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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
顾妤没有指名道姓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
“可惜啊,可惜啊。”
众小姐唏嘘一片,想当初沈长清是多少京城贵女的春闺梦里人,现在却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所以说......读书多的人心眼也多,还不如像我家哥哥这样简单直率的好,顾家世代忠良,功勋定能福荫后代。”
顾妤说到这赶忙上眼药,生怕到时候科举金榜一贴,都榜下捉婿去了。
“确实。”刘雪舞点头道,“王家姐姐嫁的就是上次科举的榜眼,结果那人想着法子吞王姐姐的嫁妆,不过三年,王姐姐被磋磨得不成人样,那人还新娶了两房小妾。”
还有现成的例子,挺好。顾妤喝着茶,听着众人谈闲话,没想到了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三人各有风姿,一同走来时吸引了众多目光。
东方弘耀笑着同她打招呼,一身略显骚包的紫衣,轻摇折扇,气度非凡,只不过狐狸眼眯睐着,感觉不像是在想好主意,“顾小姐。”
东方弘耀想来应该是有许多话想要问她,但是她现在被人围着,顾妤摇着头,示意他好好憋着。
魏琮还是那身简单朴素的青色直缀,眉眼清隽,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气。
此时叹着气,显然原本并不想过来的,“顾小姐,许久未见了,东方兄见着你就拉我过来了,原不想打扰各位小姐赏花,实在不好意思。”
他拱手拘礼,以表歉意。文质彬彬,才貌看着更是不错,在座的小姐有人已经两眼放光。
完了,完了,顾妤心中哀叹着,他的兄长不会真娶不到夫人吧?
最后一位,是穿着一袭白衣的许裘,衣服是韶光锦制成的,在阳光下偶有流光闪过。
如果说喜穿白衣的沈长清像是天上的谪仙人,那么许裘就是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温润贵公子。
如果硬要说许裘像什么的话,她想到了玉雕成的神像,永远不会有外露的情绪,脸上只有一张不变的笑面。
但他笑得实在好看,或许是笑得久了,即使他嘴角没有笑,眼里也是含着笑的。
他说,“顾小姐,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可是一直记得顾小姐。”
顾妤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当做不知道,确实自从那次诏狱相见以后,她就完全没有想起这个人。
虽然能扳倒沈家,许裘是出了大力的,若不是她知道的事足够多,事情又怎么能那么顺利呢,所以她一点也没把功劳往许裘身上放。
“许裘许公子,我记得的,上次兄长同我说过你。”
“阿妤,你认识好多举子呀?不妨给我们介绍介绍。”有小姐跃跃欲试。
顾妤苦着脸,一个一个给她们介绍,然后接下来的主场就变成了这三个不速之客的了。
东方弘耀那里果然围着最多的人,他长得最俊美,又会说话,很多小姐就爱围着他。
魏琮拘谨地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对面问一句他答一句,很快上面祖宗十八代都被问清楚了。
许裘那边倒是意外地人少,估计是知道他的身份,有些介意,他打发走了那些人,径直走向了顾妤。
顾妤挑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见了来人有些闷闷不乐,埋怨道,“这些都是我替兄长相看的姑娘。”
“呵呵......”许裘轻笑道,声音清朗,“二十多个,太多了吧,你的兄长恐怕消受不起。”
“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所以各个性格的都相看了一遍。”
“嗯。”
他也陪着她看着溪水流淌,清澈的溪底不时有游鱼嬉闹。
顾妤想了许久,但是许裘不会知道她想的都是什么,“......我还有仇人活着。”
“嗯。”
许裘知道她所有的底细,所以在他面前她可以不用伪饰情绪,“你有过仇人吗?”
“自然是有的。人生在世,恩怨情仇,恩情如沐春雨,滋养万物,仇怨如烈火烹油,燃尽所有美好的事物。报了仇感觉怎么样?”
“开弓没有回头箭。”顾妤笑道,和煦春风吹不暖她的心扉,即使焚烧殆尽她也没有任何悔意,“他们不死,我不休。”
“我想好了。”顾妤望向许裘黑沉沉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眸,“你殿试努力些,拿个状元吧......”
“然后呢?”
“然后我去同父亲说,我要嫁你。”
许裘等来了想要的答案,抿唇一笑,顾妤能选的人只能是他。
他原本还想着将东方弘耀的画像往皇宫里一递,待字闺中还喜好美男子的裕宁公主,铁定要招他做驸马。
魏琮又是个刚正不阿、大公无私的性子,怎么也不像是能助顾妤成事的人。
不过在他还没有做那些小动作前,就被选择的感觉,不错。
“不过,”顾妤顿了一顿,“等我完成我的事,我也不占你夫人的位置,到时候我们和离。”
“可以。”许裘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顾妤觉得这样安排才是最好的,省得哪天他真对某个倒霉姑娘开窍了,想要她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让位置,到时候两败俱伤就没有意思了。
她是知道他的,心肠弯弯绕绕的,心肝比她还黑,有话也不直说,还喜欢使些诡计。
这人若是入了大盛的官场,那可是如鱼得水,到时候说不定孙沽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这样的人做同盟,才够安心吧。
“你这眼神看着我,不像是在想我些好的。”
许裘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顾妤却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你对自己是个什么人,难道没个数吗?”
“是有些不清楚,不妨顾小姐说一说?”
顾妤刚想开口骂他两句,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抿着唇用眼神瞪着他。
“顾小姐,单独谈一谈吧?我可是憋了一肚子问题,就连在贡院都在想顾小姐的事。”
东方弘耀将两人的事说的这般暧昧,顾妤皱着眉头。
“好吧。”顾妤既然选择了许裘,自然要卸磨杀驴了,“许公子,那我失陪了。”
不过无论东方弘耀提出了什么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他,毕竟不管怎么说人家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
顾妤同东方弘耀寻了条阴凉的小道上走着。
“与虎谋皮的感觉如何?”
东方弘耀笑道,“胆战心惊,平生头一次有这种滋味。我既然同顾小姐做了一回同谋,不如让我知晓这事的首尾如何?”
顾妤眸光悠远,落在远处一地的残花之上,“这不行,东方公子还是要点别的吧,若是我能给的,我尽量满足你。”
“恐怕顾小姐给不了,因为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顾妤知道了他言下的深意,略有诧异的回眸,仰头望他。
桃花潋滟,枝桠横斜,失了颜色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反倒被他添了几分色彩。
容色俊美无俦,紫衣风流落拓,像是桃林深处吸人精魄的妖孽。
顾妤呼吸一滞,但立马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大盛的官场无非三派,宦官一派,孙沽一派,清流一派。”
“你是东方家出身,只能选清流一派,但你的世家出身注定了你得不到清流官员的看重。”
“朝堂之中东方家的影响日渐式微,你的仕途并不好走。”
“你可想当驸马?”
依附皇权,也能获得他想要的一切。
“顾小姐还是这么一针见血啊。”
他轻摇折扇,肆意风流,并未着急,“我要仕途顺畅,除非娶个好夫人。裕宁公主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本他当然更属意顾妤,只不过襄王有情,神女无意,还有个许裘虎视眈眈,他还是消了念头比较好。
他想到这,竟然生出了几分不甘心,并非不会动心,只是不敢动心。
“我帮你吧。”
顾妤心中有了主意,“成为驸马虽然绝了权臣的路,但是天横贵胄,你要的权势富贵能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你的手中,你的族人,他们肯定也是乐见其成的。”
“好。”
他点头应下,摸着下颌思索道,“听闻裕宁公主最好美男子,我觉得我机会很大。”
这人果然帅而自知,顾妤冷冷地提醒道,“听闻你家中还有两个侍妾,若要尚公主,还是要提前处理好,裕宁公主可不是好相处的角色。”
“自然。”
东方弘耀折扇一合,“那我就等着顾小姐的牵线搭桥了。”
*
今日正是殿试举行的日子,皇城内戒卫比常日还要森严。
殿试一般都由皇上亲自命题,考察时政见解与治国方略。
大盛国库空虚到了极点,所以盛元帝给这三百位天下英才出的题,自然和财政挂钩。
要怎么充实国库?这个问题好答,但也不好答。
内阁首辅兼户部尚书的孙沽,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改革税制,但是他一边要兼顾皇亲国戚的利益,一边又要让世家大族都满意,举步维艰,改制的成效甚少。
税率日益增加,但是国库仍然充盈不起来,百姓穷,国库也穷。
所以钱都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大盛的官员没人敢回答。
金銮殿前的丹陛上,设着盛元帝的御座,这位一心沉迷求仙问道,久疏朝政的皇帝这次殿试亲自来了。
他身披一件青白色的道袍,因为常年禁食修道,体格倒是高大的,但是却挂不住什么肉。
盛元帝坐在御座之上,盘腿打坐,闭目假寐,自他开始冥想之时,御座之下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殿内及殿前广场上,整齐地摆放着考生的桌案。读卷官由内阁大学士徐自流担任,他和执事官刘平石肃立两旁。
天明时分,新科贡士们由官员引导,进入这森严而壮丽的皇宫禁地,按名次就座。
会元坐在第一排左侧第一位,最醒目的位置。
这位年轻的会元身上的衣服在一众举子中最简朴,甚至到了寒酸的地步。
徐自流捋着胡须打量着这位他亲自选出的会元,看魏琮第一次见到这般庄严弘重的场景也没有面露怯意,反而不卑不亢,神色自然,他就知道这人是个好苗子。
在寂静到连喘气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气氛中,秉笔太监陈伍恩示意众人不用行礼了,由身边侍立的几十名太监发放策问题目。
纸张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没有一丝声响,然后是研墨声、提笔写字的簌簌声,翻阅纸张的哗啦声。
众人噤若寒蝉,一点多余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两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正午,太监捧上早已准备好的吃食,贡士们收好了已经写好的文章,生怕有什么污渍沾上。
用完午膳,然后便是继续写作,将近到了晚上,才有人交了策论起身出了金銮殿。
许裘起身时,众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虽然为东厂办事,但先前也未正式入宫面过圣。
他眯着眼打量了一眼殿内剩下的几人,坐在首位的魏琮最打眼,估计今天能不能写完都不确定。
他将策论交给徐自流,行完礼离开了金銮殿。
为什么大盛朝国库这么缺钱呢,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因为银子都落到了中间那群人的手中。
官员贪腐在什么时候贪?自然是收缴税赋的时候,横征暴敛,私自加派。
朝廷让收一成,他们敢收三成,朝廷让收一年,他们敢收五年。
所以底下百姓苦不堪言,只要粮食收成不好那就是饿殍遍地。
大盛的官员都是如此,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也好办,不收税就可以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大盛的国库匮乏到了年年赤字的地步,怎么可能不收税,那么只要朝廷要收税,这个问题就会一直存在。
所以许裘切题完全不考虑税制的问题,而是想着怎么从中间那群人手中抢钱。
他要办这事的话,果然需要武安侯府这课大树。
路要一步一步走,办法也是一环扣一环,他对自己的前路清楚得很。
等到月上中天,金銮殿只剩下魏琮一人,他额间冒着冷汗,但手中的笔未停。
侍立在盛元帝身旁的秉笔太监陈伍恩,觑了眼盛元帝丝毫不动的入定姿势,向着下首的徐自流摇了摇头,示意继续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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