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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新势
三日后,青石关下。
北狄主帅兀术望着城墙上摇摇欲坠的旌旗,得意大笑:“夏军主力还在半路磨蹭,再过一日,此关必破!”
副将忧心忡忡地指着关城西侧:“将军,那边地形复杂,要不要派些人警戒?”
“不必!”兀术挥手,“那密道早成废土,夏军插翅也飞不过来。全力攻城,破了关城,好酒好肉等着大家!”
就在北狄士兵架起云梯、疯狂登城之际,后方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
五千轻骑如神兵天降,直扑北狄屯粮大营,火把抛入粮草堆,瞬间燃起冲天火光。
“将军!不好了!粮草被烧了!”亲兵连滚带爬地来报。
兀术大惊失色,转头望去,只见大营方向浓烟滚滚,军心瞬间大乱。
关城之上,守将见援军得手,当即下令:“开城反击!”
城门轰然洞开,守军士气大振,与轻骑前后夹击,北狄军队溃不成军,只得丢盔弃甲,仓皇北逃。
青石关大捷的消息传回京都,举朝欢腾。皇帝龙颜大悦,下旨赏谢桉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特许其入宫议事。
太子在殿上强装笑意,眼底却藏着阴鸷——谢桉此计不仅解了关城之危,更在军中赢得威望,已成他登基路上的最大阻碍。
三皇子萧瑾持笏恭贺,眉宇间一派温润,眸底却已掠过冰凌般的冷光。
谢桉此子锋芒过盛,又难以掌控。他既不依附东宫,亦不向自己靠拢,这般特立独行,所图必然非小。眼下当借太子之手先行压制,待除去这心腹大患,再回头与东宫计较不迟。
思及此,他唇边笑意愈深,宛若春风拂过寒潭。
退朝后,东宫书房的门甫一合拢,太子萧珩面上的温润顷刻消散,化为一片阴鸷。
“谢桉此人,留不得。”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指节重重敲在紫檀案几上。
心腹幕僚趋步近前,声音压得极低:"殿下,燕世子如今圣眷正浓,又常在京中走动。不如寻个由头将他调往外郡,待其行至人烟稀少处,羽翼难及之时,再行处置更为稳妥..."
“急什么。”萧珩冷嗤一声,眸中寒光流转,“他既不愿离了这京都繁华,孤便成全他。”
他话音微顿,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只要他一日在这京都城内,孤便有得是法子,让他‘意外’殒命。”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中
萧瑾把玩着玉如意,对心腹冷笑道:
“太子急于除谢桉,正好。你去给东宫递个话,就说本王愿助他一臂之力——但谢桉死后,燕州兵权需分本王一半。”
“殿下,若太子事后反悔怎么办?”心腹担忧道。
“他不会。”萧瑾眼底闪过狠厉,“本王手里握着他幕僚通敌的证据,他敢反悔,本王就敢把事情捅到父皇面前。等除去谢桉,再收拾太子,易如反掌。”
而在世子府中,谢桉听着暗卫的禀报,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提笔写下两封密信,交给暗卫:
“一封送青石关守将,让他加强戒备;另一封,‘不小心’让太子的人看到三皇子与北狄交易的线索。既然他们都想算计我,那就让他们先狗咬狗。”
青石关大捷的庆功宴上,丝竹声悠扬,殿内觥筹交错。
太子端着酒杯,缓步走向谢桉,笑意却未达眼底:
“世子用兵如神,解了关城之危,孤佩服。只是不知……世子如何对北狄的屯粮地了如指掌?毕竟那地方,连兵部档案中都未曾记载。”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谢桉身上,都听出了话中的试探与诬陷。
谢桉从容举杯,与太子碰了一下:“殿下过奖。臣父镇守燕州多年,早已布下斥候网,北狄的屯粮规律、隐秘据点,我燕州军了如指掌。
至于位置隐秘,正因无人知晓,才能出奇制胜。若北狄的屯粮地人人皆知,臣又怎能烧了他们的粮草,解关城之围?”
“哦?”太子挑眉,“可孤听说,世子派去的轻骑,是从关城西侧密道过去的。那密道十年前便被流沙堵塞,世子又是如何得知它能通行?”
“殿下有所不知。”谢桉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手札,
“这是臣父亲手绘制的密道图,标注了修缮细节。半月前臣还与父亲书信往来,他特意叮嘱此道可备不时之需。”
众人传阅手札,见字迹苍劲,确是燕王笔体,纷纷点头信服。
三皇子萧瑾适时走上前,举杯笑道:“皇兄何必纠结这些细节?世子立下大功,保全了关城百姓与将士,这才是头等大事。
来,本王敬世子一杯!”他笑容温和,眼神却暗中扫过太子,观察其神色。
谢桉与萧瑾碰杯,目光掠过太子铁青的脸和三皇子虚伪的笑,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他知道,这场围绕青石关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太子的狠辣,三皇子的阴毒,都将成为他前行路上的荆棘,而他,从不会惧于披荆斩棘。
五日后,都察院突然收到匿名账册,详细记载着东宫近三年截留的江南漕银。
与此同时,市井间流传起太子门人强占民田的传闻,苦主竟直接告到了京兆尹衙门。
"好个借力打力。"茶楼雅间内,沈昭珏抚掌轻笑,"你这招祸水东引,倒是用得巧妙。"
谢桉执壶斟茶:"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五月朝会,兵部侍郎突然出列,弹劾东宫属官私调边军。证据确凿,连调兵的虎符拓印都一应俱全。
更妙的是,这位兵部左侍郎李归向来以太子党自居。
萧珩在朝堂上脸色铁青,却不得不亲自下令严查。
当夜,东宫书房又起波澜。一封印着北狄王庭徽记的信函,竟"不慎"混入奏章,被送进了中书省。
虽然太子极力辩解是遭人陷害,但疑窦的种子已然种下。
五月廿三,太子生辰。
各路贺礼源源不断送入东宫,谢桉的礼物却迟迟未到。就在宴席将散时,一队燕王府侍卫抬着礼盒而至。
盒中既非金银珠宝,也非古玩字画,而是三卷书册。
第一卷记录着太子门人这些年的不法勾当,第二卷是边军调动的详细证据,第三卷...竟是工部侍郎亲笔所写的认罪书。
萧珩翻开书册时,指尖都在颤抖。
最后一页,谢桉亲笔题着一行小字:"愿殿下明察秋毫,正本清源。"
次日常朝,金銮殿上檀香袅袅。
皇帝当廷掷下奏本,玉珠冕旒后的面容不辨喜怒:"东宫属官十七人,即刻革职查办。"
每念一个名字,太子萧珩的指节就白一分。这些被拔除的,皆是他经营多年的心血。
退朝的钟声响起时,百官鱼贯而出。晨光熹微中,谢桉在宫道旁整理绶带,抬眼便见萧珩立在朱红宫柱旁。
玄色朝服上的金蟒在晨光中张牙舞爪,却压不住他眉宇间的阴郁。
六月,暑气正盛,世子府邸书房四角虽置了冰鉴,但依旧闷热难当。却驱不散空气里黏腻的潮意。
谢桉只着了件素纱中衣,正执扇翻阅燕州军报,忽闻院中传来喧哗。他尚未起身,书房门已被猛地推开。
萧珩立在门外,连朝服都未换,他挥退欲阻拦的侍卫,反手重重阖上门扇。
"好个谢桉。"萧珩声音嘶哑,眼底布满血丝,"今日早朝,你可知孤损失了多少臂膀?"
谢桉从容搁下手中的团扇,指节在檀香扇骨上轻轻一叩,转而执起青瓷荷叶壶。
清冽的茶水注入冰裂纹茶盏,推至案前时漾开一圈涟漪:
"殿下夤夜驾临,就为说这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我都不过是陛下的臣子,谨守本分才是正道。"
暑气蒸得蝉声嘶哑,角落冰鉴渗出蜿蜒水迹,融冰声与更漏交织。
萧珩突然欺身逼近,灼热的呼吸拂过谢桉耳际:"你以为仗着父皇宠信,便能与孤抗衡?"
谢桉微微后仰,素纱衣料擦过紫檀案几:"臣不敢。只是..."他指尖轻点案上军报,"殿下的人手伸进燕州军时,就该想到今日。"
窗外惊雷炸响,积蓄整夜的暴雨轰然倾泻,雨幕如瀑,冲刷着世子府的青瓦飞檐。
雨水淹没庭阶,也淹没了萧珩粗重的喘息。
他盯着谢桉映着烛影的眉眼,那眼底无波无澜,似一泓深潭,竟窥不见半分往日恭顺。萧珩忽然冷笑,齿间碾出二字:“很好。”
他猛地踢开房门,狂风卷着雨丝扑入室内,吹得案头纸页狂舞。
玄色衣袂扫过门槛,临去前回头,目光如淬毒的箭镞:“谢桉——你且等着。”
太子快步踏入雨幕,候在廊下的内侍慌忙举伞追去。油纸伞堪堪遮住他半边肩头,雨水仍浸湿了蟒纹袖口,一如他此刻狼狈的心绪。
谢桉静立门内,望着那道身影渐次消融于滂沱夜雨。他执起案上团扇轻摇,檀香扇骨间漏出几声低笑。
良久,他倚回锦垫闭目养神,指尖在膝头叩着《破阵乐》的节拍,忽而想起去岁生辰——
东宫赐下的那柄玉如意冰凉剔沉,他跪在阶前叩谢恩赏,抬头时眼底堆满恰到好处的感激。
而今夜,他轻抚袖口螭纹暗绣,忽然觉得那截被迫弯折的脊骨,已在无声无息间淬成了钢。
“殿下……”他睁眼望向摇曳的灯烛,唇角泛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雨打芭蕉声声急,而他始终噙着那抹浅淡笑意,如春山料峭时初化的雪水,寒浸浸渗入棋局。
雨声渐密,敲在芭蕉叶上如碎玉乱溅。
谢桉俯身拾起地上碎裂的青瓷片,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片时,忽然想起那个雪后初晴的清晨。
裴观野就站在面前,墨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黑色寝衣被鞭子抽开数道裂口,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伤痕。
指尖猝然传来刺痛,瓷片边缘划破了指腹。
谢桉垂眸看着血珠渗出,恍若又见那日裴观野扔掉断刃时,脸上泪痕未干,看着他,深寂的眸子里翻涌着他读不懂的情绪却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哑声说:"好。"
冰鉴突然迸裂轻响,拉回他的思绪。谢桉将染血的瓷片掷入废纸篓,窗外惊雷又至,他下意识抚上心口。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东宫内,萧珩指节捏得青白。
曾几何时,这不过是他棋盘上一枚再趁手不过的棋子——燕王嫡长子,陛下宠眷,恰到好处的身份,恰如其分的弱点,身份尊贵却涉世未深。
他记得谢桉初入京都时,连接受自己略施的赏赐都要垂眸屏息;记得这人如何借着东宫的势,在京都狐假虎威。
一年前,他尚且将谢桉视作精致花瓶——虽与沈昭珏交好,却仗着恩宠任性妄为,还对那位虽然位卑、但令他隐隐不安的裴观野肆意折辱。
谁料那看似阴郁难驯的裴观野,实际上却是个声色内荏的,反倒被这纨绔世子拿捏得动弹不得。
可如今……
棋盘依旧摊在案上,黑白棋子错落如旧,只是当年执子落子的人,早已换了面孔。
萧珩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冰凉的棋面,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底却淬着冷厉的锐芒。
既然棋局已乱,执棋者易位——
那便不妨让孤亲自下场,看看这满盘纠葛里,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萧珩修长的手指轻叩棋枰,望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眼底掠过一丝冷芒。
既然谢桉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那他这个太子,也该让世人见识见识真正的手段了。
“来人。”他抬声唤道,语气沉定,“去请三皇子来见孤。或许……他先前那番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不过半个时辰,三皇子萧瑾便含笑步入东宫。两人在茶香氤氲中对坐,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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