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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王新月面色顿时不太好看,厉声打断了虞万林的话:“别的问题我们也会查!所有问题都会查,不会漏掉一个。”
虞万林紧盯着她的眼睛,本以为这位经理还会继续大做文章,王新月把信往一旁的桌上一丢,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胡雯投来一个有点得意的警告表情,虞万林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这位没动多少脑子的组长不会想到自己站错了队。
屋内的气氛没有因为几人的离开而缓和,虞万林感觉几个人的目光像刺一样钉在自己背后。她站起身来看了方兰一眼,方兰没抬头,一直低头看向地面。
虞万林什么也没说,收拾了东西躺在床上,面朝墙壁闭上眼睛。
第二天,虞万林在工人们陆陆续续上工之前来到车间,把工服叠好交给李彩榕:“这宿舍,我不住了。这工,我也不打了。”
在李彩榕惊讶疑惑的眼神中,虞万林没有多解释,转身离开了工厂。
她没有直接回饺子馆,而是一路走到白河。说到底去白河和去茂云是同一个方向,茂云在白河上游,这点她此前还不知道。
虞万林站在大桥上把书里夹着的那封信取出来,一封和她们毫不相干的信也能成为导火索。她有点想看看信里写的是什么,想看看江雪要说什么,看看江雪其人对姐姐的感情是什么。
信封在手里攥出了些温度,她还是没有力气把它打开。
就看一眼。我没有破坏这封信,我只是保护了这封信。
她想着,有些颤抖地打开信封。
一张信纸从信封里飞出来,顺着风飘到了河面上,虞万林紧盯着那一片白,直到再也不见。
回了饺子馆,冷冬香不在店里,虞万林转到后院,冷冬香正在后院挑菜,地上放了一个大盆。
冷冬香抬起头,拢了下垂落脸颊的发丝,眼里是很明显的惊讶:“这么早就回来了?”
虞万林垂下眼睛:“那批货做完了,暂时不用我们了。”
冷冬香点点头:“哦。”
“姐姐,我先回去歇会。”
“钥匙在柜台后面,你去拿。”
虞万林取了钥匙,直接回房了。
昨晚自己就没怎么睡,细细地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在脑海里复盘一遍,才发现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方兰希望她慢些做,剩下些活计加夜班多挣一份钱,于是那件遗漏了瑕疵的羊毛衫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张燕环节的流水线上。那是方兰无声的提醒:做的慢是不容易出错的。
张燕拿着羊毛衫来兴师问罪时,方兰明知那件羊毛衫的来源,却充耳不闻任由虞万林和张燕之间的矛盾激化,直到李彩榕拿出事实证据才了事。
最后方兰把夜班的事告诉了她。方兰知道这里有夜班,多半是钟姨告诉她的。人和人之间,天然就带着些信息差。当她得知了夜班这个所谓“信息差”,起初是感谢方兰的。
再小的单位也会有竞争,学校如此,哪里都不例外。在方兰眼中,她这个一下工就读书看报的人或许本来就算个异类。方兰本身没做什么,只是在给王新月送鸡蛋,帮王新月整理瑕疵羊毛衫的时候把她格格不入的举动状若无意地讲给王新月听。至于她会怎么做,都是王大经理的意思了。
那封信方兰多半是没有寄出去的,她可能只是想试探这个写得一手漂亮字的少年到底是不是那个读完中学就辍学的钟晓梅。
就像方兰在读信时不经意说的:“这份工作虽然是临时的,但我很希望能得到转正的机会……”
而王新月正想找人背锅,接了方兰递来的刀子,就把这个锅扣在了自己这个临时职工头上。
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方兰能不能拿到转正的名额。
虞万林闭上眼睛,一觉睡到下午。
直到她听见有人叫她,睁开眼睛原来是冷冬香在屋外,推开窗子喊她。
“小虞,有人找你!”
“谁?”
“我也不认识,你出来看看。”
虞万林应了一声,披上衣服下床。经过阳台的时候洗在水龙头下了把脸,冷冰冰的水浇在脸上,头脑清醒多了。
跟着冷冬香来到饺子馆,门口果然站着两个人,而且虞万林都认识。一个是金丽针织作坊的高个子老板,一个是钟姨。
钟姨估计就是来要中介费的了。金丽的老板指了指身后的车:“虞老板,你要的棉鞋我给你送来了。按合同上写的,第一批五个尺码,一共五十双。”
虞万林笑笑:“谢谢您,我预计过两天就开始卖,到时候跟您沟通情况。”
她和冷冬香一起卸货,把一个个鞋盒搬到饺子馆的墙边,摞得和入冬囤的白菜一边高。金丽的老板也搭把手,帮着搬了几回,最后看了看满满当当的货:“合作愉快!”
她骑着车走了。
虞万林走到钟姨面前。钟姨先从兜里掏出三张贰拾元纸币:“这两天的工钱和这七天的饭补。”
虞万林接过纸币,从口袋里数了三十元递给钟姨:“中介费。”
钟姨没接,又拿出两张贰拾元纸币:“这是这三天的工资。方兰让我给你的。”
方兰?
见虞万林没接,钟姨继续喃喃说道:“方兰她不是坏孩子,就是轴了点。她中午给我打的电话,说你辞职了,好像是她闯祸了……”
虞万林接过钱,只说了一句:“幸亏被她搞丢工作的是我,不是某个需要用钱的人。这天底下只有她自己需要钱吗?”
钟姨点点头:“是啊是啊,她还是没怎么经过事儿,不懂,你多包涵。”
她陪笑探头看看屋里刚搬进去堆成山的棉鞋:“小姑娘还做点小生意?”
“嗯。”虞万林把三十块钱递给钟姨:“中介费您拿着吧,不干您的事。”
钟姨接了钱。
“怎么啦?厂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冷冬香在一旁听着二人交谈,在钟姨走后上前。
从早上虞万林的表情她就隐约觉得厂里发生了什么,可她看出大概是心事,没有问。
虞万林扯了下嘴角:“没什么,姐姐。”
把发生的事讲出来也是于事无补,反而影响姐姐明天去申请承包食堂的心情,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承包申请书我写好了,你熟悉熟悉,明天按照这个给厂里领导讲一遍应该就没问题。明天早上十点在经理办公室统一公开申请,周五下班之前出结果。"
冷冬香点点头:“好,我不会拖后腿的。”
“不算拖后腿,因为这件事是姐姐想去做的,我只是辅助你,无论成不成功都没关系。”
冷冬香总觉得眼前的少年变了,以前就算是卖的绿豆汤剩下大半,她也会笑着给二人盛上一大碗然后喝完。
可是今天虞万林笑意不达眼底,有心事的样子。问她也不说,冷冬香叹了口气,接过她递来的申请书。
虞万林转身去清点鞋子了。
她数了数钱,原本的二百块钱加上钟姨给的七十块钱,够租下炸串店再进一批货了。
“姐姐我出去一趟,差不多把租铺面的事定下来。”
冷冬香从申请书里抬起头来,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好。”
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转角,冷冬香却有些望着桌上的申请书,却有些读不进去了。自己成功申请上的日子,就和以往大不相同了吧。
冷冬香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也挺好的,只是自己已经做出了申请承包食堂的决定,学生妹也帮自己做了方案,总不能临阵脱逃了。
如果自己能凭借她的心血成功拿下承包食堂的资格,学生妹也会替自己开心的吧?
冷冬香叹了口气,视线又收拢到面前计划书上。
公用电话亭里,虞万林拿起听筒,拨通了报纸上那串数字。
“喂?哪位?”
“你们的门市租出去了吗?”
“没呢,你要租吗?”
果然如她所想,这个季节的炸串店,即使地点不错也是个烫手山芋。
“月租多少?”
对面明显迟疑了,最后试探性地开口:“一个月二百四。”
看来自己上次打电话没谈拢就停止是有意义的,想必这几天也没有想租的来联系,对方直接降低了价格。
可这明显不是低价,上次对面说的是“如果今天定下来,按一个月二百三算”。
虞万林迟疑片刻,把话筒拿远,一手虚掩唇:“有没有比二百三低的推荐?”
“可以可以!一个月二百一,行不行?”
话筒对面传来焦急的语气,上钩了。虞万林停顿几秒,拉回话筒问道:“什么时候方便看房,办手续?”
“你看看什么时间合适?”
“我看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她抬头看了看浅蓝的天色。
“好,半个小时后见。”
女人点点头:“老板是我老姨,带手艺去南方了。”
虞万林环顾一下屋内陈设,和自己走的时候并无二致。想当初还被骗了,再这里住了一天。
虽然不陌生了,她还是装模作样从里到外环顾一圈。
她点点头:“二百一一个月,租两个月。”
签过合同,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冷冬香的身影在厨房里,彩窗把她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虞万林从后院拿起落灰小半个月的手推车,把鞋盒码在上面。
“定下来了?”
“嗯,一个月二百一。”
冷冬香探头看了看:“先吃饭吧,忙完饭就凉了。”
“哦,好。”虞万林习惯性地搬椅子,端菜。最后两个人面对着三菜一汤,谁也没动筷,好像那比平日里还丰盛的餐桌上摆着的是散伙饭。
冷冬香撬开一瓶花生露放到虞万林面前,清脆的两声开瓶脆响让虞万林回过神来。
“庆祝小虞工作结束,为即将开业的小店干杯。”
“祝姐姐明天申请食堂承包马到成功。”
杯子举到嘴边,虞万林微眯眼睛看着姐姐喝了一口花生露,颈间柔美的线条滑动一下。
虽然不想承认,刚才那句话,她并不全是发自真心的。
姐姐成功申请了食堂,然后呢?她也会开起自己的小店,饺子馆不会再开放,两个人就此再无牵绊。
也许唯一的一点牵绊,就是她每天晚上还会回到那间温暖的小屋,但不会再有一盏灯为她而亮了。
她埋头吃着面前离自己最近的油麦菜炒肉。
“之前不是还很喜欢吗?”
姐姐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喜欢吃的菜。她的行为在姐姐眼里也许很幼稚吧。
她摇摇头:“没有,我很喜欢。”夹了一筷到碗里,却莫名品尝出一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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