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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拖拖拉拉好不容易将人移到一块石头旁靠着,把大型挂件摆好后,叶盛夕才喘匀一口气,低头去看他的伤,不,是先伸手解别人的衣服扣子。
解着解着,叶盛夕的手指还不受控制地抹了下自己的嘴角,突然解扣子的动作顿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再接着解……
之后他就发现商启这件中山装扣子有点多,手碰到他伤口皮肤时感觉很烫。再然后他想起来刚才扑过来的人是炙热滚烫的,并不冷也不咳,更没有法师之前的阴煞砭骨。
他不是商启……
叶盛夕盯了面前晕着的人一眼,再看看四周,青山绿树,旁边是还没有干涸的小河哗啦啦,树枝上是叫不出名的小鸟叽喳喳……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意料之中的没信号。
很好,这是把他拽入幻境疗伤来了吗?
看着眼前人低垂的眉睫,渐失血色的唇,叶盛夕已经顾不上掀面具看脸了,一点没犹豫先将手探进商启的伤口。
拖进来就拖进来吧,认错人就认错人吧,他就当是在陪着叶逢阑打游戏,先把NPC救醒才能往下做任务。
但是这个救人的过程有点难。一是因为叶盛夕现在本身的阴阳二气就不平衡,二是这个商启,或者说可能是他的师兄还是纯阳之气,胸口又受伤,那一点本应在那里的极阴不知道隐藏在他身体的哪一处,以叶盛夕现在的能力根本调动不起来为他平气疗伤。
所以当他勉强愈合这人的伤口后已经累的双手打颤,几乎是在将昏着的人的扣子系回去的瞬间,抵着他的肩就睡着了,也可以说是直接累晕过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叶盛夕周身又泛起了冷,但很快他就摸到了一个热源,用手指勾住、靠近,让热源将他完完整整地裹起来后,还下意识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嗯……,在他第N次攥紧手指后,他终于发现有哪里好像不太对?
叶盛夕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性感的喉结,而自己蜷着身子整个被包在对方的臂弯里,一只手不但勾着人家的腰,还紧紧扣着对方的手指,……然后,他僵硬的微微转动一下眼睛,越过那人的肩头看到身后一片莹白。
白,是看久了会盲的雪白;冷,是呆久了会冻僵的冰冷。叶盛夕知道他可能是又回到了那个练功的冰原,想起来当时因为他冲关时极阴之气被极阳压制阻隔,差点走火入魔。
他松开手指,微仰头看向抱着他的人,竟然发现这人睡觉还戴着个面具!
没错,就是第一次在阵法幻境里见到的那个法师戴着的面具,刚才那个“商启”戴着的同样的面具。
面具只遮住半张脸,露出流畅的下巴和同样好看的唇形。而这个面具的主人此时眼睛里闪着碎星,眼眸清澈,如晴空映白云,清泉落山涧,差点晃地他睁不开眼,正翘着唇角问他:“醒了?”
即便是看不到这人的全貌,叶盛夕从他刀削般的下颌和不过分宽厚的肩膀、劲瘦的细腰,有别于寒若深潭的成熟眼神,这些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特征也能判断出他年纪也不过二十左右,一如自己在梦境里总看到他的年纪。
那么自己……?他低头看了看手指,纤瘦细长,果然还没有长开,属于顶多十六七岁的青少年,也就比弟弟叶逢阑大点。
“大,大师兄?”叶盛夕试探着开口。
“嗯。”叶韶辰答应一声坐起来,动了动僵麻的手臂,又拿起他的手指在指尖轻轻啄吻了一口,“好,不那么冷了。你再调息一下,我去给你烤鱼。”
叶盛夕“……”他满腔的话都被这试温度的特别方式一下给啄了回去。
叶韶辰还满心为师弟醒了而高兴,根本没察觉任何不一样,三步两步就走出了雪屋。
虽然在冰原上炼气遇险时被师兄挡了那么一下,后来又在雪屋里平息了不少,但叶盛夕还是感觉这具少年的身体一阵比一阵更冷,他静坐导气时就像有一条手指粗的冰鞭刮过经络百骸,冻酥了所有内脏。
压不住的气横冲直撞,比他有意识以来都强大太多,叶盛夕不想再吐血,便尝试将气向下压,于是当叶韶辰提着一串烤鱼进来时,他想下冰床迎一迎,才发现下半身不能动了……
还好师兄本来也没打算让他动,轻车熟路地将鱼放在冰盘上,去骨剔刺后熟练的用筷子夹着送到他嘴边。
叶盛夕:“……”他好像已经不是那个等着师兄喂的小童了。
面具后的叶韶辰神色不变,手里的鱼也纹丝不动。于是叶盛夕在看了他一会后,出于不想让对方看出他不能动的缘故,乖乖张口吃掉了面前的鱼肉。
“乖……”
“师兄,你什么时候开始戴面具的?”上次幻境里雨夜打架时还没有。
两人同时开口,叶韶辰的“乖囝”咽了下去。他又给师弟夹了块鱼,语似调侃:“冰原这么冷,师兄要保暖。”等叶盛夕叼走鱼,又说:“别说我,小幺来时裹的像埃及木乃伊。”
“师父不让小幺来……”叶盛夕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说完他才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他应该知道的。
他依稀记得好像是“自己”总拖着不听师父的话去留洋,师父便渐渐不再让小师弟和他们亲近。
对面叶韶辰的嘴角似乎勾了勾,说:“他偷着来啊。这次是师父带着他闭关呢,不然早蹿了过来,这些烤鱼的用具和冰橇都是他鼓捣后留下来的。”
叶盛夕眼前似乎出现了小幺顶着雪暴弹琵琶、追着师兄做烤鱼的样子,少年恣意、任性疏狂。
“你是不是想起他弹琵琶的样子了?”叶韶辰也微笑:“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他第一次跟着师父来接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广阔的冰原上一位雪雕似的玉人斜卧冰崖、十指翻飞,手下箜篌鹤立清清泠泠如仙音凤鸣,他当时就跪了,差点对着你喊神仙哥哥。”
叶盛夕眼前立刻出现了小孩那一日滑跪冰原的场景,差点笑出声,连忙忍住,“难怪他那么喜欢玩冰橇……”
叶韶辰嘴角笑意也没有掩住,“走,现在咱们就去,馋死他!”他毕竟也是少年,玩兴未减,忍不住提议。
叶盛夕固所愿也,……但忘了现在身体不允许,所以当他双目放光蹦下冰床时,别说滑跪,完全是五体投地扑向叶韶辰。
幸而叶韶辰手疾眼快一把撑住他的肩,两人四目相对足有两秒,他实在忍不住侧过头笑了起来。
叶盛夕面无表情地还撑着说了句:“师兄的提议师弟举双手双脚赞同。”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在不是笑料的笑点上笑了半天,叶韶辰将他抱起来放回冰床:“忘了你积攒了太多阴阳气在体内。是不是腿不能动了?”
他边说边在叶盛夕腿上几处按了按,安慰道:“没事,我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不过正好和你相反。阿夕,你现在需要将气收起来、藏起来,而不是转和压。”
叶盛夕有些迷惑,因为记忆里他们的师父跟师兄现在说的刚好相反。
阴阳家擅于控气,长于变。独阴孤阳从来不存在,所以他引天地至阴气时要护住一点极阳,当至阴气压缩满盈时就转逆为阳,循序渐进置换凝养心丹。师父说这是以“阴阳消长、五行转移”的原理慢慢修到天人合一的境地。
师兄和师弟修行的路经应该与他大同小异,但置换的气正好相反,他们两个修炼的是至阳之气,所以性情与他截然不同。
他性冷喜静,师兄和师弟却明朗喜欢热闹。因为和他们彼此气息相冲,所以毫无防备下,叶韶辰一点至阳气都能搅乱他的平衡。
师父的话他一直奉若圭皋,但师兄的话也并不是不对,证据就是他险些走火入魔,而师兄功力比他深厚却一直平安无事。
刚才叶韶辰的话一点就收,并没有再说,似乎也知道与师父的教导相悖。
接下来的几日叶盛夕照常练功,他照常伺候,还是变着花样伺候。
第一天晚上,单调清冷的雪屋内一灯如豆,叶盛夕练功,师兄先是悠哉悠哉地用冰水煮茶,正当他睁眼要讨杯水喝时,便看见对面莹白的墙上突兀出现一只长耳朵兔子,嘴上还叼着个茶杯。
叶盛夕伸手接了,然后老鹰叼蜗牛、猎犬扑兔子纷至沓来,看的他眼花缭乱。其中还有只停在枝头的小鸟胆大包天地扑棱棱飞到他头上乱啄,他佯怒在头上挥了一下手,就听旁边人笑了一声,小鸟立刻变成一只舔尾巴的小奶猫,毫不矜持地掉进他怀里。
叶盛夕连忙用手掬住小猫,小猫却顺势攀上他的脸,在他嘴角舔了一下。
舔了一下……
叶盛夕:“!”
于是第一天晚上大师兄叶韶辰的手就作为一只调皮的小猫折掉了……
第二天晚上自然没有了手欠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幕布,叶韶辰曲着腿在后边鼓捣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皮影小人。
人物很简单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野外相遇千古绝唱。
意外的叶盛夕本来没有看皮影戏的记忆,却听懂了全部。
千娇百媚的采桑女邂逅多情浪荡的贵公子,唱词优美,结局凄婉,叶韶辰的嗓音温柔时缠绵,深情时低回,他就在余音缭绕和影影绰绰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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