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杀手

　　所有的安慰之词在薛令瑜如此悲伤的情绪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屋内便这样安静下来。

　　良久，青萝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薛令瑜的肩膀：“没事。”

　　动作很轻，心里亦是从未有过的悸动。

　　-

　　竹林里，明月夜与铃萝猎了一只山鸡，一只野兔。

　　明月夜右手缠上了一圈布，是从衣摆上扯下来的，野物是铃萝猎来的，自然由她来处理。
　　以往出门云游，明月夜身后总跟着一圈师弟师妹，这种活儿不用她来做。

　　但她做起来也不算生疏。

　　等她收拾好，铃萝那边儿已经架起了火。

　　篝火映照在她明媚的脸庞上，嘴角分明扬着笑，明月夜却看出了几分肃杀之气。
　　不过明月夜聪明地没问什么，只坐在那儿问：“有没有酒？”

　　铃萝晃了晃她的酒囊：“算你有口福，还剩一点。”
　　说着扔给了她。

　　“你呢？不喝？”明月夜觉得铃萝亦是个爱酒的，否则怎么酒囊里随时都装满了酒。

　　“今日不喝了。”铃萝的语气里有几分怅然。

　　“在愁什么?”明月夜拔开酒塞，隔空灌了几口酒，是温和的桃花酿，看起来跟铃萝的气质一点儿都不搭，但这酒在口中慢慢化开，入喉之后才有浓烈绵密的辣味传上来。

　　这便很像铃萝了。

　　“没什么。”铃萝随意扒拉着火，有一滴火星飞在她头发上。
　　铃萝伸手弹开，轻叹口气：“为嘴伤心，一口兔子肉竟然害得我头发都烧了。”

　　“江湖人既已知晓黄泉剑认主，就不会轻易来招惹。”明月夜却自顾自地说：“更何况，青萝的武功足以自保。”

　　“我没想到黄泉剑的杀意这么重。”铃萝却道：“她的武功是好，但若来的人像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呢？更何况，她身边还有我小徒弟。”

　　铃萝对教薛令瑜这事儿是认真的。

　　但小徒弟武功太差，她这个当师父的很没面子啊。

　　“关山一路，我会与她们同行。”明月夜沉声道：“你呢？接下来去哪？”

　　“回家。”铃萝道：“在京城，一个很繁华的地方。”

　　“哦。青萝的家也在那吗？”

　　“是吧。”铃萝朝她眨了眨眼：“你这么敏锐做什么？有时候人不能太聪明。”

　　明月夜失笑：“怕我猜你们的身份？”

　　“最好不要咯。还有我那位小徒弟，若是猜出来便没意思了。”
　　“放心。我明月夜交朋友，从不看对方家境，也不看对方武功，讲个眼缘。”

　　“不过。”铃萝目光幽幽地盯着她：“你说关山一路，有你同行，那能保证青萝安然无虞吗？毕竟你武功~~”

　　铃萝的尾音往上扬，听起来很欠。

　　明月夜顿时冷脸：“怎么？我现在是不能使剑，重新练了左手横刀，否则能与林睢玉一战的。”

　　“才只是一战？”铃萝挑眉：“他打不过我。”

　　明月夜：“……”

　　刹那间，明月夜提起横刀，“那便让我领教一下你的剑法吧。”

　　明月夜和铃萝都受了伤，是以也不算谁欺负谁。

　　纵使明月夜出招出的猝不及防，铃萝避闪的也很及时，甚至一道风劲儿划过，火势更旺。

　　野鸡那一片皮被烤焦了，铃萝立马喊道：“那一块肉给你吃！都烤糊了！”

　　“来跟我打一架。”明月夜道：“就用你的无涯剑法。”
　　“你是想见识一下我的霜雪剑？”铃萝失笑：“不给不给。今日我不想再用它，不过我可以换套剑法跟你打。”

　　“嗯？”青萝诧异。

　　然后就见铃萝随便捡了根树枝，身形快速闪过，树枝对上她没有出鞘的横刀，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一刻钟后，铃萝余光瞥见旁边的烤兔，“哎呦！糊了糊了！”

　　说着树枝朝着明月夜刺过去，恰好朝着她最宝贵的右手，明月夜下意识去护，却被一股强大的剑势打到后退。

　　再看铃萝，已经坐在石头上翻野兔了，一边翻还一边心疼道：“我的小兔子，呜呜~你死得也太冤了。”

　　明月夜却站在原地回不过神，铃萝那一招用的是风渡剑法。

　　这也是已经失传的剑法了。

　　相传南楚林家的风渡剑法如风一般，似微雨春风，亦似暴雨疾风 ，完全看出剑人的心境。

　　但多年前，林家退隐江湖，连带着风渡剑法也没再现世过。

　　“你是南楚人？”明月夜震惊过后，坐在石头上开始烤火，不再说什么要跟铃萝比武的话了。

　　看得出来，铃萝让了她。

　　明月夜原以为自己在武林新一代中已然算高手，却没想到走出来，发现了一个又一个。

　　青萝的武功甚至还在铃萝之上。

　　不过她并未觉得挫败，练武此事，最忌讳道心不稳。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铃萝摇摇头，从百宝袋里掏出一柄镶满了蓝宝石的刀，看起来精致又华丽，但她直接就开始割肉。

　　被小火烤熟的山鸡和野兔散发着香味，肥油都已经被烤掉，这会儿的肉质鲜嫩又味美，她往上边撒了些京城名香坊的调味料，顿时让人口水直流。

　　铃萝切了一片肉给明月夜：“我是京城人。你看我这，京城名香坊出品，那厨子是我好友，他特会做菜，等哪天你来京城，如果我也在，我请你去名香坊吃饭。”

　　“名香坊？据说很贵。”明月夜道。

　　“我可以偷青萝的钱袋。”铃萝咬了一口肉，幸福得眯起眼睛：“这世上怎能有如此美味的食物？”

　　明月夜也觉得好吃，不过她想起青萝和薛令瑜，顿了下问：“她俩……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铃萝歪了下脑袋：“你指的是什么？”

　　明月夜抿唇：“总觉得她俩的关系超过了挚交好友，反倒是像……”

　　明月夜没说完的话由铃萝补充，“像情人？哈哈哈。”

　　明月夜脸色微赧，讪讪地摸了下脖子，“是有些像，但我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好明月。你过来。”铃萝朝她勾勾手，“我与你说些事。”

　　明月夜犹豫一瞬，也还是靠过去，就听铃萝在她耳边低语道：“在九州之外，有一处海岛名为云霁，在那里生活的人都是女子，而她们都与女子成婚。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铃萝说话时，温凉的唇不经意划过明月夜的耳朵，弄得她有些痒，下意识往回缩。

　　可相比起来，铃萝的话更让她震惊：“女子与女子？”

　　铃萝微笑，“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难道是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吗？”

　　明月夜微顿，“倒也不是。只是初次听闻，有些错愕。”

　　“可你想，这世上多是男子与女子成婚，但谁又规定了，男子只能喜欢女子？这世上亦有男子喜欢男子，就像北漠的男人，经常跑到南楚去，北漠那些大老粗，见着南楚的男人长的嫩，便在离开时掳回去，再逼着人家穿女装。那怎么女子与女子便不能互相喜欢？”

　　铃萝这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听得明月夜一愣一愣的，看起来像傻了。

　　铃萝含笑切了片肉递到她嘴边，结果明月夜下意识去吃，因为太烫又长大嘴，唇边不小心触到刀尖，顿时流了血。

　　看得铃萝哭笑不得，但铃萝给她递了块手帕后便哈哈大笑。

　　明月夜微微气恼：“你笑什么？”

　　“笑你笨啊。”铃萝说完便使用轻功飞身上树，“笨明月。”

　　明月夜：“……”

　　-

　　铃萝说的这事儿太过于冲击明月夜的思想了，导致她再看到青萝和薛令瑜就总觉得不得劲儿。

　　薛令瑜则是已经跟青萝和好了，甚至还伸手摸了摸黄泉剑。

　　黄泉剑不满意自己成为一个展示品，所以小小地闹了脾气，结果被青萝一用力差点又全部埋进土里。

　　这才算乖了。

　　青萝受伤，薛令瑜自然成了她的小尾巴，就连青萝要去如厕，薛令瑜都要跟着。

　　明月夜在一旁看得眼睛直抽抽，还是铃萝杵了她一下：“你不要这么明显。”
　　“可她们更明显。”明月夜冷着脸，装作若无其事，可眼神总往那边瞟。

　　“不。”铃萝低声道：“我那小徒弟也是个笨的，她只是爱粘人。你要真让她说有什么想法，她还真不一定有。再说青萝，那更是个笨到没边的，有一次我快死了，问青萝能不能实现我一个愿望，青萝都得先问是什么愿望。指望她开窍，不如指望铁树开花。”

　　明月夜：“……”

　　合着认真的只有她一个？

　　但夜雨山庄这事儿结束，众人也就准备分道扬镳。

　　主要是铃萝要回无相门复命了，她把青萝叫出去，给她塞了三百两银子，又给了些毒药、毒粉什么的。
　　毕竟她此时露在明面上，还拿了黄泉剑。

　　关山一行，定是凶险万分。

　　黄泉剑认主是很了不起，但为了宝物不要命的也大有人在。

　　两人之间本就不会太过于温情，简单叮嘱后也便没了话。

　　月上三更，有小厮过来敲门，说是林庄主有请。

　　青萝等人一怔，不知是何意。

　　铃萝却很快想到，约莫是为寻乌木骨的事儿。

　　总归是从夜雨山庄拿到了这么宝贵的东西，几人也就卖了他这个面子，一同前往。

　　林庄主见到几人后，心情复杂，连那些好听的面子话都没再说，而是直奔主题：“三日后，我孙睢玉将前往玉龙峡寻一物，烦请各位相助。”

　　话音落下，站在两侧的黑衣小厮们齐刷刷打开手中盒子。

　　金灿灿的黄金把人眼睛都快晃瞎了，林惊风道：“这是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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