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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梦妖
万妖泽,主殿。
殿外寒风卷着碎雪,殿内却燃着暖炉,氤氲的热气裹着松针的清香。
槐序进来时,主殿已聚满了人,两旁站着各脉的妖怪,见她进来,目光都齐齐落在她身上。
她先抬眼扫过两侧熟悉的身影,又快步走向主位,对着上面端坐的槐渊屈膝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却难掩一丝疑惑:“爹,这么匆匆把我喊回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昨日有人来报,在上京发现梦妖的踪迹,那妖已接连吸食三名凡人的梦境精元,闹出了人命,眼下正想着让谁去处理。”槐渊指尖叩了叩案几,语气凝重。
槐序眉心微蹙,略一思索便抬眼应声:“……我来吧。”
槐渊没有立刻应下,他扫了眼殿内各脉妖首,沉声道:“梦妖善织幻梦,能引人心魔,不是寻常小妖,光凭你一人,未必能行。有没有人愿意与槐序同去?”
话落,殿内顿时响起起起伏伏的议论声,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垂眸不语,却始终没人主动应声。
片刻后,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嗤笑,声音不大却足够殿内人听清:“谁想和她一起去啊?处处压我们一头,跟她一同办事,好功劳全是她的,出了错倒要我们担着,这不是找罪受么!”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几分不服气:“哼,她可是万妖泽的圣女,修为高深,手段又强,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弱者搭把手?自己去,正好能再显显威风!”
这话一出,不少妖怪暗自点头附和,议论声更盛。
槐序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指尖抵着玉扳指的温润,没为自己辩解,只静静站在原地,等着槐渊决断。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打破殿内的嘈杂:“我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槐砚从右侧队列中走出,一身墨绿劲装衬得身形挺拔,他径直走到槐序身侧,抬眼扫过殿内众人,语气带着几分凌厉:“岁岁修为强是事实,但梦妖凶险,总不能让她孤身涉险。再者,同是万妖泽的人,不思共渡难关,反倒在这嚼舌根,算什么本事?”
这话怼得先前议论的妖怪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没人敢再出声反驳,毕竟槐砚是下一任妖帝,修为虽略逊于槐序,却也绝非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槐渊看着身侧并肩而立的一双儿女,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点了点头:“好,既然槐砚愿去,那便你二人同行。路上务必小心,若遇棘手情况,切勿硬拼,及时传信回万妖泽。”
两人齐声应下,转身便往殿外走。
槐序侧头看向身边的槐砚,眼底闪过一丝暖意,轻声道:“哥,多谢。”
槐砚却撇了撇嘴,故作嫌弃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跟哥哥客气什么?难不成还真要自己去当孤胆圣女?到时候出了岔子,爹娘该心疼坏了。”
说着,他又转头扫了眼殿内还没散场的妖怪们,声音压低了些,却满是埋怨:“这帮人,打小就见不得你好,总排挤你。我看他们就是眼红你修为比他们高,你别往心里去,有哥跟你一起呢。”
槐序笑着拍开他的手,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我没放在心上,毕竟梦妖的事要紧。咱们先回住处收拾东西,尽早出发去上京吧。”
槐砚闻言,没再多说,只摆了摆手:“那你快点,我在殿外等你。”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槐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神色暗了暗。
怎么会真的不放在心上呢?从儿时起,她在万妖泽就没几个真心相待的朋友,那些议论更是从不避讳她,句句都往心坎上扎,她听了一年又一年。
起初还会难过委屈,可听的久了,也就学会了装作不在意。
/
上京。
城门处人声鼎沸,挑着货担的商贩、穿着锦缎的贵人、往来奔波的脚夫络绎不绝,与万妖泽的清冷截然不同,连空气里都裹着烟火气与淡淡的脂粉香。
槐砚目光扫过熙攘的人群,压低声音道:“上京这么大,梦妖又藏得隐蔽,咱们总不能一起瞎找。不如兵分两路,你去城东、城南的客栈酒楼,那里人多,梦妖容易找目标。我去城西、城北的街巷胡同,顺便去官府问问那三起命案的具体情况,傍晚在城中心的悦来客栈汇合,如何?”
槐序点头应下,槐砚又从怀中摸出一枚传讯符递给她:“这传讯符你收好,若是遇到梦妖,别硬拼,立刻传信给我。”
槐序接过符纸揣进怀里,又从马鞍旁取下一个布包塞给他:“上京凡人多,别露了妖族的气息。”
槐砚接过,用手揉了揉槐序的发顶:“你自己也小心,梦妖善织幻梦,别被它缠上了。”
两人约定好后便各自分开。槐序换了身淡青色的衣裙,慢悠悠往城东走。城东多是中档客栈,往来旅客繁杂,她挨家挨户打听,偶尔用妖力探查屋内气息,却始终没寻到梦妖的踪迹。
转眼到了午后,槐序走到一家名为客来居的客栈外,刚要抬脚进去,鼻尖忽然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那气息淡薄却阴冷,不属仙妖,也不似凡人,倒与先前在万妖泽附近察觉的灰影气息有几分相似,只是更隐晦些。
她心头一紧,悄悄绕到客栈后院,顺着气息往二楼的一间客房摸去。
客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她刚要推门,脚下忽然一软,眼前的景象骤然变了模样。
原本逼仄的走廊变成了万妖泽的林间小道,四周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只有小时候那些妖怪议论她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不要跟她玩,会倒霉的!”
“小心她和妖帝妖后告状。”
槐序猛地回神,才发觉自己竟被困在了幻梦之中。
她咬牙沉下心,运转体内妖力往四肢百骸涌去,想凭妖力撕开幻境的缝隙。
可那幻梦偏生狡猾,竟像浸了水的蛛网,越挣扎缠得越紧,妖力刚聚到掌心,耳边的议论声就陡然拔高,连眼前的林间小道都开始扭曲。
树影晃了晃,竟变成了儿时万妖泽的演武场,她站在场地中央,四周都是同龄妖怪躲闪的身影,没人愿意跟她组队练术法。
“呵,这么漂亮的小狐狸,也不过是个怕孤单的小可怜。”一道阴冷的声音忽然从幻境暗处飘来,带着黏腻的恶意,像蛇信子舔过皮肤。
没等槐序寻到声音来源,一道紫影就骤然从树后窜出,周身裹着淡淡的紫雾,尖爪泛着幽光,直扑她的眉心。
槐序心头一凛,强压下耳边的杂音,侧身避开的同时,指尖凝出三道青藤,带着凌厉的妖力直刺紫影。
“嗤”的一声,青藤戳中梦妖周身的紫雾,却没伤到它本体,反倒被紫雾缠上,瞬间枯萎。
梦妖见状,又顺势挥爪扫来,紫气擦着槐序的发梢掠过,将她身后的树干戳出个黑窟窿。
“躲得倒是快。”
梦妖怪笑一声,身形一晃分出两道残影,一道正面牵制,一道绕到槐序身后,尖爪同时往她心口、后心抓去。
槐序顾此失彼,只能先凝出屏障挡住正面攻击,后背却暴露在残影爪下,只觉一阵刺骨的寒意逼近,想回身抵挡已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窗外忽然掠进一道雪白身影,手中长剑泛着清冽寒光,精准挡在槐序后背,硬生生接下残影这一击。
剑风裹挟着破幻的力量席卷开来,像利刃般瞬间撕碎演武场的景象,客栈的走廊重新浮现,梦妖的残影也在剑风里消散无踪。
槐序踉跄着站稳,转头望去,只见那人穿着月白色锦袍,玉冠束发,面容清冷,手中长剑上正沾着被打散的紫气,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又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她瞳孔微微一缩,随即涌上几分惊喜,声音都轻颤了些:“昭昭?怎么会是你!”
先前的慌乱与紧绷,仿佛在看清这张熟悉的清冷面容时,悄悄松了半分。
楼飞雪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笑意,收剑的动作缓了缓:“我和漓夜正在寻找连从冥的下落,正巧碰见你往这走,就想跟来看看。”
槐序闻言,连忙点头,又想起自己还有捉拿梦妖的任务,便往后退了半步,拱手道:“这样啊,我是和哥哥奉命来上京捉拿梦妖,既然你们有要事在身,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说罢,便要转身去寻梦妖的踪迹。
“等等。”楼飞雪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驱散了几分紫气残留的凉意:“我和你一起吧。漓夜一个人查连从冥的下落也足够,你身边没人照应,我不放心。”
槐序被他握着手腕,微微一怔,连忙抽回手,低声道:“我一个人也能处理,何况还有哥哥。”
她话说得客气,眼神却不自觉飘向一旁,不敢与他清冷的目光对视。
楼飞雪却没退让,往前又近了半步,声音放得更柔:“我知道你一定可以,但是我就是想陪你,可以吗?”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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