔武有力的侍卫不顾萧侍君病体孱弱,直接将他从床上拽了下来。萧侍君闷哼一声,脚下虚浮,险些跌倒。混乱中,一名侍卫腰间的佩刀刀鞘滑脱,锋利的刀刃边缘,猛地划过萧侍君来不及收回的手臂!
“嘶——!”萧侍君痛得倒抽一口冷气,鲜红的血瞬间浸透了素白的寝衣袖管,他捂住伤口,身体因疼痛和虚弱而微微佝偻。
那抹刺目的红,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皇甫玉的理智。
“阿爹!”
她目眦欲裂,所有伪装、周旋、隐忍在这一刻灰飞烟灭。身体比思维更快,她如同被激怒的母狮般猛冲上前,趁着那伤人的侍卫还未回神,一把攥住他握刀的手腕,五指如铁钳般用力一扭一夺!
“啊!”侍卫吃痛松手。
钢刀已然易主!
皇甫玉握刀在手,反手就用刀背狠狠抽在那侍卫脸上!“啪”的一声脆响,侍卫被打得踉跄后退,脸上瞬间红肿。
“狗东西!事情尚未查清,谁给你的狗胆伤我阿爹?!”她持刀而立,眼中怒火熊熊,周身杀气凛然,竟让周围侍卫一时不敢上前。
“皇甫玉!你放肆!竟敢夺刀行凶!”太女皇甫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退后半步,但旋即怒不可遏,“都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拿下这个疯妇!”
“我看谁敢动!”皇甫玉厉喝,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嘶哑,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没有理会围拢的侍卫,反而猛地转身,一步跨到太女皇甫玥面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手中那柄尚带着萧侍君血迹的钢刀,已经稳稳地、冰冷地架在了太女纤细的脖颈上!
刀锋紧贴皮肤,传来死亡的寒意。
“皇甫玥,”皇甫玉逼近她,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她能清晰看到太女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骇,“我是不是……平日里对你太客气了?客气到让你忘了,我皇甫玉,从来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让你觉得,可以随意栽赃陷害,动我至亲?!”
太女身体僵直,喉结滚动,却强撑着帝王储君的威仪,色厉内荏地低吼:“皇甫玉!你持刀威胁储君,罪加一等!你疯了不成?!”
“疯?”皇甫玉嗤笑一声,刀锋又逼近半分,冰冷的触感让皇甫玥汗毛倒竖,“我被你们逼的!”
她环视四周噤若寒蝉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回太女惊恐却强作镇定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巫蛊诅咒储君,是诛九族的大罪吗?”
“好啊,那我告诉你——”
她微微歪头,笑容冰冷而残酷:
“我阿爹,他早就没有九族可诛了。他的父族母族,前朝萧氏,不正是被母皇,我的好母亲,屠戮殆尽了吗?”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轻快而恶意: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按照律法,妻族,也在九族之列吧?”
她的目光如淬毒的针,刺向皇甫玥:
“我的好姐姐,尊贵的太女殿下,你好像……也在我阿爹的‘九族’之内呢?真要诛起来,你是不是……也得跟着一起掉脑袋啊?嗯?”
“皇甫玉!你大胆!你敢诛杀储君?!”君后吓得尖叫起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皇甫玉猛地提高声音,刀锋在太女颈侧压出一道细细的红痕,“你们今日敢用这种下作手段诬陷我阿爹,逼死我们父女,我为什么不敢拉你们垫背?!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拉上个储君陪葬,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殿内空气凝固,时间仿佛静止。
刀锋之下,是储君的性命。
“玉儿——!”
就在皇甫玉刀锋紧逼、太女面色惨白、君后惊骇欲绝、满殿侍卫投鼠忌器的死寂时刻,一道虚弱却焦急万分的声音,如同冰层裂隙中透出的微光,骤然响起。
是萧侍君。
他捂着流血的手臂,挣扎着想要上前,脸色比纸还白,眼中却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女儿。他看到女儿眼中那股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疯狂决绝,那是二十年前,他曾在自己某些族人眼中见过的、走向毁灭前的光芒。
“听阿爹的话……把刀放下。”他声音颤抖,带着泣音,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不要……不要为了阿爹,做傻事……不值得……”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僵持与动摇之间——
殿外,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尖锐唱喏,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压过了殿内所有声响,也冻结了所有人的动作:
“陛——下——驾——到——!!!”
玄甲铿锵,脚步如雷。
无须通传,那象征着无上皇权的玄色龙纹身影,已携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威压,出现在了濯尘殿的门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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