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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夜话龙门风沙故人
边陲小镇的客栈里,窗纸被风沙扑打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感觉大漠的客栈都长一个样子,”崔宁慵懒地支着下巴,打量着屋内的设施,“还记得龙门那家吗?你当时也是这样坐在我对面,我说我是来看海市蜃楼的。”
唐行川抬眼看向她,眸中掠过复杂的情愫,有怀念,有窘迫。他张了张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崔宁凑近了些,眼中闪着明知故问的光,“你当时,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唐行川沉默了片刻,还是弯了弯眼睛:“是觉得有些好笑。”他用目光描摹着崔宁鲜艳的红发与深邃的面孔,轻轻叹出一口气,“你毕竟……一副胡人相貌,说来看大漠风光,骗得了谁?”
崔宁失笑,指节在桌上敲了敲,“没想到会遇上你,有些慌神……我想向你打探消息,又怕被旁人听到,只想寻个借口找你出去。然后你主动告诉我,你刚好要处理那批沙匪。”
唐行川并未立刻言语。他执起粗陶茶壶,为两人斟上温热的茶水,半晌才道,“不止如此。”他抬起眼,烛光在眸中跳动,“我还知道那批沙匪手里有光明顶的布防图。”
崔宁神色如常,动作流畅地接过茶盏,仿佛并不意外。“我隐约猜到了,只是,既然你说要处理沙匪,我便信你。况且若唐家堡早有准备,我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唐行川一愣,目光微动:“若我当时真要夺取图纸......”
“那你我之间,该是另一番光景了,”她唇角微扬,“但我信你。”
“堡内当时,命我务必阻止此次交易,”他声音低沉,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我本该为唐家堡攫取最大利益。或是坐收渔利,或是暗中夺取,那样正合了那群老家伙门取得图纸的真实目的。”
“那为何……”
“因为来的是你,”他低笑了一声,“我寻思,直接处理掉这批马匪,自然也能阻止交易。”
崔宁眨了眨眼,“所以你才……”
“总要有个由头,”他将茶壶放回桌上,“毕竟唐门弟子,不该轻易将到手的利益拱手相让。”
崔宁浅啜了一口茶水,倾身靠近:“唐大侠这般以权谋私,不怕堡内追究?”
“我早说过,我不是那么听话的刀。他们既然不告诉我实情,自该做好事情被我搞砸的准备,”他望着她明媚的笑容,语气里竟流露出一丝桀骜,“当然,就算告诉了,我也不一定会听话就是了。”
崔宁愣了愣,噗嗤笑出了声,“你可真是……”
唐行川静静地看了她片刻,也笑了一会儿。他端起茶杯,忽然想到了什么,复又放下,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轻轻晃动。
随后他收住笑:“后来,我走在前面,想着自己探查经验丰富,”他回想起那片沙地,眉头微蹙,“却没想到竟中了那般拙劣的陷阱。还是不够谨慎。”
他的声音微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黄沙漫天的下午,语气里充满了事隔多年仍未能完全释怀的自责。
“你为我挡下那一刀时,我的视线模糊,只听得到刀兵相接声。”
“我当时觉得,不该如此。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习惯了掌控全局,居然……也会成需要别人来掩护的破绽。”
“后来看到你被引入流沙……”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股巨大的恐慌感似乎仍有余温,“我……”
后面的话梗在喉中,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要压下当年那份惊悸。
崔宁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带着些许狼狈的坦诚,心中软成一片。她想起当时他后背受创,却恍若未觉,拼命将她从流沙中拉出。后来,她捧着他的脸检查着他被黄沙迷了的眼睛……
“我想起来了——”她故意拉长了语调,“我那时捧着你的脸,检查你的眼伤,你整个人僵得像块石头。我当时便在想——”
“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唐门高手,传说中冷酷无情的刺客孤影,怎么竟如此容易害羞?”
唐行川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他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崔宁含笑的目光,却又强行忍住,最终只在她的注视下垂下眼帘,盯着手中的空杯,闷声道:“……没有害羞。明明是阿宁先碰我,还用手摸我的眼角……”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将当年所有混乱的情绪都重新咀嚼了一遍,低声道:“我害你失了刀,你当时定然很失落。你却还顾着关心我的伤和眼睛……我……”
那时的他,被那接二连三远超他承受能力范围的情绪冲击——被她保护的震撼、看到她陷入危险的恐慌、被她亲近触碰的无措、害她丢失重要之物的愧疚、以及她不符合自己认知的关照,搅得心如乱麻。他只能生涩地回应,将所有汹涌的波澜都死死压在冷硬的外壳之下。
崔宁伸出手,覆上他放在石桌的手,温暖的掌心贴着他微凉的皮肤。
“都过去了,行川。刀丢了,可以再铸。但若当时你出了事,我才真要懊悔终生呢。”
她看着他抬起眼,看到那双曾经总是盛满阴郁与不安的眸子,此刻在灯火下清亮地映着她的身影。
“而且,”她狡黠一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你现在这般会脸红的模样,可比当年龙门荒漠里那冷冰冰的样子可爱多了。”
唐行川望向窗外,夜幕深沉,隐约能听到远处大漠中驼铃悠扬的回响。他泄出一口气,舒展了眉眼,轻轻回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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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自觉的刀本该为唐家堡谋取最大利益,唐行川为了崔宁放弃对图纸的夺取,实则是对自身控制权的夺取,所以看似只是消极怠工却直接引来了五台山杀身之祸。追忆起来非常坦诚,已经看清自己当年模糊的心了
另外,作为长期生活在冷漠算计里的“高位者”,从来都是他在控场,秩序感突然被打破必然很难接受,在感情上真的显得很单纯啊
崔宁也洞察到了关于图纸的可能,我们崔猫猫不是笨蛋——
用崔宁的调侃安抚作了结尾,呼应了正文里崔宁走在唐行川身前挡风沙,就是很喜欢这种温柔引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