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恶女·沉疴(完)
“小姐,您爱我吗?”
——
“你听说了吗?可真是天大的荒唐事……”
近日里府上流言风语不断,大多都是为着姜婉柔成亲那晚的出格举动,也不止府上,大概最近满城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会是这个——从没有哪家的新娘像她一样,成亲当晚不好好的待在房里,等着丈夫来揭盖头,还摘了精心打扮的珠钗,只随手扯了一根红纱,松松散散的束了发,就举着酒杯满宴会厅乱窜。
实在是不成体统。
我还记得那晚宴会上人们震惊而异样的眼神——人人都当她是个疯子了。也有不少人鄙夷又不屑的看我,大概是觉得我竟连自己的夫人都管不住,只能由着她这样丢人现眼,实在是丢光了身为男人的脸面。
真是好笑,明明他们都那般的看不起我,认为我不过是走运吃上了天鹅肉的癞蛤蟆,可婚礼还没结束,就全都不约而同的把姜婉柔看了我的所有物。
好像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让人恶心。
他们私底下传出来的话都说得难听,估计那些人也没怎么想过隐瞒,连我都听到了不少,姜婉柔那只会更甚。不过她倒是完全不在意,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在极其平常的一日,当着所有人的面,处置了两个嚼舌头最凶的下人,罚了月俸,施了刑,就直接赶出了姜府。
“我今日心情不好,想打发点人”她赏着华贵的牡丹,漫不经心的环顾一圈,随手点了最边上那两个,“就你们俩了,如琢,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就是。”
我还没来得及应“是”,那两人就急急忙忙冲上前,伏在姜婉柔脚边求起饶来。
姜婉柔全当做没听见,自顾自赏着花,一片片数着花瓣,又问我觉得哪朵最好看。
我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选了其中颜色最艳开得最盛大的那一朵。
姜婉柔没做出评价,只是转身看向另一盆花,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那两个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样子,更是直接捧腹笑出了声,她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挥着手说,“哭得又丑又吵,让人烦死了。”
我向管事的递了个眼神,他立马识趣的招呼人上前,堵住那两人的嘴就给拖了下去,远远的还能听见两人努力挣扎间衣料的摩挲声和口中止不住的呜咽。
姜婉柔就在这嘈杂里随手折下了我刚刚指的朵花,心情愉悦的嗅了嗅,没两秒又厌了,随手丢给我,“呐,送你的花。”说完她哼着欢快的小调,就转身离开了。
我眼疾手快的接住花,见怪不怪的跟上。
姜婉柔近日里心情不错。有位小股东逐渐病重了,按规矩,他有三分之一的股份会交回家主手上,剩下的才由他至亲继承。加上这些,她手上的股份终于能重新过半,也再无需担心受那帮老东西胁迫了。
胜券在握。
我也为她松了口气。
这样难得而细微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股份交接的那日,已经快要进行到尾声,会议室里气氛很紧绷,大家都死死的盯着姜婉柔即将签字的手。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四爷却突然拿出了一份老爷从未公开的遗嘱,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下立马叫停了进程,经过一番复杂而缜密的鉴定,确定了这份遗嘱的真伪——确实是老爷的笔迹。会议上一时安静,众人都没预料到那个仓促去世的人居然还真留下了只言片语。
那遗嘱并不算太长,大意是若当上家主是姜婉柔而非小少爷,那么除了最开始继承的和后续购买得来的那些股份以外,均得先由姜婉柔的男性血亲所有。
一份明晃晃针对姜婉柔的霸王条款,荒谬到无法被承认,可偏偏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巧到他们又一次找到了合适的矛头对准姜婉柔,于是他们开始高高在上的审判,又言之凿凿的指认。
他们轻巧的定下她的罪,三言两语的覆上她满身脏污,姜婉柔在他们嘴里变成了一个满手鲜血的罪人,最后他们又很仁慈的体谅,“这么多事情,哪怕我们不追究你也总该给个交代啊,你说是不是?”
“婉柔啊,你生个孩子吧。”
他们还十分大度的告诉她,不一定得是男孩。
多么相似的场景……
这般熟悉的、恶心的无力。
后来她给那个孩子取名叫“轻尘”,
我自作主张,给这孩子改了名字。
姜婉柔知道了,但什么也没有说。
姜婉柔好像爱这个孩子,又好像很讨厌她:她拼了命生下这个孩子,力竭时听到她平安时才浑身都放松下来,失去意识;可姜婉柔却从不抱她,也不会对着她笑,更不会轻拍着她小小的背,温柔的唱那些用来哄睡的歌谣。
她是位母亲,却又不像位“母亲”。
她在意的东西好像还是只有以前那些,继续废寝忘食的工作,依然不管他人诟病的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利益。
她眼里好像完全没有这个孩子。
我抱着那个软软的小孩,摇着拨浪鼓逗她,又一句句耐心教她叫“妈妈”,姜婉柔也只是远远的坐着,不曾回头,过了一会儿就起身出去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我抱着进入熟睡的卿尘从她刚刚坐过的桌边走过,却看见仓皇间并未落到筒中的笔和白纸上那一团显眼的墨痕。
我想,她大抵还是在意这个孩子的。
我不由得想起那日她给这孩子取名的样子。
我本来以为她会厌恶这孩子到连提起都不愿意,可她当时站在摇篮边,看着刚刚出生的小孩皱巴巴的脸,沉默的站了很久,然后突然问,“起名了吗?”
“还没有,”我揣摩着她的态度,很小心的答道,“您要取吗?”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她终于回了句“好”,离开时的步伐仓促,像落荒而逃。
后来几天我常常看见她在翻书,各种诗简古籍,全都细细的看过,她反复提笔又放下,桌旁堆满了废纸。
最后她极其别扭的抱了抱那个孩子,这是我记忆里她唯一一次抱她,她近几年背影越发纤薄,我看见她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很像在哭——这让我不由得走至她身前,想看清她的表情。
可最后她也只是平静的抬起头,脸上看不出异样,然后对我说,“就叫她‘轻尘’吧,轻如尘埃……”话没说完,她又突兀的问我,“母亲还是常常见那些人吗?”
“……嗯。”
“知道了。”听了我的回答,她却笑了,小心的把那个小孩递给我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几天夫人就因为养病,被搬去了靠近郊外的别庄,旁边就是夫人先前常去施粥的庙。
会上也终于再没有人时不时提起夫人。
其实就算她是真的讨厌这个孩子也没关系,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过母亲必须喜欢自己的孩子。而且我很喜欢这个孩子,我可以连着她的那一份一起。
我喜欢这个孩子的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为这是姜婉柔生下的孩子……甚至是姜婉柔和我的孩子。
在我平凡的二十七岁,我才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迟钝的意识到,
——我爱她,
——我爱姜婉柔。
无关她是否爱我。
这可真奇怪,我甚至都弄不懂她,可是我好像早就爱她,我们还一同做了世上最亲密的事。
“性”真是种作弊行为,抄近路就直达亲密关系,哪怕是两个陌生人也能在此之后成为最特殊的那一对。对方为什么笑,又为什么哭,有无理想追求、过往悲痛?这些通通不知晓,也不在乎,看不清彼此的为人,亦弄不懂对方的处事,可是却知晓对方衣服下藏着的那一抹动情的薄红,和私密处的某一颗小痣。无需言语,不用交心,凭着肢体就轻易能让对方为你颤栗,对视时脑海里浮现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心思,只有那一身色相冤孽,与挥之不去的白腻皮肉,是最原始肮脏的欲……如此朦胧的暧昧,不清不楚的纠缠,两个褪去了灵魂的肉/体皮囊就这样在潮湿水汽里抵死缠绵。
“爱?”
爱是这其中最不重要的一环。
“小姐,您爱我吗?”
我喝醉了酒,我想抱着她,我又收回手,我口齿不清,我孤注一掷……
我只等到几声无言的喘息,
绷紧的指尖攀上脊背,
尖锐带出了红痕,
我沉溺于情/欲里。
后来她又一次进了产房,
后来我看见一盆盆端进端出的血,
后来只剩下她苍白的脸,
后来我听见她对我说——
“如琢,是我咎由自取。”
我再也说不出话,泪流得快要和她身下的血一样多,我跪在她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只能一个劲摇头。
你不是不喜欢吗?
为什么你又要拼命生下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依旧有口不能言。
姜婉柔实在没什么力气了,没法再给如琢擦眼泪,看着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很想回握他,使尽全力,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最终无奈的笑了下,“叫她小云儿好不好?大名留给你来取。”
她的声音好轻,轻的如琢不想听清,可姜婉柔还是那样笑着,就这般强硬的把字一个个刻进如琢的心里,“如琢,你会爱她的对不对?”
如琢的眼泪一滴滴砸下来,砸到她的手上,很烫。姜婉柔喘了很久的气,脸上早就苍白的见不到血色,呼吸也越来越轻了,她眼中含着泪,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她说,“如琢,我不后悔。”
她张了张嘴,
她还有很多话想说,
可是来不及了。
最后也只能淌下一滴泪,
自此合上眼。
她实在有很多话想说——
望你不要再因我执着,
这场经年的苦难是人间难愈的沉疴,
而世人皆悲苦,多无力。
——全文完——
插入书签
正文就到这里啦,总算是趁着脑子没反应过来把完结章写出来了。
正好赶上13号,好巧

我查了一下,“妈妈”这个称呼是从宋元之后就开始广泛使用了。
三国时期的《广雅·释亲》中记载“妈,母也”,这表明“妈”代表母亲在当时已出现 。但在宋元之前,“妈”的使用并不普遍,当时对母亲的称呼有“母”“娘”等。到了宋元时期,“妈”和“妈妈”开始普遍成为对母亲的口语化称呼,在话本小说、民间用语中较为常见,如宋汪应辰《祭女四娘子文》中就有“爹爹妈妈以清酌、时果、庶羞之奠,祭于小娘子之灵”的表述。——来自网络。
最后,我什么都没写,求审核你不要误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