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难为

作者:聿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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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江独发】腹痛


      奴被倒挂在阴暗地牢之中。
      充血的头脑让他丧失了思考能力,流动的血液也迟缓下来,奴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每每呼出一口气,身体便耗掉了热意。
      冰冷的四肢逐渐变得麻木,痛感随之消退。
      奴好像是要死了。

      耳畔有声音由远及近,却始终隔着什么,听不真切。
      “还不到三日,就已经熬不住了?”

      这话不知由何人说出,语气中满是漫不经心。
      奴挣扎着睁开眼,从微微摇晃的视线中看见了一名男子。

      “主人……属下……”
      可惜奴的喉咙充血,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把任务交于你手,你却三番五次,让我失望吗?”
      “是这样吗?”

      男子的声音似乎增了几分笑意,甚至尾音诡异地上扬起来。
      “不……不……属下……咳咳……咳……”

      奴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血液却从嘴角倒流而下,滴落在地,成了粘稠的一滩。

      “怪我,对你下手重了吗?”
      男子又开了口,却再没了方才的温柔调子。
      此刻,男子半蹲身子,凑近了奴。

      “你若是想做个废物,当年,我也不必把你从斗兽场赎出来。”
      “你可以跟那些茹毛饮血的野兽一样,永不见天日。”

      “主人!主人……咳咳……”
      奴被倒挂的身子像是一块任人宰割的猪肉,正难耐地挣扎起来。越挣扎,束缚越紧。

      男子一刀将麻绳斩断,奴猛然坠地。全身似乎重新有了知觉,疼痛如潮水,将奴的身体淹没,不留丝毫缝隙。
      奴顾不得席卷的疼痛,他匍匐在男子脚下,撕裂的声音重新响起来,组成了一句完整的人话。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请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请……”
      “我给你的机会,还算少吗?”
      男子冷眼看着他,面若沉水,眉间却凝着煞气。
      与他原本的朗月之姿,大相径庭。

      “因为你!折损了两名几近完美的作品!废物!”
      骤然拔高的声音在阴暗地牢中长久回震,匍匐于地面的奴将自己的额头磕出了血痕。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咳咳咳……”
      奴开始不受控地咳,咳得他的身体剧烈发颤。

      男子垂眸看着奴。此时此景,竟与二人在斗兽场上初见,一模一样。
      将死的奴浑身血垢,在野兽堆边蜷缩着身体,等着死。
      男子同今日一样,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抬起头。”
      男子弯了眼睛,吊起的眼尾拉出一条温和的弧度。
      “疼吗?”

      奴瞪大双眼,愣愣看着男子一双满是关心的眸子。
      竟与他在斗兽场上见到主人的第一眼,一模一样。
      将死的他用尽全力缩小了自己的身体,想要死得暖和一些。
      主人同今日一样,对他轻轻笑了笑,向他伸出了手。

      “属下无事!”
      奴费力地站直身体:“愿为主人调遣!”
      “好了,既然知道错了,也作了惩罚,就该牢记失误。知道了吗?”

      男子将奴身上缠绕的麻绳全部斩断,又道:“去找府上药师拿点药吧。”
      奴欣喜若狂,他压下翻涌的愉悦:“多谢主人!”

      阴暗地牢中只剩下了那摊粘稠的鲜血,鲜血的色泽由亮变暗,最后深深凝固在了原地。
      “你还要留着他。”
      人影自黑暗中走出,他身披黑色斗篷,一张面目也被包得严实,只露出泛着死气的眼睛。

      “怎么,我做事,也要向你汇报了吗?先生?”
      男子转过身,面上是笑意满满,话中则暗含威胁。

      “你要知道,欲成大事,将步步为营。我们的事,已在他手中耽搁多时了。”
      这黑影说的话非常不中听,只见男子蓦然收了笑意,语气讽刺:“先生说笑了,要说耽搁,也要算上你做出的那些废物东西太多。”

      “你!”黑影气急:“你以为,蛊人是好做的吗!唯一两个完美的,都被司岱舟杀了!”
      “你也知道!”男子拔高声音,二人调高不相上下:“司岱舟好歹也是帝王,区区两名,可当大用吗?”
      黑影熄了火,地牢再次陷入沉寂。

      “先生自成秘术,我相信,定不会让我等失望。”男子又转了语气,“先生若有需要,可吩咐仆人,当竭尽全力。”
      “哼。”黑影冷笑一声:“碍事的,我已派人去除掉了。公子这儿,还是先多找一些年轻力壮之人!”

      “那是自然。”
      男子看着黑影逐渐消失于暗处,阴狠的神色再次爬上了他的脸。

      这地牢中潮湿脏臭,披身的狐裘不可避免染上了污浊。他斜眼一瞥,解开系绳。
      “不堪大用。”
      话音落在地牢之中,不知是在说狐裘,还是在说人。

      裴承槿同卫思淼作别后,忍着逐渐翻涌的腹痛翻身上马,匆匆向皇都奔去。

      自裴承槿入深宫后,活下去,便成了首要任务。
      在数九寒冬中遭人打骂,唯一的饭菜被人摔在地上,滚满尘土。种种,不过寻常。

      这深宫中人心各异,丑陋却是出奇一致。
      他们恐惧这个相貌出众的太监哪天会被贵人垂青,以至攀上高枝,届时再来踩自己一脚。
      让他死了、臭了,岂不是周全之策。

      裴承槿不知过了多久这样的日子,他饥饿的身体只能维持最基础的运转,更别说癸水。
      如此,倒遂了心愿。不来癸水,便少了一分暴露的风险。

      而后,他用自己的命换了裴乐贤的命,却也值得。
      他穿上了暖衣,吃上了热饭。
      可接踵而至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的惊险。
      他担心性别暴露,担心裴乐贤会有所察觉。
      焦虑、紧张,已经成了常态。况且亡家之痛,噬骨锥心。

      他的身体似乎将这复杂情绪刻进血肉。自此,裴承槿的癸水周期,变得格外长,几乎是两到三月,才有一次。
      他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裴承槿若来癸水,其色不仅远远深于普通女子,且量少,而腹痛不止。
      此种腹痛,更像以刺刀搅拌于其中,长久难停,一次更强于一次。

      裴承槿习武多年,大小疼痛皆可忍受。这腹痛,自然也忍了下去。
      裴承槿将此视为报仇雪恨的记号。

      冷汗自额头坠落,不消片刻,便被寒天冻成了一颗晶莹。
      裴承槿攥着缰绳的手指开始发颤,他想,此刻自己的面色定是难看极了。

      马背上颠簸的身体不住蜷缩,裴承槿有些费力地吐出一口热气。
      这回城之路太长,凌迟之感已将全身每一寸血肉都走了一遍,裴承槿仅凭意志撑在了马上。

      “驾——驾!”
      雪路人迹罕至,骅马疾驰一路。马蹄之下,飞尘与细雪齐舞。
      马儿惊起的骤风将城门路人吓退几步,裴承槿却无暇顾及,径直入了城门。

      此时,东西街市已歇了生意,熙攘的人潮淡去不少,马匹行得顺利。

      裴九在府中听闻马蹄声自远处渐起,赶忙放下手中物件,迎了出去。
      裴九远远见着裴承槿高坐于马上,面色铁青。

      “厂公?这是出了何事?”
      裴承槿撑着一口气挨到了裴府,他死忍腹痛翻身下马,手指颤抖不停。
      “厂公?”裴九见裴承槿不作回答,便继续追问道:“可是有事发生?”
      “无事,只是在外吃坏了东西,有些腹痛。”裴承槿神色装得极好,但面上却苍白一片。

      “厂公若是喜欢什么菜肴,可专请厨子来府上任职,还需戒了这贪嘴的毛病!”
      照理说,裴九是不该说这番话的。只是自他伴裴承槿身侧,这因贪嘴而腹痛之事,却已发生好几次了。
      每次均是在外吃了什么,不知是不干净,还是不合胃,裴承槿总得疼上几天。

      “知晓了。”裴承槿将缰绳递给裴九:“给马喂点草吧。”
      “是。”裴九见裴承槿似乎是要回屋,便开口道:“最近天寒,屋中炭火已备,应不会太冷。”

      “有心了。”
      裴承槿颔首,藏在身后的手紧攥于衣袖,难忍的颤抖被他压制几分,而掌心已掐出了淡红的痕迹。

      屋中确实暖和。炭火不知烧了多久,暖风逸散,又在开门后溜出不少。
      猩红木炭在火中迸溅开裂纹,细微之声不绝于耳。

      裴承槿唤仆人端来热水,而后锁紧了屋门。
      浊衣坠于火中,火焰霎时往高窜了不少。摇摆不定间,为裴承槿低垂的眉眼轻洒些金黄。

      热水将裴承槿的手指烫红。可仅皮肉发烫,而手骨却还是冰冷僵硬。
      小腹沉重,却又似掏空之感。
      紧随这种掏空之感来临的,便是一浪高过一浪的钻心疼痛。疼痛窜行百骸,几乎要将裴承槿撕碎。

      裴承槿将癸水所用之布带、棉花重新藏于书匮的暗格中。
      堆积书册放回了原本的位置,裴承槿有些痛苦地将手撑在了桌案边缘。

      屋中虽生着炭火,裴承槿却发觉自己浑身冰冷,这暖意似乎根本靠近不了身体。
      他坐在木椅上,却有些忍受不住这近乎噬骨的痛苦。

      只见裴承槿半窝着腰,将一只手死死抵住书案。他的指尖连带着手指骨节,都因大力而泛出白色。

      “呼……呼……”
      费力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裴承槿忍得身体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肆意窜行的刺痛终于鸣金收兵。

      裴承槿松了手上的力气,靠在臂弯上微微阖上了眼。

      “裴厂督,真是这么说的?”
      司岱舟放了手中的奏章,抬眼看向卫思淼。

      “是。此推测,正是裴厂督所言。按照他的说法,需将岐山同耕田相连而视,借此划定探查范围。”
      卫思淼拱手:“陛下若是下令,末将当即刻去办!”

      司岱舟未作回应,反而问道:“裴承槿说是怎么了?”
      “今日天寒,一路骑行风大雪大。裴厂督许是受凉,染了风寒。”

      司岱舟真是厌恶自己的样子。
      裴承槿将话说得明白,拒绝之言更是干脆。他现在却还要想着裴承槿,牵挂着他。

      “朕知道了,就按其所言,照此范围,加以排查。”

      卫思淼抱拳领命,浩浩荡荡地出了殿。

      烛光在几行字上来回跳跃,司岱舟心绪繁杂,再难移目至下一页。
      他放弃了挣扎,搁置朱笔,缓缓吐出胸口浊气。
      可心中仍然嘈杂。

      “厂公!厂公!”
      裴九的声音遥遥传来,其中似乎掺着万分急切。
      裴承槿阖上的眼睛蓦然睁开,长眉紧蹙。

      “何事?”
      “厂公!”声音似乎贴近了屋门,只听裴九沉声道:“陛下来了!”

      裴承槿心道不好,可仔细想来,近几日所行并无纰漏之处。
      裴承槿忙披上外衣,见炭火中浊衣已烧尽,又将全屋扫视了一遍。
      一切皆如往日,平凡至极。

      裴承槿迈出屋门,屋中暖意顷刻逃散。
      府中小院枯树下,正站着一个背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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