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惊春

作者:尘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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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恋


      孟景春到最后也还是没能问出,本源仙力需要这样传渡吗?

      他是在不好意思对着顾不惊问出这样的话来,总感觉一张嘴,就会回忆起令人难堪的某些片段。他到现在都还能回想起来,顾不惊的唇,有些干涩,带着些许温热,就那样轻轻地附在他的唇上。

      ……

      他踱步至窗边,将窗推开。

      屋子里,好像有些闷热。

      算了,不问了!

      关于这段记忆他是一点都不想再回忆起来,就应该彻底忘掉才对,也许本源仙力就是需要这样传渡呢?他可是顾不惊,顾不惊怎么可能糊弄自己,他们可是朋友呀。

      晚上饭菜做好后,孟景春只瞧了一眼,毫无兴致,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一个人趴在书桌上等天黑,天一暗下来,就晕乎乎地爬上床,蒙上被子说要睡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睡觉。

      顾不惊说好,声落光灭,只有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撒下,待双眼适应黑暗后,勉勉强强能看清楚一些人影的轮廓。

      孟景春侧着身子,两只眼睛强撑着将顾不惊盯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或许是想借着朦胧月色看清这个人吧。这样看向顾不惊时,基本就看不太清他的五官了,也看不见他的唇。

      奈何没抵过睡意,两眼皮上下磕绊,再想看清这个人时,眼前已经一片昏黑,阖眼睡去。

      顾不惊就这样看着侧身向他的人,缓缓地躺在身下的地铺上,侧身面向孟景春。今日之后,他将无灾无难,百无禁忌。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他,而他,也可以很好的保护自己。

      如果……顾不惊想,如果真的能想起些什么就好了,会想起他吗?会满足……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私心吗?

      本源仙力离开主体后,需要主体在旁作为镇压,而子体会在短时间内对主体产生依赖,主动追随靠近主体。孟景春不过肉体凡胎,仙力洗髓,乍热乍寒,整个人处于寒热交替之间,很容易损伤正气,扰动心神。

      他睡之前,顾不惊还特意摸了摸他的额头,人虽然有些迷糊,但额温是正常的,拍了拍他轻声哄道:“睡吧。”

      顾不惊就这样闭着眼,酝酿着久未登门造访的睡意,不过太久没有入睡过,就算在黑暗中躺下,将眼闭上也无济于事,头脑中依旧是一片清明,相比之下不如起身修炼。

      可今日是在孟景春屋里,就在他床边,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却能看见他的睫毛在月色中投下细密的阴影,被窝下微微蜷缩的身形轮廓,脸埋在枕头里,额前的发丝垂落,安然入睡。

      许是怕视线太过于炽热,会将熟睡的人灼伤,他不得已将视线收回,强迫自己阖上双眼。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掀了被子,将双脚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动静。他以为是孟景春起夜,也就并未多想,依旧闭着眼睛神游天外。只要作为主体的自己在孟景春身边,那子体在体内便不会掀起什么风波。

      直到自己的被子被掀开,冰冷的空气瞬间将他席卷,而后一个声音含糊不清的唤道:“顾不惊。”

      “嗯?”顾不惊应声,撑着身子坐起,想问孟景春怎么了,但那柔软的双臂毫无预兆地将自己的腰身环抱,将他箍在原地,动弹不得。

      孟景春很自然地将顾不惊抱住,埋在他颈窝处,温热的呼吸扑打在脖颈,心脏不受控地狂跳。可他对这样的姿势似乎并不满意,哼唧两声后,摸索着抓住顾不惊的一只手,将它挪到腰后,让他将自己揽住,而后蜷缩着,头埋进了他怀里。

      顾不惊不知所措地将他抱住,呼吸失去了原本的频率,变得急促起来。这件事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也并没有对应的解决措施。

      书上只说了,从仙人身上分离出的本源仙力,在短时间内会对主体产生一定依赖,需要主体在一旁看守镇压,避免本源仙力在体内游窜,伤及骨肉经络。

      他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怎样的情感。欣喜若狂?又或是感慨万分?

      或许,在他弥散的某个记忆碎片中,也曾这样躺在自己的怀里,唤着他的名字,承诺着不能实现的话语。

      这是并不安宁的一个晚上,两个人分别陷入不同的漩涡之中。

      梦里太乱了,周围的环境在不断地周转变换着,情绪也错综复杂,在跑,在笑,在惊恐,在害怕,在哭着说不要。

      他呢喃的话语中,有时喊着“哥哥”,有时有唤着顾不惊的名字。

      眼角会涌出泪水,哽咽着问:“为什么不要我了?”心中万般委屈。

      但这些梦太乱了,就像一本厚重的书摆在他眼前,风呼呼的吹着,将它一页页地飞速翻过,逼迫着他马上记住,可孟景春连一个字都没看清楚,书就已经翻完了。

      他想看看封面,或许就能知道书里到底讲了些什么,但封面被水迹濡湿,字迹模糊,边缘处晕染出一朵朵黑色的小花。

      宽厚温热的手掌轻拍着他的后背,低沉的声音轻柔地安抚着他,告诉他:“没事了,不怕,我在。”

      他很用力地抱住这个人,生怕下一瞬,自己又失去了他......可是,他到底是谁,在自己心里,又占据着何种地位?

      冰火两重天的梦境中,孟景春总能很快地处于一个相对温暖又或是凉爽的空间。周围一会是烈日当头,一会又骤然变成冰天雪地。可这并未影响到他分毫,他被环抱在那个小空间中,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的变化。

      顾不惊指根擦拭过他眼角溢出的泪水,取了手帕将他头上渗出的薄汗擦去,小指滑触到他唇上擦破的小口,轻轻抹过,小口就消失不见了。他另一只手被孟景春压着,只能晃动着手腕去轻拍他的背部以示安抚。

      明明心里清楚,他就算嘴里喊着,但不过是梦呓,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记起来。可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一声,顾不惊就已经很高兴了。这么久的等待,并不像谢晨说的那般不值。他花了十一年,在白玉京上等到了他;等了十一年,也再次听到了这声“哥哥”。

      心上覆着的雪在悄然融化,尽管冬天就快要来了。

      窗外朦胧的月色越来越亮,借着月色,顾不惊用肉眼一遍一遍地临摹着这张脸,眉、眼、鼻、脸颊上的两颗小痣,耳垂上悬着一颗长寿痣。这张脸明明已经那么熟悉,魂牵梦萦,却还是一错不错地看着,生怕临摹错一丝一毫。

      拥抱的加紧带动着心跳的频率,逐渐加剧,如雷贯耳,振聋发聩。

      好想让心脏停止跳动,不要再跳了。

      可他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他已经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紧紧地将顾不惊抱住,温热的呼吸扑打在他胸膛。

      顾不惊顿悟,他们之间,原来可以这么近。

      若再放任心这般跳下去,看着贴在他胸膛上的人,顾不惊是真的怕会把人吵醒。

      应该安静些的,应该冷静些的。

      他默念了一遍又一遍静心诀,可扰他心神之人此刻就在他怀中,要让他如何心静。

      挑起自己千思万绪的明明是他,而罪魁祸首此时却在他怀中酣睡,虽然睡得并不怎么安生。

      他将下颌轻轻地抵在孟景春头上,贪婪地嗅着他发丝间掺杂的桂香,院中的桂树开得正盛,花香浓烈,却抵不过他身上的淡香让人心仪。

      发丝挠得他心痒痒,好像,更是静不下来了。

      安静一些吧,平静下来吧,不要吵醒他怀中的人呀。

      孟景春醒来后只是轻轻动了一下头,就感觉脑袋痛得要裂开了。昨晚虽说做了一晚上的梦,但梦到了什么他是一点也记不清了。

      他强撑着身子,有起身的打算,但头刚一抬起来,这样的想法就马上被他放弃了。眼虽闭着,可满脸都写着“不耐烦”三个字。

      脑袋闷胀沉重,根本抬不起来,感觉不是他自愿躺回去的,而是头太重了,把他整个人直接带倒了。

      不过,这个枕头怎么感觉变小了,还有点硬邦邦的。

      一脸不耐烦的人还没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床。昨晚昏昏沉沉地从床上下来,自己走到顾不惊地铺这里,钻进他的被窝里。

      嘶......头好痛,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还是闭上眼睛接着睡吧,反正被子是暖和的就好。话说,这个床好像也不太对劲,怎么硬硬的,感觉跟睡地板没什么区别。算了,一想事情就头痛,实在是想不了那么多了。

      可能就是因为没睡好,才会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可是......枕头会动吗?

      顾不惊将孟景春的头微微抬起,将被他压了一晚上的手拿了出来。看他刚刚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想来昨晚没有睡好,今日头应该是很痛的。他将人挪了挪,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枕着。

      “顾不惊,我怎么在你这?”他并没有将眼睛睁开的打算,声音喃喃的和说梦话一样。顾不惊的手都在他头下了,自己到底在哪,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清楚的。

      “天气转凉,你昨晚冷,所以到我这里来了,两个人挤挤终归是要暖和一些的。”他给孟景春找好了借口,编得合情合理,毫无错处。好在孟景春并不知道自己昨晚做了什么,若是知道,定会为这个借口拍手叫好。

      “嗯。”他哼哼道,应答了他。或许真的很冷吧,或许自己的被子真的没那么暖和吧,两个人挤在一起,确实不冷了。

      他大脑现在还处于一个混沌的状态,头痛已经让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什么问题。

      顾不惊两手轻轻地在他太阳穴附近打转,动作轻柔舒缓,给头两侧的经络疏通,缓解他的头痛。

      顾不惊按揉得真的很舒服,头痛也有所缓解,他枕着顾不惊的大腿竟然也能睡着,不一会烦躁的呼吸渐渐归于平缓,本来因为头痛而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了。

      等这个回笼觉睡醒,他头倒是不痛了,但人撑着身子唰一下坐了起来。

      不是......自己这是在哪来着?顾不惊的地铺上!

      他这下子是彻彻底底的清醒了,睡意全无。他想起昨日那个令人羞耻的吻,想起早上刚醒来的时候枕在头下的手臂,想起刚刚被自己枕过的大腿还残留着热度......

      孟景春现在特别希望顾不惊睡着了,他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昨晚也什么都没发生。

      虽然他对于昨晚自己所做的事一无所知,可跑到别人地铺上睡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一件很大的事了。更何况他还枕别人手臂,睡别人大腿。

      抱着侥幸的心理回过头一看,顾不惊很认真的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着疑惑。看着这双人畜无害的眼睛,他真的很想将它蒙住。

      想着想着,耳朵开始有些发烧,他气急败坏地将被子掀开走了出去。

      回过头来,顾不惊视线追随着他,还在看。他走上前去,拎起被子的一角将它提起来盖在他头上,把顾不惊整个人给罩住,恶狠狠地对他说道:“我要换衣裳,不许看。”

      被罩住的顾不惊点点头,被子上下动了动。

      一直到孟景春将衣裳换好后给他将被子揭下,他才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闷在被子里,整个人呼吸都有些不匀畅,脸上被闷得有一些发红。

      孟景春看着他,没忍住说了一句“傻子。”将他罩住只是为了不让他看自己换衣而已,他倒好,被罩住了也不知道自己掀了被子,转身去一边呆着,还呆呆的在里面等着孟景春来给他掀开。

      可不管孟景春怎么说他,顾不惊仿佛都很受用,从不反驳。

      不过是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睡得是顾不惊的地铺,顾不惊都没觉得受委屈,一身坦荡,那自己又在别扭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那小时候自己还和爹娘在一起睡过啊,这也没什么,还和......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还和谁在一起睡过?爹娘小时候对自己管教方面还是比较严的,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应该是不能住在别人家的吧,那怎么会有这样荒诞的感觉。

      孟景春记得自己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娘说,自从那场高烧之后,自己对小时候很多事情就记不太清了。可明明自己对以前的事就记得很清楚,记得爹给自己做秋千,娘教自己编流苏,自己第一次握笔,第一次鞋子,甚至小时候自家院子哪处摔了一跤都能找到地方,为什么会说自己记不清很多事了呢?

      他一直觉得娘这个说法是错的,再去找娘确定的时候,娘却已经对他置之不理了。他觉得可能是大夫误诊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忘记,可如今想起来,自己好像真的忘了些什么很重要的人又或是事......

      脑子里不经意间闪过几个零星的片段,模糊不清。个子小小的自己,看周围一切事物都感到新奇,都那般庞大。那时,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他牵着自己的手,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

      有这回事吗?

      自己,有出过孟府吗?

      虽说九岁那年起,爹娘就开始渐渐疏远自己了,仿佛和自己并不亲热,自己不过是寄宿在他们家中的一个孩童,平白顶着一个孟府少爷的名头。但对于自己的管教还是很严,家里的看守森严,并不允许自己随便出府,就连孟府的狗洞都被孟父找了出来,全部都修补好了。

      这种情况下,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出去。如果他真的出去过,那又是怎么出去的?什么时候出去的?换句话说,爹娘真的会放任自己出去吗?

      顾不惊借着照顾的名义,还想继续住两天,但看着自己再次出现在顾不惊的地铺上,孟景春说什么也要把他赶出去,不许他再在这个屋里呆着了。

      子体在短时间内会对主体产生依赖并主动接近,这个情况短时间内的确会存在,但孟景春显然和顾不惊的本源仙力融合的很好,就算离了顾不惊也能睡着,不至于梦游到顾不惊家里去。

      难得热心肠的某人还动了动手,帮着顾不惊将地铺收拾了。铺地铺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是一点忙也没帮,这下倒是变得格外热情了。随后将人往门外一推,冷笑一声把门合上。

      自从顾不惊离开这屋子后,每天早上起来,孟景春摸索着身下柔软的床榻,都能确定他是躺在自己的床上的。为此他感到格外欣慰,更加确定了这是顾不惊惹出来的事。

      但久违的失眠却像鬼一样缠上了他,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身边有顾不惊的存在了。不论是做什么,吃饭又或是睡觉,看书又或是习字,只要有他在身边,心里,就会感到平静。

      放进书箱里的书再次被孟景春翻了出来,他本以为自己以后再也用不上这本书了,上次的失眠不过是意外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又和这本书见面了。

      虽然这次入睡和上次相比起来要快许多,但他睡得并不安生,梦多烦人。这导致他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底明显有一些泛青,看上去倒像是一整夜没睡觉。谁敢相信他其实闭着眼睡了一整晚,是的,也仅仅是闭着眼。

      不过后一日情况倒是好了很多,顾不惊看见他眼底泛青,也知道,主体不在身边,他很难睡好的,于是隐了身形,进了孟景春屋子,在床边陪着他。这样的事情他以前也做过,但现在和以前相比较,却是不一样的心境。心,更乱了。

      他睡觉时一般来说都是很乖的,很安生的,盖好被子,平躺着又或者侧卧着身子入睡,睡着后就不太会动了。除非梦多扰人,那确实是会有一些不安分,就比如乱踢被子。

      有了主体在一旁将子体镇压住,孟景春终于睡上了好觉,扰人心神的梦也变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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