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与卫星（GB）

　　林玥尧开电瓶车开得很快，风呼呼地打在耳边，听什么声音都像隔了层罩子。如果望暹不特意凑近林玥尧耳边讲话，两人就几乎要靠喊着来对话。

　　望暹回想了下，当时好像确实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她，但当时她正举着手机开着外放贴在她和林玥尧耳边听歌，那呼喊很快便散在风里。

　　“哦——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林玥尧坐前面，估计是真没听到，但望暹听到了却没回头看看，不免也心虚地笑了笑。

　　“真是。”苏柏忍不住伸手点了点望暹，“我看你俩过去，就想着赶紧骑车追，看能不能赶上你们。结果走一半了，我又想我干脆直接把荔枝给你们送过来不就好了，干嘛还多跑一趟呢。”

　　外婆外公听苏柏绘声绘色地讲完全程，忍不住笑着说：“真是麻烦你多跑一趟，你看他俩——”外婆转头看了望暹和林玥尧一眼，“他俩还真是好玩吼。”

　　苏柏也跟着笑，和几人简单寒暄几句后就准备离开。外公想让苏柏留下来吃他做的红烧鱼，苏柏说杨桃已经买好菜，就等着他回去做了，等之后有机会再来。外公听罢也不多留，由着苏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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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望暹与外婆聊起店里的事，望暹直言不讳，和外婆吐槽起店里的方姐。

　　“方姐……”外婆听到愣了愣，说：“哦，是不是方妮？之前跟了我好几年的那个芳姨的女儿。”

　　“嗯。”林玥尧说。

　　“怎么会啊，平时我看她不安安静静挺能干的吗，怎么在店里是这样子的。”外婆不免有些不可置信。

　　虽然她之前没怎么接触过方妮，但芳姨之前跟着她干活的时候，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平时和外婆提起方妮，也都是各种夸赞，所以外婆对方妮的印象一直不错。

　　当初外婆要回芩乡，芳姨则留在荃泉镇重新找了份工作。后来方妮结了婚嫁到芩乡，怀了孕，就辞了工作在家休产假。芳姨怕她无聊，正好听外婆的糕点店要重新开店，便把方妮介绍到店里来工作。不管怎么说，也是希望方妮在芩乡能有个照应吧。

　　“谁知道呢。可能在长辈面前，都知道要装得乖一些吧。”望暹夹着菜，漫不经心地说。

　　“小尧是知道的呀，当时几个人一起学配方，她不是每天来最早，学得也好好的嘛。”外婆搬出佐证，“怎么她在店里那样，都没听你提起过的。”

　　原本只是听着的林玥尧突然被点名，正嚼着菜的动作微微一怔，随后苹果肌便控制不住地上扬，完全一副无可奈何的姿态。

　　“我想着她是孕妇，既然没影响到店里的正常工作，那平时可以的话，就多给她些空间。”

　　其实林玥尧也是想着像这种无伤大雅的事，似乎也没必要特意告诉外婆，让外婆多操一份心。

　　“你这样子，其他店员会有意见的吧。”

　　“嗯，所以他们来找我沟通，我就额外请他们喝些奶茶什么的。”林玥尧如实答道。

　　外婆点点头，似是满意林玥尧的处理结果。

　　“唉，可能她也是受孕激素影响，平时也只能委屈你们，多体谅一下。如果之后影响到你们了，就一定要跟我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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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突然刮起了小风，果不其然，第二天起来，同样是早上七点半，屋外灰蒙蒙地跟凌晨五点一样，望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时间了。

　　下到楼下，林玥尧正托着下巴在餐桌前玩手机，见到望暹，便简单与她道了声早，嘴角微微上扬，说：“早餐和午餐都已经放锅里蒸上了。”

　　“好。”望暹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笑出来。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大暴雨，为了防止两人都淋成落汤鸡，林玥尧决定开老头乐去店里。

　　没想到两人刚到店，就与小申撞个正着。

　　“你俩怎么一起来了？”小申好奇地问。

　　“你尧哥人好，路上碰到我，就顺便捎上我了。”望暹张口就来。

　　“啊，太好了，可惜我不和你们顺路。我今天就是担心晚点会下雨，所以早出门了。”小申表示遗憾。

　　“早点来就早点准备呗，早忙完早休息，万一今天是天气乱报呢。”望暹安慰道。

　　仓库的物料需要补充，等小清来到店里，林玥尧便叫上他一起去另一间大仓库进货。

　　“大仓库？”等林玥尧走后，望暹忍不住问小申。

　　“就是专门存放这些材料和包装的仓库，听他们说是这个档口附带的，好像在城郊那边，我还没去过。”

　　“哦——”望暹点点头，似乎又解锁了一部分新地图。

　　两人在前厅收拾了好一会，方姐才姗姗来迟。

　　出于礼貌，小申主动和方姐打招呼，但方姐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戴着帽子隔着口罩看不出什么表情。

　　等方姐走后，小申便十分不服气地撅起嘴，用表情向望暹吐槽起对方。

　　望暹忍俊不禁，但也只能耸耸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放在前台的刀叉也快见底，包装袋也所剩无几，两人将放在前台的物料仔细整合好后，便一趟趟地进到仓库将所缺的物资一一补充，顺便将一直堆放在一旁的空纸箱子清出来。

　　后厨有小舒在忙，方姐没忙一会又回到仓库躲着偷懒。

　　小申进进出出那么多趟，方姐都安安静静的像无事发生一样。轮到望暹，方姐就像启动了某种程序一样开始指手画脚，一会说她动作声音大，一会说她不会统筹所以要进进出出拿那么多趟，一会又说那些纸皮箱万一还有用，那么急着收走干嘛。

　　原本望暹不想和对方计较，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随意地回个“嗯”当是听到了。谁知望暹不说话，方姐便越说越起劲，原本仓库里可能就只有一只蚊子，现在像有十只蚊子同时在吵。

　　望暹不知道欣欣姐和小申刚来的时候是不是也遭受过方姐这样喋喋不休的攻击，她不是无法接受批评，她只是无法忍受这样莫名其妙又让人无法反击的无理刁难。

　　直到望暹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将一叠装满包装盒的箱子重重放在地上，发出不算小的一声闷响，方姐才终于闭嘴，转头愣愣地看了望暹一眼。

　　屋外的小申听到动静，赶紧进来查看。此时的方姐又低头继续玩起手机，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小申问怎么了，望暹只说不小心手滑了而已。

　　回到前台，时间还早，今天天气不好，店里只有零星几个来买早餐的顾客，于是小申和望暹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打发时间。

　　小申说之前望暹没来的时候，早班就只有他和林玥尧在这。林玥尧总是忙完之后就去门口坐着发呆，她和小清小舒也不熟，那两人又经常一起打游戏，也没什么聊的，方姐就更不用说。

　　唯一比较能聊得来的欣欣姐因为之前和方姐吵过架，所以之后的排班都和方姐错开，后面干脆就固定上晚班了。

　　现在望暹来了，小申终于有能一起讲讲话的人，觉得很开心。

　　望暹心里一软，心情有些复杂。其实大部分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并没有很认真地在和小申聊天，有时甚至可以说是敷衍。但不知道是自己演技太好，还是对方真的太过寂寞，对方非但没觉得不好，反而觉得满足。

　　这让她不得不反思自己，也让她有些羡慕小申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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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欲来，屋内的气压骤降，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望暹和小申来到屋外趴在门口江边的护栏上透气，一丝细细的风穿过两人的指缝。

　　突然街道尽头传来几声急促的异响，天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气压的迅速变化带着空气急速流动。没被固定的花瓶接连被吹倒在地摔个粉碎，随意盖在雨棚破洞处的铁皮也被轻易掀翻，狂风像一团有形的恶魔托着镰刀在街道上横冲直撞。一时间，周围凭空散落着许多数不清的物件家什。

　　乌云压得很低，黑沉沉的几乎压在头顶。相比之下，云层间渗出的光线便显得更加强烈，像凹面镜汇聚成的光源，照得河岸和远处的高楼无比刺眼。

　　一丝凉意擦着望暹的指缝落下，她猛然睁眼，想起刚刚在仓库清理东西时，存放毛巾的盒子似乎是空的。

　　雨水啪嗒作响，眼看着在水泥地面陆续砸出一颗颗硬币大小的湿痕，望暹来不及多想，转头就跑进巷子里，伸手一撑就轻盈地翻过楼梯口那形同虚设的围栏，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上了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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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暹外公不干渔具店后，平时店里用来运货的小货车便也跟着退休。毕竟是陪伴了那么多年的爱车，拿去二手转卖，外公还真舍不得，但放在家里，这辆车又没法发挥他最大的用途。

　　当听说糕点店的档口附赠一个大仓库时，外公就知道自己的这辆小货车又能派上用场了。为了店里方便，这辆小货车通常就停在糕点店旁巷子里靠后的位置。

　　或许是今天不宜出门，林玥尧和小清在去仓库的路上就一直遇到加塞。开车往回赶的时候，突然刮起的大风不知卷起了谁家放在窗台边的花盆，几乎是贴着前挡风玻璃，沿着右上到左下的路线斜斜地在地上炸开，惊得平时几乎一直沉默着的小清都忍不住轻呼出声。

　　林玥尧心也一惊，扶着方向盘的手猛然握紧，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确定车子没事后，便重新稳稳地启动。

　　到路口拐弯时，一个身影毫无征兆的从视角盲区窜出，林玥尧只觉得那团东西似乎要钻到车下，他怕撵着对方，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踩了刹车。

　　车子猛地刹停，刹车片忍不住发出抗议般的刺耳尖叫。小清也看到了那抹白色，他打开窗探出头查看，发现是一只被塑料袋吸引的白色小狗。

　　散养在马路边的动物早已习惯了车来车往，面对这个体型比他大不知道多少倍的钢铁巨兽，主人不管，他们心里也毫无畏惧，甚至还能悠哉悠哉地躺在马路中间，等着这些大铁壳子自觉地绕道而行。

　　白狗闻了半天还不见过瘾，风裹着塑料袋钻到车底，白狗也亦步亦趋跟着钻进车底。

　　小清无奈，下车将白狗重新赶回了路边。

　　重新坐回车里，关上车门，两人几乎都能听到对方剧烈如擂鼓般的心跳。

　　林玥尧只期待着在回到店里前不要再发生什么事。

　　终于开回熟悉的街道，芸豆大的雨点也开始一下下砸在小货车的前挡风玻璃上。

　　车子从糕点店的后街拐进巷子，结果林玥尧刚拉起手刹，就想起他忘记和店里的人交代要记得收晾在天台的毛巾。或许店里的其他人有及时发现，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一把撇过安全带，匆匆忙忙拉开门就跑了上去。

　　脚步踩上金属踏板发出哒哒哒的急促声响，声音似乎有所重叠，但林玥尧无暇顾及。

　　下一秒，他便觉得脸前一暗，在转角处与从楼上冲下来的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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