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定域恋人

　　简兮尝试向前挪动。
　　尽管眼前一片黑暗，但似乎脚底是某种实物。
　　她蹲下企图确认，却仿佛探入了虚空。
　　她找不到支撑她的实物。
　　然而，久违的，腕间的温热出现了。
　　简兮抬起手，试图借着微弱的红光看清周围的情况。然而这点光，却像是投入大海的石子，起不了半点作用。
　　寒冷无法控制地向她裹挟而来，简兮只觉得自己近乎要支撑不住这样无限制的贯穿。
　　溺水般的恐惧朝她奔袭而来，近乎压制住了她的全部呼吸。
　　红光还在闪烁，简兮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梦，是弦梦域。
　　她又来到弦梦域了！
　　顾弦！
　　简兮迅速朝四周望去，黑暗，全是黑暗，她分辨不出方向。

　　“顾弦！”简兮高声呼喊。
　　四周像是无限空旷的空间，她只感到自己的声音涟漪般无限向外扩展。
　　但她没有听见回应。
　　“顾弦！”简兮再喊了一声。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简兮努力摒弃脑海中对于黑暗难以遏制的恐惧，伫立片刻后尝试朝着某个方向走动。
　　腕间的温度果然发生了变化。
　　简兮停下脚步，感受着手腕的温热。而后试探着调整方向，不断寻找着温度升高最快的朝向。
　　直到在虚空中确立出某个目标方向，简兮便小心迈步走去。她不断感受着手腕的温度变化，小心翼翼地校正方向。

　　不知道到底行走了多久，简兮突然听见前方出现一道微弱又痛苦的呼吸声。
　　她心一揪，迅速朝声音的方向奔去。
　　然而，还没等简兮寻到声音的源头，她便突然被人从身后拥住了。
　　熟悉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简兮一僵，试探着开口：“顾......弦......”
　　身后人似乎此时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只艰难地发出一声肯定的回答。
　　简兮迅速回身拥住来人，熟悉的檀香气息里竟然混合着浓厚的血腥味。
　　简兮感到自己的手心沾上了粘腻的温热的液体，她有些颤抖着开口：“顾弦，你怎么了？”
　　少年的呼吸断续又微弱。
　　简兮没有想到，时隔半个月，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顾弦。

　　突然，脚下似乎传来一阵震动，然后愈来愈大，让简兮无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场在伊犁的坍塌。
　　她立刻拥紧怀中人。
　　这场下落不知持续了多久，就在简兮以为将会到来一场无可避免的震痛时，身下突然出现了柔软的物体。
　　简兮睁开眼，见着的便是身下满脸血渍，却温柔看着她的顾弦。
　　简兮迅速撑起身子，伸手检查顾弦的身体。
　　“简兮，痒。”顾弦虚弱地对着她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简兮觉得眼眶热的过分，手下却完全不敢使劲，生怕弄疼了身下人。

　　“他比你想象的厉害，这些不是他的血。”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从高处落下。
　　顾弦立刻撑起身子，将简兮护在身后。
　　他们此时才发现，两人正处在一间封闭的房间内。房间四周没有窗户和门，只有钢铁覆盖着全部的墙壁。
　　而房间正中，正漂浮着一个白色的光球。
　　声音是从光球传来的。
　　简兮觉得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顾弦，你，通过测试了。你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人。”光球忽视眼前两人的警惕继续道。
　　“什么测试？”简兮眉头一皱，冷冷开口。
　　“黑暗生存测试。”光球有些自豪道，“我从没见过有人能够在完全无声的黑暗里撑过半个月。那些黑暗里的异兽，就姑且算是我送的调节气氛的小玩意儿吧。”
　　在这光球的只言片语中，简兮终于明白了顾弦在这半个月都经历了什么，也突然明白为何她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弦梦域。
　　是这光球困住了顾弦，也阻断了她的来路。

　　“你到底想做什么？”简兮拉住顾弦的手，朝光球开口。
　　两人相贴的手腕上此时正散发着相同的温热，足以让他们确定，这世界上，唯有他们彼此拥有最不可分割的联系。
　　光球抖动了一阵，似乎发出了人类般的笑声，而后它飞得离两人更近了些：“不是我想做什么，你应该问的是，你们需要做什么。”光球说着，声音更冷了些，它缓缓道：“只要我不放你们走，从现在开始，你们便无论如何都醒不来了。”
　　然而简兮却似乎听出了些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让顾弦醒来？”
　　光球哈哈一笑：“什么叫做我有办法？我就是一切的办法。这弦梦域为我所主，只要你们完成任务，自然就能醒来。无论是你，还是他。”

　　简兮突然想起这声音她在哪里听过了。
　　是在新疆伊犁的天空——
　　“以下三点铁律你务必牢牢记住。”
　　“首先，在本时空发生的一切，都会真实反映在你的身上。”
　　“第二，在本时空发生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如果遇见不合理的事情，请假装没有发现。”
　　“最后，请勿长期停留在本时空，否则后果自负。”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沉默许久的顾弦突然艰难开口道。
　　“不愧是我选的人，接受度就是高。”光球满意地上下晃动着。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这事我们弦梦域能自己解决，就不会需要麻烦你们这些本就不属于弦梦域的人。但没有办法，我们都被弦梦域困在此处，而只有你们才具有穿梭不同时空的能力。”光球道。
　　“什么叫做穿梭不同时空？我们不是一直在弦梦域吗？”简兮问。
　　“不好意思，我似乎忘记了做基本介绍。”光球突然有些绅士的开口，“弦梦域作为平行时空，你们人类能够进入的概率微乎其微，因为这里实际上是所有亡灵的灵魂栖息地。”

　　亡灵？
　　简兮愣住了。
　　“你是说，我们在弦梦域见到的所有人，都是亡灵？”简兮觉得这决计不可能，不仅乌尔曼之前还好好活着，而且她和顾弦的同学老师不可能都是亡灵。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你们似乎拥有能够在本来全是亡灵的弦梦域，进入其他次空间的能力。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次空间是怎么出现和被创造的，但是你们的存在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光球接着开口。
　　“什么启发？”顾弦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这半个月以来的生死博弈，恐怕和这所谓的启发脱不了干系。
　　光球没有立刻回答，只继续讲到：“这恐怕说来话长。这弦梦域，其实是片无限空间，自古以来的所有亡灵灵魂都在此处栖息。就像人类有七情六欲，灵魂和人类不过是相差个□□的关系，自然也有。无法计量的灵魂千万年来产出的负能量就如同人类世界的污染一样，需要被清除。只是作为弦梦域的一部分，我们所有灵魂都和这些负面能量同根同源，我们无法消灭彼此。所以千万年来，我只能将这些欲望搜集和封存，直至今日，它们已经巨大到近乎可以吞噬整个弦梦域。”
　　“一旦它们不慎逃脱我的掌控，弦梦域就足以在一夕之间，沦为地狱，所有亡灵都会遭受灭顶的折磨。”光球说着，也忍不住发了个抖。
　　“所以，你希望我们能帮你消灭这些负能量？”顾弦很敏锐地察觉到光球的意图。
　　“没错。因为你们，我意识到可以将不同的负能量封锁进入次空间，只要你们能进入不同的次空间，消灭这些负能量，就能够救弦梦域于危难之中。”光球道。
　　“你认为我们有能力消灭如此庞大，连你都无法处理的能量？”顾弦反问。即使光球没有明说，但从它的描述中，就足以窥见，一个掌管弦梦域千万年的存在到底拥有多强大的力量。
　　“被封锁进入次空间的负能量，不会意识到它们自己原本是何存在。他们会化成人形，只不过携带着原本这种负能量的特征。你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然后净化他们。”说着，空中突然落下一把银锥，“你们可以认为这是法器，找到然后用这银锥钉入负能量体后，负能量就会消失。”
　　“顾弦，你应该很熟悉，就是这半个月你做的那样。那些异兽，都是小的负能量体，你已经有清除他们的经验了。”说着，一把相似的银锥突然从顾弦的腰后飞出，同样落到了地上。
　　简兮偏头看向顾弦，少年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简兮仿佛看见了，那场永无止境的杀戮战。
　　在无意识的时候，顾弦被当成杀戮机器训练了。
　　那双手原本是用来在键盘上敲打出一篇篇足以震惊学术界的论文的。
　　简兮起身上前，捡起了两把银锥，朝光球开口：“这次，我会负责清除他们。”
　　“一言为定。”简兮听到一串满意的笑声。
　　光球消失了。
　　再回过神，简兮和顾弦便身处在一处陌生的公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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