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间谍女友

　　叶初婉哭累了，瘫软在安艺怀中。

　　她的哭声只剩下细碎的抽噎，像被暴雨浇透的破布，再也撑不起半分力气。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冷汗，湿黏的发丝贴在眼角、下颌，混着泪痕凝成一道道暗沉的印子。

　　原本清亮的眼睛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睫毛被泪水黏成一绺一绺，垂在眼睑下，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还在无意识地往下淌。

　　安艺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心如刀绞，她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加紧手中的力道，给人一个安稳的靠山。

　　空气里飘着木炭与草木燃烧后的呛人余温。

　　灰烬堆中，一点微弱的火星正有气无力地闪烁着，它被厚厚的炭灰半掩着，时而亮一点，映出周围细碎的、泛着灰白的火星碎屑，时而又暗下去，只在灰烬表面留下一点极淡的红。

　　男人转身离开，搭着盗贼的肩低语，黑暗中看不清他那张恶心的嘴脸，随后扬长大笑离去，身后跟着两个人，消失在林中。

　　得到指令的盗贼满目狰狞，看着受惊而拥抱在一起的人群发出肆意的笑声。

　　村民们的尖叫声陡然炸开，老人们佝偻着身子往后钻，妇人死死地捂住孩子的嘴，却挡不住浑身的颤抖，瞳孔里盛满了濒死的惊恐，连逃跑的脚步都迈得踉跄又僵硬。

　　盗贼们的脸上挂着肆无忌惮的狞笑，他们端起手中的枪，枪口无情地朝向村民。

　　一阵沉闷的枪响过后，枪口还冒着袅袅青烟，枪声像惊雷砸在村落的上空，撕碎了沉寂的夜空。

　　倒下的身影重重砸在泥泞里，鲜血瞬间漫开，与地上的草木、灰烬混在一起。

　　随着一众火把扔下，火焰顺着茅草屋顶疯狂蔓延，噼啪作响的燃烧声里，浓烟滚滚升空，将天空染成一片暗沉的灰红。

　　原本炊烟袅袅的村落，此刻只剩断壁残垣在火中坍塌，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味道，绝望像潮水般淹没了每一寸土地。

　　远处的灌木丛后，叶初婉死死咬住自己的袖口，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泥土里，血腥味混着青草的涩气钻进鼻腔，却压不住喉咙里翻涌的哽咽。

　　视线越过摇曳的草叶，她眼睁睁看着熟悉的木屋被火焰吞噬，浓烟卷着火星冲上天空，盗贼们的狞笑、枪声的轰鸣、村民的惨叫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那些平日里笑着打招呼的乡亲，此刻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任由火苗吞噬他们的身体，他们生前脸上的惊恐与痛苦，清晰得像烙印般刻在她的眼底。

　　悲愤像岩浆在胸腔里翻涌、炸裂，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下。

　　她想冲出去，想嘶吼，想撕碎那些恶魔的嘴脸，可身后的人死死地拥着她，她只能无声地哭泣，任由滚烫的泪水模糊视线，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将哭声死死憋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声破碎的、几乎要将肺腑撕裂的呜咽。

　　安艺死死地搂着叶初婉，手臂收紧得几乎要嵌进她颤抖的脊背。

　　叶初婉的哭声像碎玻璃碴，密密麻麻扎进了她的耳膜，混着空气中未散的焦糊与血腥，每一声都重得砸在她的心上。

　　脸颊贴在她汗湿的额发上，滚烫的泪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沾满灰尘与血污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视线越过怀中的身影，能看到不远处盗贼离去的背影，还有一片狼藉的村落。

　　倒塌的房屋、散落的尸体、未熄的火星，每一幕都像重锤，狠狠敲打着她的神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碾碎，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安艺想开口安慰，她知道此时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只能一遍遍轻轻地拍着叶初婉的背，任由无尽的悲伤与绝望顺着泪水倾泻而出，心口的绞痛密密麻麻蔓延开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初晨的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探出头来，一缕稀薄的阳光穿透灰蒙蒙的烟尘，斜斜地洒在满目疮痍的村落上。

　　阳光落在堆积如山的灰烬上，泛出一层惨白的、毫无温度的光泽，木炭的碎屑在光线下清晰可见，有的还残留着淡淡的焦黑印记，被风吹过，便化作细小的粉末，轻飘飘地扬起，又缓缓落下。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焦糊味，混合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那缕阳光明明带着初晨的微光，却照不进这片狼藉的废墟，也暖不透她内心的悲凉。

　　叶初婉松开怀抱，撑着树，慢慢起身，拨开灌木丛，朝村庄走去。

　　脚步落在满地的灰烬与木炭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混着脚下偶尔踩到的碎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钝痛顺着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没有焦点，只是机械地、一步一步往前挪。

　　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倒的枯叶，脊背微微佝偻着，头发被烟尘黏成一绺一绺，垂在毫无血色的脸颊旁。

　　眼泪早已流干，只留下红肿干涩的眼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失了心魄般，任由沉重的脚步带着自己，一步步走进这片埋葬了所有过往的荒芜里。

　　安艺跟在她身后，脸上泪流满面，哽咽着。

　　“对……不起，是我……我害了他们，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他们……也不会死，对不起……”

　　叶初婉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安艺，脸上面如死灰，眸底一丝光彩也没有，微微张开那惨白的嘴唇。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也是被他们逼的跳河，险些丧命，这都是他们凶残狂暴。”

　　说着她跪在地上，膝盖陷进那被血水浸泡过的泥土，脊背躬成一道脆弱的弧线，抱着头痛哭。

　　“不，是我害了所有人，我不应该把你带回来的，当初我就应该把你丢在那儿不管，呵，我居然还任由你拉着躲在后面，不去救他们。”

　　安艺站在不远处，身影僵立了片刻，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揪紧，密密麻麻的疼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她再也忍不住了，快步上前，脚步落在废墟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叶初婉身边蹲下，伸出手，轻轻抚过她沾满烟尘与泪水的脊背，随即用尽全力，将浑身颤抖、几近崩溃的她紧紧拥入怀中。

　　“不，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叶初婉的额头抵在安艺的肩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止不住，浸透衣襟。

　　她狠狠地捉住安艺的衣袖，抬起头，容色凄惨，声音沙哑。

　　“你会陪我的吧，我想报仇，我要杀光他们所有人”

　　安艺轻轻地嗯了一声，手臂收紧，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一遍遍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泪水浸透自己的衣襟。

　　“我会陪你的。”

　　怀中的人哭累了，晕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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