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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几天后,一次精心策划却又显得极其“偶然”的街头“偶遇”,在一条横滨特色点心店林立的街道上演。阳光正好,洒在雨后湿润的街道上,折射出点点碎金。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那个,你先说!”
“那我先说!不!你先说!”
接着,两人都止住了声音,默默地看着彼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紧张。最终,还是余梵先撑不住,看着中也那副明明紧张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忍不住捂嘴笑出声。
余梵笑着,主动打破了僵局,眉眼弯弯:“哈哈哈哈,要不要我们猜拳,赢的人先说?”
“好!”中原中也也松了口气,嘴角挂上笑容,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许。
余梵下意识喊着:“石头剪刀布!”
剪刀对石头,中原中也胜!
余梵懊悔地跺脚:“不行不行,三局两胜!再来再来!”
耍赖的模样带着点娇憨。
中原中也自然不会说她耍赖,包容地笑着答应:“好。”
剪刀对剪刀。
石头对布。
中原中也一脸得意地笑着,像个赢了游戏的大男孩:“我赢了!”
随即,他想起了同伴们千叮万嘱的“对女孩子要细心”的准则。
“咳。”中原中也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眼神飘忽,动作略显僵硬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异常精美、缎带系得一丝不苟的横滨老字号点心礼盒,塞到余梵手里。
“……任务顺路,看到就……买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但通红的耳根和故作镇定却微微绷紧的侧脸线条,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余梵当场愣住了。
她设想过很多种再次面对中也的情景——质问、争吵、冷战……唯独没想到会是……送礼物?还是包装如此用心的礼物?一股暖流混杂着更深的愧疚涌上心头。
中原中也看着余梵捧着礼盒,既不接话也不看他,以为她不喜欢,连忙补充,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我问过红叶大姐了,她说你很喜欢吃这家的点心。”
这句话暴露了他的用心——他并非真的“顺路”,而是特意去问了人。
看着那过分精致的包装和中也努力掩饰的笨拙关心,那句下意识的“不用这么破费”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她只是低低地、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我要说的事……有点长,”余梵深吸一口气,抱着点心盒,感觉它沉甸甸的。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着?那个……”她有些尴尬地补充,“能不能不选咖啡店?我……真的吃不了一点苦。”
余梵苦恼地皱起鼻子。
中原中也被她这个可爱的表情逗笑,心中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好。”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家装潢温馨的蛋糕店橱窗。
“蛋糕店怎么样?”他顿了顿,语气有点别扭地补充,“听说……你经常和芥川一起去蛋糕店。”
中原中也说这话带着一点醋意,虽然隐晦,但余梵也完全没听出来。
余梵闻言,猛地扭头看向他,脸上是货真价实的震惊:“哎?中也连这个都知道?不过小银最近好忙,我过几天得带着蛋糕去看看她才行。”
“小银?”这下轮到中原中也疑惑了,钴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错愕,“不是芥川龙之介?”
““啊?”余梵的表情瞬间从困扰变成了更大的震惊,声音都拔高了一点,“什么叫我和那家伙一起去蛋糕店啊!明明是他怕我教坏自己的妹妹,每一次我约小银出来,他都要像个背后灵一样尾随我们!”
余梵的语气里充满了对那位“妹控”兄长过度保护行为的无奈和控诉。
中原中也:“……” 刚才那点微妙的别扭瞬间烟消云散。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了一下,果断道:“……嗯,那进去吧。”
蛋糕店内弥漫着甜腻的奶油香气和咖啡的醇厚,舒缓的轻音乐掩盖了城市的喧嚣。暖色调的装潢、精致的甜点柜,营造出一种与外面世界截然不同的、脆弱却真实的宁静氛围。
余梵和中原中也坐在靠窗的卡座里。桌上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饮品和几碟造型精美的蛋糕切片。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们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斑。
先前关于“芥川尾随”的轻松话题带来的短暂笑意还残留在嘴角,但更沉重的空气已经悄然弥漫开来。
余梵低头,用银叉无意识地戳着面前那块点缀着莓果的慕斯蛋糕,柔软的奶油塌陷下去,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中原中也则端起咖啡杯,目光落在杯中深褐色的液体上,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钴蓝色的眼眸深处,那份在街头“偶遇”时被礼物和猜拳游戏短暂压下的探究与担忧,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出来,像沉静的深海。
余梵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勇气,终于抬起头,目光却并未完全与中也交汇,而是落在他放在桌面的手上。
“中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层结痂的伤疤,“我之前……没有跟你说完。”
中原中也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瓷碟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微微前倾,表示自己在专注倾听。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余梵心头一紧。
“我……在失忆之后,被我妈妈收养了。”余梵的语速很慢,像是在整理脑海中那些遥远又混乱的记忆碎片,“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做……很奇怪的梦。不是普通的梦,是……预知梦。”
“预知梦?”中也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这个词听起来太过玄乎,但联想到余梵身上那些难以解释的能力和秘密,他没有立刻质疑。
“嗯。”余梵用力点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紧紧攥着叉子,“梦里,我看到了……我最好的朋友……她的结局。一个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开的、必死的结局。”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切的无力感:“我妈妈……她说,只有在横滨,才可能找到打破这种未来的办法。所以……我来了。”
她顿了顿,目光终于抬起来,迎上中也那双沉静却锐利的蓝眸。那里面没有嘲笑,只有一种让她心安的认真。这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然后……我来到了横滨。那些梦……并没有停止。”余梵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被噩梦惊醒的夜晚,“我又开始做梦了。这一次,梦里……有旗会的大家……”她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名字,“钢琴师、阿呆鸟、公关官、外科医生、冷血……”
她的声音哽了一下:“我看到他们……都……”
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出口,但那瞬间涌上眼中深切的恐惧,已经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地传达了她所“预见”的惨烈景象。那景象曾是她日夜挥之不去的梦魇,是促使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动用“女配人格”、也要冒险改变轨迹的原动力。
“我看到魏尔伦对你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余梵的声音带着后怕的余韵,眼神却逐渐从恐惧沉淀为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我真的……太害怕了。我害怕梦里的一切会变成现实,害怕我好不容易才……才重新感受到的‘朋友’……再一次在我眼前消失。所以……即使赌上我的一切,我也要改变那个该死的‘现实’!哪怕要……瞒着你,让你担心……”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愧疚。她避开了中也的目光,重新低下头,盯着那块被自己戳得不成样子的蛋糕,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承受的视线落点。
中原中也放在桌下的手,在听到“旗会的大家”和“魏尔伦”时,猛地攥紧了。指关节在手套下绷得发白。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他的脊椎,紧接着是汹涌的后怕!他瞬间明白了余梵在那些看似疯狂、漠然的举动背后,深藏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决心。她不是在玩火,她是在试图从预定的火刑架上,抢下所有人!
愤怒?质疑?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丝被巨大冲击震荡后的茫然。原来她背负着这样的重担,独自在黑暗中前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蛋糕店轻柔的音乐流淌。过了好一会儿,中也才听到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所以,之前那些事,都是为了……阻止那个‘梦’?”
“是。”余梵的声音很轻,却异常肯定。她终于再次抬起头却已燃起一种澄澈的、不容置疑的坚定,“虽然过程很乱来,手段……可能也让你很失望。但是,中也,”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保证道,“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那个‘梦’……已经被改变了,对吧?”
她需要一个确认,一个能让她真正安心的确认。旗会的大家安然无恙,魏尔伦也成了□□的一员,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中原中也看着眼前少女眼中的脆弱与倔强交织,看着她为守护重要之物而显露出的、近乎伤痕累累的勇气。他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被隐瞒的余怒,有对她独自承担如此重压的心疼,有后怕,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震动。她的“保证”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平息了那些尖锐的质问。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端起已经微凉的可可喝了一口,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来一丝苦涩。
最终,他点了点头,目光沉沉地落在余梵身上,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嗯。旗会的家伙们……都活蹦乱跳的。魏尔伦那混蛋……现在也在□□的‘劳动改造’名单上。”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做这种事了。还有你的闺蜜……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些话,像一块沉重的基石,轻轻落下,填补了两人之间因隐瞒和担忧产生的裂痕的一部分。不是完全的谅解,但至少,为理解打开了一扇门。
他不再追问“她”是谁,不再追问那力量的代价,因为他此刻看到的,是“余梵”这个灵魂本身,在绝望中挣扎求存、守护所爱的光芒。
余梵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那份压在心头的巨石似乎被挪开了一些。她拿起叉子,终于有心情去吃那块被冷落许久的蛋糕。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带来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慰藉。
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洋洋地洒在两人身上,将蛋糕店内的温馨氛围重新聚拢。窗外的横滨,在经历硝烟与浓雾之后,正努力愈合着伤口。而卡座里的两人,也在一次坦诚的、带着伤痕的对话后,找到了一个暂时休憩的港湾。未来或许仍有风雨,但至少此刻,他们共享着同一片晴空下的甜点与沉默,那份沉重的秘密带来的隔阂,在阳光与甜香中,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
当中原中也走出蛋糕店,站在阳光明媚的街角,那份沉重对话带来的压抑似乎也被这暖阳驱散了些许。他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群,发去一条简短的简讯:谢了,没事了。
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手机屏幕如同被点燃的庆典现场,瞬间被一排排、一簇簇疯狂炸开的虚拟烟花表情彻底刷屏!五颜六色的光效疯狂跳动闪烁,伴随着“嘭嘭”的拟音文字,热闹喧嚣得几乎要溢出屏幕,仿佛在庆祝一场来之不易的、专属于这群笨蛋们的伟大胜利。
中也看着那满屏的喧嚣,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将手机揣回兜里。阳光落在他橘色的发梢,暖意融融。
而另一边,沿着街道另一侧离开的余梵,脚步带着一丝对话结束后的轻快。阳光同样慷慨地洒在她身上,暖意包裹着皮肤,但当她下意识地想要拿像往常一样在系统频道兴奋地喊一句【轻轻!搞定了!中原中也他信了!】时,却发现系统早就消失了。
无法联系。
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能瞬间理解她所有情绪、陪她一起吐槽或欢呼的云轻轻,不在了。
蛋糕的甜腻还残留在舌尖,那份劫后余生的轻松感却像退潮般迅速消逝,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心底某个角落渗出丝丝凉意,与体表的暖阳形成诡异的反差。
余梵突然又想起中原中也沉静下来的侧脸,那双钴蓝色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理解、后怕,还有……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对不起了,中也。
这个无声的叹息在她心底沉重地回荡。
我又骗了你。
她抛出了一个“预知梦”的谎言,一个听起来匪夷所思却似乎能解释她所有疯狂举动的理由。他信了。他又选择了理解,甚至承诺未来不再让她独自承担。
虽然,这一次除了‘预知梦’,其他的都是实话!
但是这份信任和承诺,像滚烫的烙铁,依旧让她无地自容。
那最核心、最荒诞的真相。
我不能告诉你,你、我、横滨、我们经历的一切挣扎与痛苦,甚至包括你此刻对我的信任……都只是某个更高维度里,一本被无数人翻阅的小说里设定好的情节。
这个“真实”本身,比任何虚构的预知梦都要离奇、都要令人难以接受,也更……伤人。
果然……真实的原因,总是最难以让人信服的。余梵嘴角牵起一丝苦涩到极点的弧度。谁会相信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人生、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只是他人笔下的故事?这种真相带来的不是解惑,而是存在根基的崩塌。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用“预知梦”这个稍显玄妙却仍在“现实”框架内的谎言,至少给了中原中也一个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解释。哪怕这解释本身,也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
思绪不由自主地回笼,那个唯一知道全部真相、和她一起在“剧本”夹缝中挣扎求存的伙伴身上。
轻轻……
这个名字在心底无声呼唤,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和疲惫。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想起云轻轻曾经叉着腰,气鼓鼓地跟她吐槽横滨人对“黑色死神”的离谱猜测。那时她们还能在系统频道肆无忌惮地大笑,分享着只有彼此才懂的荒诞和压力。云轻轻的存在,是她在“故事”世界里唯一能完全卸下伪装、不必担心被当成疯子的避风港。是她能确认“自我”未被“角色”彻底吞噬的锚点。
现在,这个锚点不在了。她刚刚完成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演出”,用谎言换取了珍贵的理解和承诺,却没有那个最想分享、也唯一能理解这份沉重代价的人在她身边。那份成功的短暂喜悦,迅速被巨大的孤独感吞噬。
思索到这里,一股强烈的、近乎自厌的沮丧感刚要涌上心头,余梵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双手,用力地、清脆地“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
“喂!余梵!” 她低声呵斥自己,像是在训斥一个不争气的孩子,“清醒一点!在这里自怨自艾像什么样子!”
指尖传来的微痛感和脸颊火辣辣的感觉让她混沌的思绪瞬间一清。她深吸了一口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眼神重新聚焦,变得锐利起来。
对!不能消沉下去!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轻轻那家伙,没准过两天就考完证,大摇大摆地回来了!现在这副样子被她看到,肯定又要被吐槽‘没出息’!
这个念头像一针强心剂。想到云轻轻可能带着她标志性的、有点欠揍的灿烂笑容突然出现,余梵感觉胸口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些。
而且…… 她心思一转,目光亮了起来,不能找轻轻分享,我还可以去找与谢野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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