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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之铃 6
萧从之带着许氏穿过回廊到前厅的时候,谢莫闻等人正和宛月一道喝茶吃点心,看人过来,谢莫闻忙起身迎了上去。
“你这是说了什么?”谢莫闻好奇。
萧从之拉着谢莫闻的手伸进自己的衣袖,让人摸了摸他给许氏看的东西,谢莫闻了然,这万万人之上的君王自然能解一切后顾之忧,刚想开口调侃两句,就见萧从之脸色严肃,透着化不开的怒意,顿觉不妙。
宛月看萧从之真能说动许氏还挺意外,要知道她劝了无数次,许氏硬是死咬着不愿说。
纪不予等人也注意到了萧从之的脸色,立马放下了瓜子点心,都坐得端正了些。
萧从之让许氏坐到宛月身侧,安抚地冲人笑了笑。
许氏状态不错,规矩地叫了声嫂嫂后,便打算开口,宛月给拦住了。
“你愿意过来已是跨了一大步,剩下的交由我吧。”
“嫂嫂…”
宛月抬起手制止许氏说下去,反而吩咐身后的丫鬟:“去把老爷叫来。”
“嫂嫂!”许氏急了,她虽明白陈宇迟早会知道,但着实太突然。
宛月轻柔地拍了拍许氏的手背,解释道:“此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害怕则先去我屋里休息一会儿?”
许氏愣了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
陈宇很快赶了过来,但他看到厅里一干人等,一头雾水,视线捕捉到谢莫闻的时候,还惊恐地想往宛月身后躲。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由我来说吧。”宛月坐在上首,先朝谢莫闻点了点头,便娓娓道来…
宛月最先说的内容和许氏告诉萧从之的一致,说完后,陈宇瞪圆了眼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这般大的事,你竟瞒着我。”
萧从之默默和谢莫闻对视了一眼,大抵明白两年前,谢莫闻为何会放弃将宛月带回魔教,这般大的事,陈宇半点没怀疑真假。
宛月拉过陈宇的袖子,将人拽回椅子,对着所有人解释:“此事要不要告知诸位,该全由从筠做主。”
从筠是许氏的名,从话说开起,宛月就不再称弟妹了。
“我知道这事后,做了些调查。”宛月继续道,“陈垣擅伪装,肯定不愿暴露此事,坏了他自己的名声,故而对从筠,他不敢太过分。”
蒋旭怒而拍桌:“这叫没太过分!”
杨砚书急忙拦了下蒋旭,尽管他眉眼间也俱是愤怒。
宛月倒是没恼,她说:“出了陈府,陈垣才叫肆无忌惮,光我查到的,就有两名青楼女子被他弄死在了床上。”
陈宇拉过宛月的手,呼吸渐重,惊疑不定。
“他买通了青楼老鸨,老鸨不仅不愿声张,你去问,她必然也是不认的。所以,我着人挖出了那两具尸体。”
这下纪不予都惊到了,实在没料到陈府这位主母,气魄如此不凡。
“尸体情状以及死因就不做赘述了,陈垣手段残忍,世所罕见,我均着人记录为案,有仵作签字画押,日后可呈堂作为证据。”宛月轻叹一口气,“陈垣一事从筠不愿提,老鸨作为苦主也不承认,我能做的只有将这一切准备妥当,以备需要的时候能拿出手来。”
许从筠没想过背后还有这样深的事,当下落了泪,断断续续地说:“若我知道还有女子殒命,我必不会…”
“此事怪不得你。”宛月温柔地朝许从筠笑笑,“虽不知萧少侠如何能让你想通,但我一直希望你踏出这一步,不是为了旁人,只是为了你自己。”
许从筠吸吸鼻子,将这话听了进去。
陈宇低着头一言不发,拉过妻子的手攥在怀里,思考片刻,当着众人表示:“陈垣的事我一无所知,是为失责,如今事发,此后必有诸多事宜要处理,但最首要的是,许姑娘,你可需要我替弟弟与你和离。”
许从筠震惊地看着陈宇,一时无言,宛月便说:“此事等各位少侠离开…”
陈宇却说:“此事最急。”
许从筠反应过来,强自恢复镇定,道:“有劳。”
陈宇勉强笑了下:“和离书我会准备,既然如此我有一事想拜托…”陈宇看向谢莫闻,叫到:“谢……”
宛月赶紧扯了陈宇一把,慌乱开口:“该谢莫少侠来此,但劝动从筠的是萧少侠。”
陈宇才反应过来,连忙转头朝萧从之道:“不知萧少侠能否送许姑娘回江南,合该我亲自跑一趟,可因陈垣一事我恐怕短期内抽不开身。”
萧从之被陈宇差点脱口而出的“谢教主”吓得够呛,并不从容地应到:“中秋之后,我本就打算启程前往江南,可以护送许姑娘一程。”
“在此谢过。”陈宇认真地拘了一礼,最急迫的事情解决后,陈宇又说:“诸位今日是来查陈垣身死一案,眼下虽是知道了舍弟行径,可无论是许姑娘还是那老鸨都不至于杀人。”
萧从之等人互相瞅瞅,心下明白,这就是当前困住他们的症结所在。
“我有个方向。”宛月开口,“陈垣死前一段时间曾多次前往听风阁。”
“听风阁?”
“对外是个茶楼,可行的事和青楼无异,算是个更雅致更隐蔽的青楼。”
“那我们这就去看看啊!”蒋旭站起身,颇有点迫不及待。
杨砚书也起身,陈府这头的事知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家务事,他们本不该多留。
萧从之拉了拉谢莫闻,谢莫闻先是瞪了眼陈宇,然后看向宛月:“多谢。”
宛月笑着点了点头。
离开陈府后,谢莫闻说:“先不去听风阁。”
蒋旭不解,但虚心求教:“为何?”
“眼下我们只查到两名死者背后有隐情,皆与男女之事有关,但其他的呢?听风阁到底是一切的根源,还是只是一个普通的青楼,现在还得不出结论。”
杨砚书问:“莫少侠的意思是我们最好先查明剩下二十二名死者是否有类似的隐情?”
“二十一。”谢莫闻回,“最后一名昆仑弟子既然一直在魔教,那必然难查。如今我们有了方向,在调查时可将重心多放在女子上,实在查不到也无妨,我们需要更多的案子来佐证猜测,而不是全部。”
杨砚书点头表示理解。
蒋旭没搞太清楚,但愿意相信谢莫闻,先去查案。
纪不予意味悠长地看了眼谢莫闻,最终点头表示:“我知道了,此事太急,我会让门下散出去查。”
萧从之提醒:“让云少侠也帮忙盯着些。”
纪不予带着杨砚书和蒋旭离开后,便只剩萧从之和谢莫闻两人了,萧从之观谢莫闻脸色不佳,伸手捏了捏谢莫闻的手指。
谢莫闻朝萧从之靠过去,贴严实了才沉声问:“你观冬璟品性,可和刘锦、陈垣之流一样?”
萧从之缓缓摇了摇头。
眼下,夜半之铃一案算是有所进展,可冬璟之死横在中间,让这谭水仍旧扑朔迷离。
有了调查方向后,案子查得飞快,也得益于江湖人查案不拘小节,手段丰富,仅一天光景,就查得七七八八了。
大家伙儿坐在离听风阁不远的酒楼雅座对消息。
纪不予:“一句话,我们的推测大抵是对的。”
杨砚书点头:“能查到的所有死者在男女之事上都有隐情。”
蒋旭:“听风阁也不止出现过一次。”
“这世道真是奇了。”杨砚书叹道:“寒窗苦读的学子骗亲妹妹暖床以做慰藉,老实淳朴的农民戏弄隔壁小他一轮的寡妇。”
蒋旭喷着唾沫大骂:“还有那旅人,什么旅人!频繁出入青楼妓院,白嫖就算了,还骗财。”
“遭陈垣杀害的两名青楼女子的验尸脉案我看了,恨不得自戳双目,世间怎会有这般草菅人命之徒!”纪不予狠狠拍了拍桌子。
“可恨的是,这竟然不是最严重的,最早的那个死者,有□□孕妇的怪癖,在外像养猪一样养了三十几个人,各个被他□□致孕,又□□到流产,就算侥幸撑到分娩,孩子也会被他拿出去卖钱。”
“什么!”蒋旭拍案而起,他们是分头行动的,他并不知道最严重的竟到了这等地步,怒目圆瞪,“还有这等事!安陵失踪三十几名女子也无人知晓吗?”
杨砚书握拳敲桌,恨声道:“那些女子都是外地拐来的,均是良家女子。我能得知这事,还是那恶人妻子愿意开口,说怀疑她丈夫在外养人,谁知探到那宅邸一进去……”
杨砚书胡乱薅了把脸,说得艰涩:“我此生恐怕都不会忘记那场景。”
狭小的院落,逼仄的陋室,三十几个衣着单薄的女子,大半挺了肚子,人人脸上了无生趣。
“那恶人妻子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表示愿意帮那些女子回归故土,可人已经被毁了啊!!”
萧从之闭上双眼,身体因为愤怒微微颤抖,谢莫闻从后轻柔地半抱住萧从之,他知道,萧从之在内疚……在盛朝的国土上,他的子民遭受这样的非人待遇,是国法之责,是国君之责。
愤怒的自然不止萧从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查到的东西互通有无后,所有人都出离愤怒,平息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镇定到能交谈。
“要我说,还查什么查!这些死者各个死有余辜,如果真是魔教做的,这波我挺魔教,若不是,更是为民除害!”蒋旭激情澎湃,如若可以,他恨不得和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拜把子。
杨砚书相对冷静一点:“此次若非莫少侠挖出疑点,我们还查不到这些。”
“是啊是啊!”蒋旭附和,“这次多亏莫少侠指点。此前一直朝男子打听,一无所获。”
“民间男主外,女主内,是我们忽略了女子的声音。”纪不予眉间盛着疲倦,他靠在椅背上,不由唏嘘。
杨砚书:“经此一事,杨某着实佩服莫少侠,在刘府,他是第一个察觉丫鬟有异的。”
“各位。”谢莫闻适时开口,“叫我莫焕就好,莫某当日也算灵光一现,当不得诸位谬赞。”
“欸!莫兄!”蒋旭拍着谢莫闻的背说,“叫名字就生疏了。”
气氛因着奉承和寒暄回暖了不少,萧从之便问:“我们何时去听风阁探一探?”
蒋旭不解:“还去什么?我看就留那人继续铲奸除恶不好吗?”
“可冬璟呢?”萧从之说,“冬璟何辜?”
蒋旭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又不知道冬璟是否也有另一面,再者说,他离开昆仑七年,若在魔教性情大变也说得过去。”
“不可能!”谢莫闻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也懒得找借口,只说,“听风阁是一定要去的,且我有一计。”
杨砚书帮着周旋气氛,忙说:“愿闻其详。”
“我们直接进去,或许不得其法,但若是装成作恶之人,对方很可能会主动接近。”
“不可!”这回轮到萧从之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我们至今不清楚始作俑者的杀人手法,若是挡无可挡的法子,此举就太危险了!”
蒋旭点头附和:“是啊,莫兄,实在没必要冒险。”
杨砚书也说:“这确实太冒险了。”
纪不予也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谢莫闻双眼一眯,其他人的想法他可以不在意,但若萧从之拦着,他便不能执拗。
“借一步说话。”谢莫闻把萧从之拉了出去。
两人找了一僻静之处,谢莫闻才开口,先是低低唤了一声:“从之。”
萧从之表情严肃:“我知道,查到的越多,越说明冬璟是被误杀,可确实危险异常。”
谢莫闻要说些什么反驳,萧从之动手先把人嘴捂住了。
“今天沈嫣来过一趟,他们细细问了绡花那晚的细节,绡花听到了冬璟一声尖叫,立刻起身去冬璟房中,那时冬璟已经不见踪影。谢莫闻,那是我皇家影部精锐,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可在这样的环境下,悄无声息瞬间劫人。”
“从之…”谢莫闻拉下萧从之的手,往前探头贴了贴萧从之的额头,让人放松些,“干扰术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当日在子午桥上,我看清了把冬璟尸体带上桥的女子长相。”
萧从之:!!!
“一会儿我进听风阁,只要看到那人就动手,无论是刘锦还是陈垣都出入听风阁不止一次,我想无论对方什么手法,都不是一个照面可以发动的。”
“谢莫闻……”萧从之还是不情愿,但他分得清轻重,知道这样的机会须得抓住。
“宽心,相信你夫君,嗯?”
萧从之狠狠打了下在这当口还有闲心开玩笑的谢莫闻,不情不愿地咬了咬谢莫闻的嘴唇,但到底是妥协了。
回到雅座,谢莫闻率先开口:“萧兄已同意我的提议,我们最好现在就动身前往听风阁。”
“什么?怎么会….萧兄?”杨砚书看向萧从之,满脸不解。
萧从之还在思索如何回应,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让我去!”
来人正是冬璟的师兄,昆仑派寄舟。他脚步很快,走到谢莫闻跟前停下,气喘得很急,却坚定:“冬璟是我昆仑弟子,亦是我师弟,合该由我来冒这个险。”
按照谢莫闻的说法,这个险只能他冒,旁的人又不知那女子长相,于是他又直白又不留情面地拒绝:“不,你武功太差。”
寄舟满腹理由噎在嗓子眼,看看纪不予又看看萧从之,没法子了。
“莫少侠,还得是你。”云少澄在寄舟身后缓步走来,“方才劝过,没劝住,没想到莫少侠一句话,我也不用劝了。”
“怎么?”杨砚书问,“寄小兄弟和莫兄一样的想法?”
“可不是吗?寄舟一路都在同我说,冬璟不是那样的孩子,他一定要抓住始作俑者,还冬璟清白。”
“现在倒也没有不清白。”纪不予悠哒哒地说。
“总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谢莫闻不想把事情拖太晚,拉起萧从之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我们一会儿一起进去,你们坐在看得着我的地方,等我动手,你们就一哄而上。”
杨砚书不明白:“你如何知道该朝谁动手?”
谢莫闻还没想好借口,索性不应声了,反正此行免不了动手,这里都是江湖翘楚,根本瞒不过去。
他是坦然了,苦得云少澄直扶额,纪不予忙找借口:“这…莫兄或许…呃,掌握了别的,对,别的线索。”
萧从之哑然失笑,但也不帮忙,跟着谢莫闻一道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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