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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
柯晨在回到村子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小昭家里，对小昭妈妈说那些话。要是有小昭妈妈在身边，那两个人一个不会轻举妄动吧。
然后她就奔向了她今天撞见林灵的地方。现在还来得及才刚到九点一刻，她得去林灵那试试，要是今天没能将线索都问出来，那之后还要重新跟林灵打好关系，那样时间就又浪费了。
林灵家的门被敲响，出来应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你有什么事吗？”
那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一看就是经常做农活的人。他比柯晨高很多，好像跟南浔差不多。
他应该就是林灵的丈夫——梁飞了。“我来找林灵老师，请问她在家吗？”
“灵灵啊，她出门有一会了，应该快回来了，你要不要在这里坐会等她？”梁飞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屋子。“或者你去肖叔家里找她也成哩。”
“你知道肖叔家在哪里吗。”梁飞这才想起来他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个穿着奇异的人，新来的老师会知道梁肖的家在哪里吗？
这可巧了，柯晨真的知道，还去过。
“我知道，我去肖叔家里找她好了，麻烦您了。”
梁飞看着柯晨的背影犯迷糊。这新来的老师跟林灵关系这么好吗？就连肖叔的家在哪都知道了。
柯晨没管他，直奔梁肖家去了。见着门的缝隙里透出微光，她安心下来。既然没睡的话，就还有打听消息的机会。
“叩叩叩”。
“有人吗？”这门并不隔音，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林灵一听就知道是下午那个女孩过来了。
床上的梁肖瞪大眼睛毫无睡意，听到门外的声音还有想坐起来的意愿。
“来了。”林灵用稍微轻一点的声音回应，不至于吵到其他已经睡下的村民。她起身为外面的柯晨打开了门。
“抱歉我因为一些事来晚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空跟我聊一聊？”柯晨的话语里是礼貌，但是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恳求。
“可以呀。”林灵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帮帮忙。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瞪着她们的梁肖，有些无奈。“等肖叔睡下可以吗，我怕他之后就睡不着了。”
柯晨见她答应，眼里难掩欣喜。“好的！你快去吧我不着急的！”她演得一点都不好。
为了不耽误林灵“哄睡”梁肖，她先退到门外去，将打开的门再次掩上。
梁肖不乐意了，直盯着门外那些光下淡淡的影子发出“呜呜”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肖叔，您……是想让小柯进来吗？”就算是跟他生活了四年有余的林灵也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
梁肖突然就没声了，转而瞪着她看。
这是，猜对了吗？
林灵有疑惑，也有猜想。不过先随着他的想法去吧。
“那我把她喊进来咯。”梁肖双手攥着被子，以沉默表示支持。
“好吧。”林灵把门打开，房里明亮的灯光泄露出去，她能看到外边那个女孩转身后欢喜的表情。
“你进来吧，外边会冷。”答应了这点小事都会让她这么开心吗？
“没问题吗，会不会吵到肖叔？”
“没关系，肖叔他……还蛮喜欢你的。”
“是吗。”柯晨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只要现在他不“捣蛋”就好。
柯晨被请到离梁肖稍远的椅子坐下，林灵坐在她对面的时候，她已经把小本本和笔准备好了，还把手机录音功能打开了。
“我这次来是想先询问您一些东西，当然您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好根据您的意愿决定之后的采访内容。”柯晨想来想去，还是用“您”比较习惯。“因为我想问的内容有点多，可能会占用您稍长一点的时间，您可以接受吗？”
“可以。”林灵欣然答应。梁肖待在床上望着她们，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好，那我开始了。”柯晨将自己预先想好的问题集翻了出来。
“您作为至明学校的老师，对学校本身有什么看法吗……”
柯晨先问了两三个浅显的问题做铺垫，林灵也是略作思考后流畅地回答了，那么她该切入正题了。
“林老师，在您做支教的这些年里，您跟段校长的交集如何？”林灵没想到问题会跳这么快，有些蒙圈和迟疑。
“如果您觉得不合适的话可以不用回答，今天我们只是试问，正式采访内容会有删减的，您要是有要求我们可以只采用您的采访音频。今天向您询问这些也是为了之后给段校长做人物介绍。”柯晨补充。
“跟段校长的交集的话，只能遗憾地说一般吧。其他的老师跟学生也跟他熟悉不起来，他总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那么您是如何看待段闵校长的呢？”
“唔，这么说可能会有点奇怪，但他确像是一位很好的校长。”
“可以具体说说吗？”
“我在学校常见到他，他不是在校内晃悠，打扫打扫卫生，就是在校外种种花花草草，捉捉虫子带回来给孩子们玩。有一种教学的事交给老师，其他的事他包圆了的感觉。季节到了他会安排一些农课，教孩子们农作。有时候还会带来一些奇奇怪怪的糖果，孩子们跟老师都有份。”林灵说着有点不好意思，“那味道蛮不错的。”她没见过那些新东西。
“但是吧，我在村里却没怎么见过他，他只是有时候会过来找村长聊聊天，不久就回去了，我有时候也在想学校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他可以整天待在那里不出来。”
“可能是校长的执着吧。”林灵轻笑。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村里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柯晨不信。她不信没人对他产生过怀疑。
“您知道‘保送’这件事吗？”
“知道啊，这个是每年都有的，主要管理人是段校长啦。”
“您……没有怀疑过吗？”林灵听完这话一愣，不太懂她的意思。
“哦我今天下午的时候跟着村长又去参观了一会学校，校长跟我们提过一嘴，这跟我知道的‘保送’好像不太一样，我有点疑惑。”
“这样啊。”既然校长跟他们提过，那应该也是能说的吧。“这个我们不太清楚，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是有过怀疑的，但是校长也给我们看过那些出去的孩子们寄回来的照片，有些孩子靠着自己的努力穿上了新衣服，跟新的老师站到一起神采奕奕的，我都替他们高兴。”
“您没对‘保送’的内容有异议吗？”
“不会呀！就像段校长说的：‘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特点，我只是替每个学校选出适合他的学生。’其他没被选中的孩子也不会灰心，待在家里跟家人一起生活在这个世外桃源里也不算坏事。”林灵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未微皱。“这么一想，确实有一点点奇怪的事情是了。”
“可以展开来说吗！”柯晨眼睛发亮。
“我好像还没见到有孩子拒绝校长说的保送呢。之前有过几个不想跟父母分开的孩子，不过到临走那天都改口要去了，都没跟他们父母见过最后一面呢。”
“那你记得他们走的时候是几点吗！”柯晨有些激动起来。
“十点之后吧，校长说到地方的时候差不多要三点多了，办手续什么的要花很久时间，需要提前出发。”
那就对了！那些不愿意去的孩子，应该就是被他迷晕带走了！就跟小昭一样。
林灵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小柯，这个是采访要用的内容吗，我觉得这个不太妥哎。你能不能把这段删掉，校长有说‘保送’这件事因为会跟外面的人的认知产生差异，会引起分歧和负面影响，让我们尽量不要提，我给忘记了。”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嗯我会删掉的，您放心。”后面的话堵在了柯晨的嗓子里。林灵现在能发现不对劲，那么后面的问题也自然会察觉不对劲。
她有点犹豫，是继续询问并另找借口搪塞她，还是告诉她真相？要是林灵能够信任她，她可能会把她知道的线索全盘托出，但前提条件是林灵会“相信她”以及柯晨能够把事情对她完全解释清楚。
太麻烦了，会花掉很多时间。
“小柯你怎么啦？”林灵见她神色不对有点担心。“是很困难吗？”
她摇摇头道：“不是，这个并不难。”难的是有些话说不清且道不出口。
“我能再问您一些问题吗，我不会录进去的，就是有一点自己的疑惑。”她把手机上的录音键摁掉了。
“可以，你有什么想问的呀，我知道的都说。”
“您觉得校长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吗，言语、动作、所做的事等等都可以，或者是你觉得不符合他身份的行为也可以告诉我。”
林灵虽然有点迟钝，但这个时候也察觉了些什么。不过，她并不认为面前这个女孩会做什么坏事。
“不对劲的地方……”林灵陷入沉思。大家都跟校长的关系淡淡的，没有几个人会跟他有什么深入接触，自然也不觉得什么事情对他而言是不对劲的。
“哎，有一件事我觉得怪怪的。”
“嗯！”
“我记得好像是七年前吧，那个秋天校长跟村长突然就禁止大家进入学校后面那座山了，说是因为山另一边是悬崖容易发生意外，从那以后去到山头的那条路就被封住了。本身这件事不奇怪，奇怪的是原因。我问过村里其他长辈，大家都不知道下禁令的原因。村长说是防止意外，但是坠崖这种意外也只发生过两起，且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再来颁禁令是不是算晚了？”
“那会不会是校长跟村长两个人上山的时候受伤了，或者救了谁？”
“没有哎，没听过有人受伤，第二天校长也是照常巡逻，我不觉得他有受伤。”
似是想到了什么，林灵又开口：“说到上山这事，我记得有一回放学蛮久了，我把学生给的东西忘在了教室里，想找校长帮忙开开门让我拿一下来着，可能是因为那天我嗓子疼的原因吧，他好像没听见我的声音。然后我就看到他把门锁过之后，转到学校后边的山里去了。”
“本来没想跟上的，但是我实在有些好奇，我自从到这里来了之后，还没去过学校那边的山里呢，听梁飞说过那边景色很美。我想着有校长在我前面，我跟在他后边应该不会出事吧。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那边有条岔路口，往山上走的那条路被树干枝桠塞住，基本进不去，向山下的路倒是没事。”
“校长也是把树枝挪开了，我发现那不算封路了，反而是个隐藏的门。跟着他走了蛮远，看他停下后我也想停，一不留神摔倒了，然后就被他发现了。”林灵讲到这里后有些郁闷。
“那也是我头一次见他发怒，把我骂了一顿。那时候我也发不出声，只好老老实实由他批评了。”她嘟起嘴。
“我之后问他‘您为啥要去山里呀，不是说不让进吗？’，他回我‘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像你一样不听劝的人偷跑进去’。我当时自知理亏也没再问了。之后一想还是觉得不对。他上山的时候明明带了一个黑色的本子，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带本子做什么？虽然我没见过他打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但我总感觉，他想做的，不像他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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