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忤逆
方霆最后悄然离开了,而郁怀季思索再三,便让七皇子揣了封手书去给小世子。
平阳侯府返程的马车上,公主正絮絮叨叨地同平阳侯说道:“你看看钰儿这性子,都是被你娇惯坏了,成天惹事,连陛下都担心我们和吴御史会生矛盾……只怕”她看了一眼梁钰,没有将自己的担忧再说下去,转而道:“你们父子,真是每一个让我省心的。”
梁钰并不敢说话,此番受诏入宫,多半是因为他前几日又同吴家小公子吵起来了,虽没动上手,但那场面,实然能说是吵的不可开交。
平阳侯将新剥的柑橘递给公主,轻声道:“吴家那……咳,吴御史呢,早先也看我这样的商贾之人不顺眼,这大人间的事可与孩子没有关系,夫人所言,我都是知晓的,但我一向万事只顾眼前,更何况,我不还有夫人这张平安符呢。”
“说来也只怪世事无常,梁家本也是世家,结果我们这几代逐渐衰颓,到我这里更是违背祖训去经商,也不怪那些老顽固对我诸多鄙夷。”见平阳候神色平静,还带着些许游刃有余的笑意,公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却不再作声。
“夫人不必忧心,只要你在我身旁,我便什么都不畏惧了。”
梁钰显然是对他父母时不时的动人情话习以为常,展开了郁怀季的手书,随后一脸苦相地将郁怀季留给他的字条递到他爹面前,说道:“阿爹,你快看看,季兄这写的是什么啊。”
郁怀季那潦草的,飘逸的,富有个性且在匆忙之中写下的手书让平阳侯眉心一抽,他先是凑到公主耳边,小声说道:“你看你也不必骂钰儿了,还有写的比钰儿还丑的字呢。”
公主无力摆手,数落道:“之前你说不必攀比,现在怎的要食言,你这个做爹的能不能有些正形。”
梁钰小声说道:“我的字也没有那么丑……”
“六殿下的意思呢,是他近来不好出宫,大概是想让你帮忙去给戎狄王子送东西,是你手上拿的那一封罢?”
“他说让你偷偷去,最好别让人看见……”
梁钰凑过来一起辨认,惊喜道:“还说改天请我喝酒吃饭!”
平阳侯轻轻往他脑袋上一拍,说道:“就看出这句了是吧。”
不过还没等到郁怀季请他喝酒呢,梁钰倒是送完信回来便抱了坛百里王子送的葡萄酒。
夜色迷蒙,雪后尤其宁静,行道寂寥无人,长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许多遍郁怀季的手书。
依旧是潇洒随性的字体,不过寥寥几字,却似乎字字含情:若如焰者,燃我心野,至死靡它。
万籁俱静,长嬴看到风声轻叩门扉,也看到了窗外夜风侵入自己心中。
烛花一爆,也燃了他绵绵的思念。
夜半的郁怀季正因为白日里睡的太久而翻来覆去,他这回挨的杖子不能算轻,他一动,身后细细密密的疼便开始发作。
晚间胡太医再来为他看伤时神色莫名凝重,他没脸没皮地说道:“真没什么事,陛下还快被我气死了呢,扯平了。”
又如小七所说,白日里皇帝真的来守了他许久,模模糊糊之中似乎有这个印象,只是他累极,想着也不是要来捅死他,便又心安理得地睡熟了。他想了想,皇帝此番举动,应当无关乎利益也无关乎算计了。
再说郁怀季二人有相思情,然则梁钰一脸麻木地和皇帝喝茶的时候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应承下这要命的差事了。
所幸皇帝看完了手边最后一封劄子便说和他一起去看郁怀季。
午时将至,皇帝又顺道命人去准备膳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郁怀季竟还窝在被褥里,皇帝要将被子给他扒开,郁怀季此时还要点脸皮,他下身未着寸缕,急忙拉住了被子,说道:“陛下是时常这样掀人被窝吗!”
皇帝眉心一抽,说道:“看你这精神头是打的不疼是罢,还敢跟朕耍嘴皮子。”
郁怀季埋进了被窝里,说道:“臣知错了。”
皇帝对着他露在外头的脑袋便是一巴掌,说道:“起来吃饭了,梁钰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唔”郁怀季抬起来头,还没高兴完,想了想,一脸讨好地说道:“……陛下能让人把饭菜端过来吗?”
皇帝:“……你想的倒美,你的玩伴还在呢,小七也在呢,不怕被看笑话是吧,还不快滚起来。”
郁怀季懒洋洋地说道:“我身上有伤,疼,起不来,我不骗陛下,陛下的吩咐,他们敢留情?”
皇帝默然一瞬,随后问道:“疼的厉害,朕让胡太医给你开些镇痛的药物?”
郁怀季支起了头,真诚地说道:“这倒不必,我只是懒得动而已。”
郁怀季最后如愿的窝在床上吃上了饭,冬日里的光暖融融地沿着窗杦洒到他和皇帝身上。
皇帝今日似乎格外有耐心,不止为他夹菜甚至还贴心地给他递上了擦嘴的帕子。
待他吃饱,皇帝顺手便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平日里看你生龙活虎的,真不起来去和他们玩?”
郁怀季身子僵了僵,一时间觉得他在梦中,他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沉默了许久他又道:“陛下,我想问您,说个实话,我同谁私交甚密真的很重要吗,您是因为接受不了还是因为担心我……”
“什么?”
皇帝面色算不上好看,郁怀季便说道:“只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陛下都阻止不了我。”
“我与百里越的情分,无论到何种境地,都不会改变半分。”
皇帝蹙眉正欲言,怀季便又接上:“君臣也罢父子也罢,君主又或是父亲,都没有资格干涉我的私情。”
皇帝凝眉不语,颤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话……”
“我知道,大逆不道,目无君父,打死也不为过,但没办法,我们的情分陛下想不到,我就是喜欢他,陛下的看法我一点也不在意,我是铁了心要和他在一起,更何况”郁怀季轻笑一声,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我又没说错,即使是亲长,最没有资格指摘我的人,就是陛下。”
皇帝神情冷肃,举起的手掌顿在半空,半晌后反手便给了他狠厉的一巴掌。
郁怀季明明是能避开的,却没有躲。
响声惊人,连外头正凑一起聊天的梁钰和七皇子都吓了一激灵,他二人面面相觑,下一刻便听见皇帝沉声斥道:“放肆!”
梁钰咽下了一口茶,结巴道:“我再待下去不大合适吧?”
七皇子小声道:“你现在进去和爹爹说你要走也不大合适吧。”
梁钰眉头一跳,说道:“要不我去外头赏赏御花园的景,你在这注意着,若是情况不对,就去求求情?”
郁怀季被打得偏过头去,吸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打我,那就是也觉得我说的是对的。”
皇帝看着他迅速肿起的脸颊竟也不再觉得愤怒,只静静地听他说话:“我已经过了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然后万事大吉的年纪,我明白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也分得清对错,知道我的情感,说出来或许是大逆不道,但我想问陛下,陛下要拿什么还我一条命?陛下一边想要偿还,一边偏还要在我身上套套慈父孝子的戏码?”
“我自出生就没有母亲,在北疆那八年也不觉得父亲有什么重要的,您就当我冷心冷清,您的话,我有时候可以听听,但我不认可的,那我便当……耳旁风了。”
他歪头思索了一会,说道:“或者这么说,我对百里越的感情,比对您多得多。”
“活到现在了,您觉得我对您还要剩什么情感呢?”
他说这些时仍是带着笑的,皇帝颤声道:“你还是恨朕?”
郁怀季摇了摇头,风轻云淡地说道:“倒也没有吧,恨一个人可太累了,我哪有那个心力,只不过您强人所难我也是会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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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季对皇帝是有感情的,只不过乱七八糟地裹成了一团。其实可能有人会不理解,觉得爹很渣,伤害过他那么多次,上辈子更是要了他的命,那么就应该不再留恋这些感情了,为什么还会渴望,亲近?因为阿季缺爱吧,也和性格有关系,越是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就越渴望,即使遇到了方老和小将军,但是他心中父母之爱的空白永远填不上,当然如果没有遇到爱他的人,他大概会像古早虐文里的儿子一样,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受气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