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钓了！我会自己弯

　　庭审……已经结束了？

　　简宁定定看着徐淞原，眼里尽是茫然，他抬手，按压住额头，试图回忆，可脑海里除了一片灰蒙蒙的雾，什么也没有。昨天开庭……昨天是晴天还是雨天？前天呢？

　　现在呢？

　　他复又伸手去摸徐淞原的脸，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嘴唇、下巴。力道由轻到重，试图分辨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仍在梦中。

　　头发有些扎手，鼻梁骨很硬，呼吸温热，是真的，简宁心跳开始复苏，现在是真的。

　　作乱的手忽然被一下抓住，简宁回神，对上徐淞原凝重的视线。

　　你怎么了？

　　简宁读出他眼里的疑问，我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片刻，简宁弯了弯眼，将语气调整到尽量轻松∶“没怎么……你这什么表情，我没忘，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会忘，刚刚是没睡醒呢。”

　　徐淞原仍是抿着唇，没说话。

　　啧。简宁无声咂了下舌尖，想了想，说∶“……晓妆高兴坏了，睡前还在给我发消息，问我们今天几点过去唐姨那儿。”

　　昨天庭审结束后，一行人的确是定了今晚到唐姨家庆祝。
　　徐淞原拧紧的眉心松了松。

　　简宁不动声色观察他，停顿一下，继续道：“大头打麻将厉害吗？今晚的麻将局，我们会不会输得很惨。”

　　“……很菜，没学到唐姨千分之一。”徐淞原终于开口。

　　简宁无声松气，笑起来。

　　他准确说出了今晚的安排，似乎在向徐淞原证明，他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刚才真的是没睡醒说了胡话，而徐淞原的恐惧只是虚惊一场。

　　徐淞原稍稍定下心神，可还是没办法全然安心∶“简宁，我明天还是带你去医——”

　　“嘘。”

　　纤长手指蓦地按上他的唇，简宁说，“徐淞原，安静。”

　　徐淞原缓缓噤声。

　　“……”

　　他们是侧身面对面的姿势，简宁在昏暗中和徐淞原对视着，突然，他往前推了一把徐淞原肩膀，不费什么力气将人按倒，随后翻身跨坐上去，居然临下看着他。

　　“……简宁？”
　　徐淞原猝不及防被迫仰躺，半举着手，像是投降一样。

　　“在呢。”简宁学他的语气回应着，俯身，手沿着徐淞原手臂，摸到掌心，挤进去，十指相扣，这样的姿势，让两人离得很近，呼吸都交融。
　　手没空了，简宁便低下头，小动物似的，用鼻尖去蹭徐淞原，蹭他的鼻梁骨，脸颊，顺着耳根往下，慢慢将自己的脸埋进徐淞原肩窝。

　　亲昵得不行。

　　细腻皮肤紧贴，徐淞原心尖儿都在颤抖。

　　“简宁……”徐淞原只会喊他的名字了。

　　“徐老师。”简宁窝在他颈侧，小声抱怨，“我刚刚，梦见我们诉讼失败了，还看到了好可怕的东西，有点吓人。”
　　声音闷在狭小的空间里，湿湿热热，黏黏糊糊。

　　撒娇一样。

　　平日总是清冷的人，这会儿主动作出这样柔软的亲昵，成功中断徐淞原的思绪，心里头隐隐浮现的某根线头又悄无声息缩了回去。

　　葡萄香气缠绕在徐淞原身上，亲近到密不可分，徐淞原前一秒刚捧起自己软到融化的心脏，后一秒又要克制浑身叫嚣着要喷涌而出的不明念头，忙得不可开交。
　　都这样了，还不忘用手一下一下，顺着简宁单薄的背脊，安抚他∶“不怕，梦都是相反的，庭审胜诉了，晓妆也自由了。”
　　“简宁，一切在变好。”

　　“……嗯。”简宁闷声说，“知道了，徐老师。”

　　天还未完全亮，两人没有继续说话，就这么安静地拥抱着。

　　简宁趴在徐淞原身上，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

　　第二天简宁没课，又不想去画室，在宿舍赖了一天，只磨磨蹭蹭画了两幅静物。

　　等差不多到出发的点儿了，他才起身换衣服，刚把衣服脱到脖子处，大门咔哒一声开了。

　　宿舍没有第三个人，简宁视线虽然受阻，却也半点不慌，从容将套头衫从脑袋上扯下来。

　　他头发很软，被毛衣拖得有些蓬乱，转头看向进门的徐淞原，问：“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我去体育馆找你们会合吗？”

　　徐淞原顿了一下，反手带上门，走过来，顺了顺简宁炸毛的头发：“你那不叫说好，叫单方面通知。”

　　简宁抬眼看他，表情明显不认同他的话。

　　——我来找你们。
　　白底黑字印在微信聊天框，怎么不算说好了。

　　徐淞原不跟他争辩，稍稍避开白得过分的身体，左右看了一眼：“换的衣服呢？”

　　简宁下巴往衣柜方向抬了抬：“还没拿呢。”

　　“你这样容易着凉。”徐淞原说着话，已经两步去了衣柜前，“要哪一件？”

　　“随便。”

　　然后简宁就看他挑了件最厚的打底白毛衣。

　　“……我们是去是火锅。”简宁友情提醒。

　　“脏了我来洗，洗不掉买新的赔你，来。”徐淞原撑好衣服，示意简宁穿。

　　简宁：“……谢谢老板？”

　　“不客气小艺术家，我的荣幸。”徐淞原和他待的时间长了，嘴皮子也不像以前那么笨了。

　　他替简宁拉好袖子，指腹摸到了他手臂上凹凸不平的文身，手指微顿，又很快移开。

　　学校过去火锅店，开车十分钟，走路不到半小时。

　　燕城冬天夜晚气温能降到零下十度，很冷，徐淞原选择开车带简宁过去。

　　网球队其他人已经先一步步行过去，简宁他们刚到包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大头咋咋呼呼的声音。

　　“……钱晓妆同学！请你麻溜儿地把你这身衣服给我换了，让你哥看见，会削了我的……”

　　简宁头顶冒问号。

　　徐淞原弹走，伸手越过他，推开包间门。

　　“哎哎哎，别闹了嫂子来了。”阿桂眼尖提醒，闹作一团的人纷纷起身打招呼。
　　“嫂子好！”
　　“来来来，嫂子来坐主位，给你留着呢……”

　　嫂子长嫂子短，嫂子无语你管不管。

　　简宁侧眼看向徐淞原，你教的？

　　徐淞原疯狂用眼神澄清，我不是我没有，我管过了但他们不听！

　　行叭。
　　简宁没告诉过徐淞原晓妆也喊他嫂子的事儿，也行，互为嫂子，怎么不算是一种情侣爱称。

　　包间是唐姨特意给他们留的，最大的间，放了四张大方桌，其中两张拼在了一起，位置绰绰有余。其他人已经各自找好地盘儿，靠窗正中间空了几个位置，是留给简宁他们的。

　　徐淞原拉着简宁过去，给他脱了外套挂好，才挨着人落座。

　　晓妆坐在了简宁另一边，大眼睛里神采奕奕：“哥哥。”

　　简宁注意到她身上套了件大红色的印着火锅店名字的文化衫，笑了下，揶揄：“哟，上唐姨家当小童工了？”

　　“嫂子——”潘大头紧急凑过来，指天发誓，“我真的是拦不住她！”

　　徐淞原从中拦了一下人，没让大头靠得太近。

　　简宁看他一眼，弯唇，对大头说：“我知道。她要帮忙就让她帮吧，她自己高兴就好，就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潘大头摆着手，嘿嘿笑着缩回自己位置上。

　　“怎么嗦兄弟们，整两箱？”阿桂操着一口广谱问。

　　“必须的啊，整上整上！”

　　然后潘大头出去提了两箱唯怡进来。

　　简宁盯着玻璃瓶。

　　“豆奶。”徐淞原用开水涮好杯子，倒了一杯给简宁，“喝吗？”

　　简宁：“……我以为是酒。”

　　一群大小伙子吵吵嚷嚷，声音大得很，徐淞原凑近简宁：“我们队禁酒，不能碰。”

　　真乖，简宁摸摸他的脸。

　　网球队人均社牛，放得很开，你一言我一语天南海北聊起家常。期间潘大头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身后多了几个女生。

　　“大哥，嫂额，简，嗯……”潘大头卡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在外人面前叫简宁，干脆囫囵略过，挠着脑袋解释说，“龙队长她们来聚餐，没空位了，我带过来一起吃啊。”

　　简宁自然是没意见，余光瞥见徐淞原在看他，回视过去。
　　怎么你有意见啊？懂点事。

　　徐淞原叹气，先招呼了几人找空位坐，然后才跟简宁咬耳朵：“她们还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简宁一顿，歪歪脑袋：“我们谈的是地下情？”

　　“……”徐淞原咬牙，气得想狠狠捏他的脸，“简宁，你不要故意气我。”

　　简宁闷笑，这才认真回答他：“我不介意别人知道我是gay，这个问题你才需要担心。”直男朋友。

　　徐淞原：“……”

　　几个女生穿着同样的队服，都是隔壁女网的，和屋里这些人关系很熟，让简宁意外的是，晓妆居然也认识她们，看起来关系还非常好。

　　“哥哥，菁菁姐喊我去挨着她们坐，我过去了喔。”

　　简宁点头，看着自家孩子乐颠颠地头也不回走了。

　　“……”挺好的。

　　多了几人，位置差了一个，潘大头多搬了张椅子，挤着坐下了，热闹。

　　简宁左手边是徐淞原，右边这会儿坐了个女生过来，身形高挑，扎着马尾，皮肤是很健康均匀的麦色，见简宁在看她，朝他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内敛。

　　简宁回了个笑。

　　对方迟疑了一下，主动开口：“……你，好像有点面生。”女生看着他，“是新加入男网的队员吗？”

　　“他不是。”徐淞原适时凑过来，“他是画画的小艺术家。”

　　“……”小艺术家伸手推开他凑近的脸，“闭嘴。”

　　“咳。”徐淞原笑笑，直起身对简宁说，“她是女子网球队的队长，龙知润。”

　　又对龙知润介绍，“这是简宁，我的，男朋友。”

　　龙队长眼睛睁大一瞬，像是在震惊徐淞原什么时候成了gay，下一秒，又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尊重人，马上收起表情作出回应：“这样啊……你们，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她真心实意。

　　简宁弯起眼睛，向她伸右手：“谢谢，我是简宁。”

　　“诶，你好你好。”龙知润握握他的手，皮肤超级滑，身上也香香的，跟她认识的男生都不一样。
　　她眼睛亮亮的，不禁话多起来，“……你长得好好看，还会画画，像漫画里的人。”

　　看来还是个二次元。

　　这时，简宁觉察到斜对面过来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他抬头看去，对上了王骁的脸。

　　？
　　怎么，这年头事业粉也流行爬墙么。

　　“简宁，你是画什么画的呀？”龙知润在旁边兴致勃勃问。

　　简宁收回眼神，笑了笑，对她说：“现在画一个给你看？”

　　龙知润惊讶眨眼，现在怎么画。

　　简宁拿过点菜的圆珠笔和菜单，翻到背面，没多思考就动起了笔。龙知润刚开始还认真看着，很快，她吸了一口气：“这，这是我呀？”

　　最后一笔勾完，简宁把菜单推到她面前：“嗯。这里没工具，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约时间给你画一副等身。”

　　“可以吗？！”龙知润捧着自己栩栩如生的小像，眼神一亮，很快，她又想起什么似地连忙补充，“我会付钱的，不白嫖！我知道画画很辛苦。”
　　她急于解释自己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

　　“不要钱。”简宁看着她，眨了下眼，“你已经用漂亮币付过了。”

　　天呐！！

　　龙知润脸颊迅速飞上红晕，她有点不敢再直视简宁，逃避似地转头，将小画像拿给小姐妹看，又是“哇”声一片。

　　简宁笑得愉悦。

　　下巴却蓦地被一只手轻轻掐住，简宁一愣，被这股力道带着转头，和手的主人对上视线。

　　徐淞原缓缓凑过来，低声说：“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不要用这样漂亮的眼神看其他人。

　　他躬着背，视线要比简宁低，抬眼看简宁的样子，带着一种近乎委屈的错觉。这样的姿态，莫名让简宁觉得眼熟，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简宁忽略心头那点怪异，忍不住伸手，挠挠他的下巴：“徐淞原，你像一只护食的小狗。”

　　徐淞原一愣。

　　“叫两声来听听？”

　　“…………”

　　徐淞原一秒红到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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