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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安太妃薨了。”
安太妃和太后是亲姐妹,当年一同入宫,服侍先帝。安太妃无所出,太后膝下有二子,一位是当今皇上,另一位便是肃王。
即使没有前世的记忆,在鹊京一年多,也该知道了。
柳絮此前一直以为安太妃死于这场烈火,现下才知道不是,又不方便问太多,只道了句“节哀”,先出宫回府了。
大概到了当日申时末,消息传遍了整个鹊京,接下来几日要为安太妃安葬,柳絮不必再进宫。
只柳絮夜里睡得不安宁,恍惚间看到床头来了个人,还以为是沈奉竹又来了,叫他他也不搭理。
柳絮无奈,伸手去碰他的肩,结果那人的头颅好似熟透了的果子,骤然没了支撑,骨碌碌滚落到柳絮身边,惊得他大叫一声,一下子缩到了床角。
“来人!梁休!快来人!”柳絮喊道,一边用脚将那“人”推开,那东西也散了架,轰然倒在了地上。
半晌等不到来人,柳絮壮起胆子,将手中握着的发簪尖向外对着,缓缓掀起杯子,去查看适才滚落下来的东西。
是谁故意吓他?
府中的下人?沈奉竹?还是梁休?
被子掀开,现出一张青白的脸,那张脸柳絮再熟悉不过,是兰绪明。
夏季暑气逼人,可他还是那副在冰天雪地里冻久了的模样,柳絮不知哪来的力气,用簪子狠狠扎了几下,没有出血,也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
柳絮顾不得思考这些,赤足往寝殿外跑,边跑边喊人,可临了,这木雕大门仿佛有千斤重,任他怎么推也推不开。
“来人!”柳絮几乎是在砸门了。
兰绪明死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什么死人会出现在质子府?还是他又在做梦?
梦……
柳絮渐渐冷静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埋葬了兰绪明的尸首。
意识到这一点,柳絮缓缓回身,面上一丝惊惧的影子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早已凝成霜的恨意。
柳絮许久没梦到过兰绪明了,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柳絮不觉得自己想过他,大抵是安太妃白日里故去,让他不自觉地和前世的人扯上了干系。
“你……怕我。”
床头坐着的那人开了口,柳絮看去,身子和脑袋都复位了,只是声音听着让人浑身难受,不像是兰绪明的声音。
“为什么?明明你从前说爱我……”
柳絮压着心中的火气,抄起手边的花瓶砸向他,“谁说我怕你?”
兰绪明应声又碎了一地,柳絮迫切地想从梦中醒来,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而后心绪骤然绷紧,大汗淋漓地从床上醒来。
“你和那个人,在这张床上做的事,就像我们从前做的那般吗?”
惹人讨厌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柳絮恶狠狠地盯着床头的人影。
他还没醒。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准……你爱上别人。”
柳絮起身攥住兰绪明的衣领,气息都不稳了,“你不准?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听你的?”
兰绪明的双目紧闭,浑身泛着寒意,要多瘆人有多瘆人,“因为我才是最爱你的,我不准你忘了我。”
柳絮怒极反笑,梦里的兰绪明一如既往的讨嫌,“爱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当然爱你。”兰绪明的身子好似竹节架起来的,倾身靠在柳絮肩上,轻飘飘一片,脑袋将掉不掉,“我本就是要和你重新开始的,在翠微峰,你……你为什么不救我?”
“你知不知道,你死后我有多难过?难过到被奸人所害,我都满心想着能去陪你了。”
“上天垂怜,我重回少年,可你……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如此狠心,和其他男人上床?那我又算什么?”
这些竹节好似生长在柳絮身上一般,任他怎么挣扎也挣不开。视野模糊,柳絮抬手一摸,摸到自己满脸的水。
兰绪明居然质问他?那他前世受到的苦楚又算什么?受刑留下的伤疤又算什么?
柳絮抬起头,泪水蓄在眼眶中,“因为我后悔,后悔上辈子救了你。”尽管知道这只是梦,柳絮也忍不住讥讽一笑,“满意了吗?”
“好、好、好……”兰绪明似哭似笑,缄默了许久,狠戾道,“那你便同我一起走。”
柳絮还没意识到他说这话的意思,身体先一步作出了反应,将簪子往自己的手心上扎了一下。
剧痛从手心蔓延到全身,柳絮浑身还在发颤,床头还是一道人影。
“要带我走?你想得美。”柳絮四肢百骸都疼得厉害,咬牙将那人摁倒在地。
“阿絮?”那人稳稳托着柳絮的身子,待看清柳絮手握簪子正要落到他脖颈上时,才猛地擒住了柳絮的手腕。
“是我,”沈奉竹拿走簪子,手掌贴上柳絮的脸颊,“你梦魇了。”
此时,大门也被推开,梁休提了一盏灯放在殿内,连忙去点其他的蜡烛。
烛台的火光让周遭的一切变的清晰可见,柳絮身上的刺痛好似随梦一同散了,他又生气又难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默默地抱着沈奉竹。
沈奉竹吩咐梁休,“再去打盆水来。”
梁休照办,提着灯出门。
“好了,有我在。”沈奉竹轻拍柳絮的背,哄孩子似的,“没事了。”
柳絮半天没动静,只肩膀微微耸动,沈奉竹想将他正面抱着,手一探下去,就摸到一手湿漉漉的泪水。
“梦到什么了,这么伤心?”沈奉竹用袖子给柳絮擦泪。
柳絮泪眼朦胧的模样着实可怜,鼻头和眼尾都是红红的,他想到之前和柳絮滚到床上,柳絮也爱哭,只可惜没点蜡烛,什么都看不清,会不会就像现在这样?
梁休走了进来,本想去看看柳絮的情况,沈奉竹却将柳絮往自己怀中一埋,对梁休道:“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先出去吧。”
梁休顿了顿,还是出去了。他的屋子安排在柳絮寝殿旁边,那边柳絮闹梦魇,他就去查看,死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瑞王沈奉竹,偏偏沈奉竹又是对这里熟得不能再熟的样子。
难道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梁休莫名打了个冷战,关上门,又在外看了一圈,确定方才的动静没有惊动府里的其他人,这才在在门口坐下。
那边沈奉竹搂着柳絮边亲边安抚,帕子都浸湿了一整条,那双漂亮的眸子终于挤不出泪了。
“缓过来了?”沈奉竹柔声问。
柳絮那双木然的眼睛总算恢复点生气,他从沈奉竹的怀里滚到床上,闷闷道:“你走。”
沈奉竹凑到柳絮身后,一手揽着柳絮的肩,“我再多陪陪你吧。”
柳絮意识回笼,想一个人静静,于是道:“安太妃的后事还有的忙,时辰也不早了,先忙过这阵子吧。”
沈奉竹道了声“好”,又在柳絮这里讨了个吻。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柳絮燃着灯过了后半夜,翌日天亮,好久也没等来梁休,他起身朝殿外走,一开门,梁休背后没了倚靠,摔在了门前,醒了。
他看了看天色,连忙站起来,“我睡过头了,公子稍等,我去打盆水来。”
“你就在这里睡了一夜?”
梁休讷讷地点了点头,余光往殿内瞥了一眼,小声道:“瑞王殿下走了?”
“早就走了。”
*
安太妃是太后亲妹,丧仪办得隆重。
太后久居深宫,宫中的各种筵席一律不出席,只和安太妃常常来往,安太妃一去,太后心痛欲绝,竟是也病了。
时至今日,柳絮仍然不知道宫中闹鬼的传言孰真孰假,他这些时日倒是被梦魇折磨得够呛,一场整觉都没有睡过。
兰绪明不是凄凄惨惨地说些腻歪人的话,就是想拉着柳絮一起去死。沈奉竹这段时间不会来,梁休整夜守着床边,待柳絮梦魇了,就立马从地上爬起来。
有时柳絮在梦中那东西砸人,梁休也受着,只是枕头被褥,也不打紧。竟是也没睡好过。
无法,梁休去请了医官,又开了几副安神的药给柳絮服下,只是夜里大吵大叫的次数少了些,该做的噩梦一个不落。
柳絮中毒之后,在鹊京的地位也随着皇上的关心水涨船高,这次梦魇,皇上也知道,又从宫里派了太医过来。
“看来还是不见药效。”皇上忙里抽闲看了柳絮一眼,“一帮庸医。”
今日柳絮面见皇上,闻言淡淡一笑,“陛下勿怪,太医们说我这是身子弱,要慢慢调养。”
皇上撂下笔,“今年久旱,朕打算再过些时日,在宫中举办祭祀典礼。”
柳絮不知他用意,又听他道:“安泰寺那边还有好些事情,朕安排了无咎去办,你跟他一道去吧。”皇上笑了笑,“听寺里的大师念念经,静静心。”
柳絮领旨谢恩,回来后,梁休就开始准备随身物品。
再过上三日就要动身了,这一去加上来回路途也有小半个月,安泰寺是国寺,皇上这番安排,足以见对柳絮的重视。
可柳絮有些纳闷,为什么偏偏安排裴放?
他随手拨弄案上的香炉,想到去年间裴放有段时日不在鹊京,好像也是去了安泰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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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存稿也木有了,休息一段时间,一周内回来更新,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