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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久恒温的水壶
楼下，迟橙橙正在与M国的方心视频通话，危莱和M国的时差之巨大，有十八个小时。
危莱时间傍晚17:58分，M国时间临近午夜零点。
平常两人是在危莱时间早晨到中午，M国时间中午到下午的时间段打视频。
今天在这个时间点方心打来视频通话邀请，迟橙橙有点意外，虽说方心一向是个能熬夜的夜猫子，但几乎不会在半夜时分出现。
等视频接通了，迟橙橙才发现，原来是有派对。
“橙橙，快看，飞镖比试很精彩。”
是某位海景别墅的主人举办的派对，帅哥美女如云，非常热闹。
摇晃的视频画面一一闪过，迟橙橙眼尖地发现了一大堆丰富的食材。
M国那边此时大半夜的，他们居然在吃露天烧烤，全是海鲜！
吃不到的才是最馋的，更馋的是明明能吃到却吃不了！
女孩儿颇为郁闷：“我也在海边，不对，我是在海岛上，离海鲜更近，我怎么就吃不上海鲜烧烤呢。”
方心一边跟方钦说话：“大哥，我吃饱了，不用给我拿了。”
一边回答迟橙橙：“想都不要想，小馋猫，你给我老实一点。”
迟橙橙将脸颊贴在茶几的大理石桌面上：“我倒是想不老实，可庄园里连半根海带都没有！我们去超市买零食，哥哥他连海苔都不让我拿，至于吗？海苔也算海鲜吗？”
方心乐得哈哈大笑：“怎么不算？有温砺哥看着你我很放心，有时候我都觉得温砺哥他看着你就跟龙在看着自己的宝藏一样，简直是严防死守。”
方心就是简单比喻一下，没其他意思，一旁的方钦倒是从这话里品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来。
怎么说呢……
感觉形容得很贴切，但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仔细一想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以前阿砺保护归保护，却不会真的过度，很有分寸，不会限制橙橙的交友。
可现在不一样了。
还记得橙橙上次带着几个男生去了璀璨华阶的夜之殿，从在包厢外看见坐在包厢里的几个男生开始，阿砺的脸色就变得很差。
然后自从那晚过后，阿砺对橙橙的保护程度就开始有些不同了。
其中一些并不明显的差别，可能连阿砺自己都没发现，因为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可他们这些近距离的旁观者看得最为清楚。
后来橙橙毕业典礼那天，有个男生拦住了橙橙，明显是想表白，话刚开了头，情书还没递出去，一看到下车的阿砺就被吓跑了。
当时他还觉得那个男生胆子也太小了！就这样的以后遇到危险了不得丢下橙橙先跑啊！不行！不行！配不上！
现在想想，就阿砺当时那冷脸的模样，像是下车去要人命似的，谁不害怕？能不被吓跑吗！
那几个男生都不行，做普通朋友都不够格，因此阿砺防着他们，可以理解。
可他呢？
毕业旅行出发前，分开登机的那天，他只是在帮心心调整鸭舌帽时顺手也帮橙橙调整了一下歪掉的帽子，完全是举手之劳而已。
结果阿砺就用审视的目光盯了他很久，直到他都准备登机了那目光都没从他脸上移开过，好像他是什么居心不良的混蛋一样。
不是，连他也要防？！
这都不是保护过度了，而是在平等地敌视着每一个出现在橙橙身边的男生。
心心形容得对，可不就是像龙在严防死守着自己的宝藏一样么？
好像生怕有可恶的盗贼偷走自己最珍贵的宝……
咦？？
等等！
某些场景在脑海中一掠而过，细想间令人心惊，几分恍然大悟，几分惊疑不定。
嘶……
阿砺他……
他是不是……
屏幕内传来迟橙橙的声音，打断了方钦的思绪。
“他才不是呢！龙守的是宝藏防的是盗贼，哥哥他守的是食物防的是我，他就怕我偷吃。人家的保险柜是用来锁珠宝的，他的保险柜是用来锁我的糖果的。”
说着，女孩儿拿起桌上的糖果包装纸：“看到了吗，这是今天上午刚发给我的，下午的还没领到呢，估计得等到晚饭后了。”
方心笑得直不起腰：“小橙子呀，你也有今天，任你吃糖三百六十计，在温砺哥那里通通不管用了吧？”
被这么一打岔，方钦暂时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身后传来脚步声，迟橙橙正在展示糖果包装纸的动作一僵，悄悄回头，结果猫猫祟祟的目光被抓了个正着。
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嘿嘿……哥哥，你是什么时候下楼的？”
温砺茶褐色眸子微抬，他明明没在笑，但从迟橙橙这个角度看过去，唇线弧度呈现略微扬起的不明显笑弧，可他眸光沉沉。
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往常绝对不会在她面前显露的压迫感。
迟橙橙手指一缩，糖果包装纸从掌心掉落在脚边，这样的哥哥，有几分陌生，让她感到紧张。
青年走到她面前，蹲下，捡起她脚边的糖果包装纸，然后抬手轻揉了揉她的发。
迟橙橙下意识闭上眼，头顶温厚的暖意明显，令她心情舒缓。
“紧张什么？哥哥没生气。”
当头顶的大掌挪开，迟橙橙睁开眼睛，视线重新变得明亮后，眼前的俊美面容上带着她所熟悉的，一如往常的温柔笑意，方才的几分陌生，似乎只是错觉而已。
于他头顶上方悬浮的‘显心’一瞬间显现，这是迟橙橙第一次亲眼目睹着爱意值在快速却也缓慢地归零。
百分之十、百分之九、百分之八、百分之七、百分之六……
只余最后一点了。
百分之一。
真心最后一丝涟漪波动彻底沉寂，归于零。
压制自己的感情，他只用了十秒钟的时间。
然而真心旁边的紧张之心，在意值满涨，绯红色漫过整颗心，涟漪剧烈波动，似暗流涌动沉浮，随着每一次的跳动，隐隐翻涌。
那些被压制的爱意并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转移藏匿于心底，他说服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她所产生的感情，只是紧张情绪给予的错觉，是他太过在意她的原因。
真心透明而空白，可紧张之心……
145%。
真是可怕的数值。
迟橙橙当然不会当着温砺的面明目张胆地看向他的头顶上方，而是只用视线余光去看。
此时此刻，看见在意值的那一秒，她忽然心中一颤，莫名地有些逃避之意，竟想从他的目光中逃离。
但眼前的哥哥还是她所熟悉的哥哥，她在害怕什么？
迟橙橙紧蜷的手指松开，彻底放松下来，露出甜笑：“我当然知道哥哥不会生我的气。”
温砺轻笑一声：“等晚饭过后想去射击训练场看看吗？”
“想去，对了！”
她想起来：“我上回跟心心说了要给她看‘玫瑰之刺’的，差点忘了，我这就去拿。”
阿尔塔狄·玫瑰之刺，一把专属定制的手枪。
屏幕里也传来方心的声音：“那我赶紧去车里拿一下眼镜！”
方心有点轻微近视了，前段时间刚配了眼镜，听到迟橙橙说去拿玫瑰之刺，那她说什么也要戴上眼镜好好欣赏。
她早就看过模型了，特别漂亮！
现在终于能隔着屏幕看看真的了。
客厅内安静下来，只剩下视频通话另一端的派对音乐声和时不时响起的欢呼声，很快的，方钦端着一盘子烤鱿鱼烤龙虾回到屏幕前。
温砺：“别当着橙橙的面吃。”
方钦将盘子放到旁边视频画面看不到的桌子上：“放心，我记得。”
两个女孩儿不在，两人简单闲聊几句，几乎都是方钦这个一向话多的在说，温砺微低着头，不知在忙些什么，屏幕画面里看不到。
直到他将手中之物放到桌上的水果盘里，方钦才发现，竟然是一颗橙子。
橙子皮剥得干净漂亮，果肉一点没损坏。
方钦实在有点吃惊，他竟然在用手剥橙子？有水果刀不用，用手剥？
不怪方钦惊讶，以往看到迟橙橙和温砺之间的相处时，大多数都是在外面，方钦只知道温砺处处照顾迟橙橙，却是不知道他能做到这种程度。
主要是吃惊他那双拿枪握刀的糙手竟然能做好这么细致的活。
“你干脆再掰成一瓣一瓣的好了，更方便橙橙吃。”
想看看他还能做到什么程度，不会真掰吧？
温砺：“橙橙不喜欢掰开吃。”
原来不是不能做得更加细致，而是橙橙不喜欢！
看着青年低头认真剥第二颗橙子的模样，方钦忽然以极为平常的语气问出一句话。
也是在夜之殿时，李一信曾问过他和陆司淮的话。
当时他很肯定自己的回答，可如今他无法肯定了。
“阿砺，你真的能当橙橙一辈子的哥哥吗？”
温砺剥橙子的动作顿住。
方钦的呼吸也瞬间一顿。
随着青年的沉默，他双眼缓缓睁大。
不会吧……
片刻后，那双色泽温润的茶褐色眸子抬起，其间光华流转，敛着一片沉静似水的温柔。
他缓声轻答：“当然。”
语气坦荡柔和，不含其他。
方钦基本上打消了自己的怀疑，但还是又试探了一句：“我在M国这边认识了一个华国的留学生，才二十一岁呢就已经在自主创业了，家世好性格好长得也好，人挺优秀的，我觉得会是橙橙喜欢的类型。”
温砺双眸盯着他，淡声：“你如果真的闲，我可以安排你进入M国最大的恋爱配对网站运营公司工作。”
方钦实实在在的一怵，老实了。
温砺：“挺优秀不行，要非常优秀才可以，不止是迟家，他还需要过我这关。”
什么关？生死关吗？
方钦拿起一颗葡萄抛进嘴里：“若是没过你那关，但橙橙又实在喜欢呢？”
阻止人家两人在一起吗？
温砺再次沉默下来，巨大的穹顶水晶灯华光璀璨，他的高眉骨将眼窝遮出昏暗一角，就连这满屋灯光也无法触及。
他双眸中沉着一簇灯光暗影之下的幽芒，泛着冷意，观他这沉思的模样，心中发怵的同时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在考虑瞒着橙橙解决掉某种麻烦的可能性有多大。
方钦心脏一抖：“别别别！你别想了，当我没问！”
温砺继续剥橙子：“没过你那关的人你会同意他和方心在一起吗？”
方钦：“那不行！他想得美！”
温砺冷笑一声：“以后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少拿来问我，废话篓子。”
方钦一噎，他这不是做假设情况吗？
温砺将剥好的第二颗橙子放进水果盘里，继续剥第三颗：“橙橙的身后不止有迟氏，还有温氏、阿尔塔狄、利蒂斯、尼赫威泽，我会是她一辈子的勇气与底气。”
“若是想和橙橙在一起，优秀是最基本的，如果对方只是一个嘴甜的废物，那我不介意当一个坏人。”
言外之意，他绝对会阻止橙橙和对方在一起。
方钦极为认同这话，好奇询问：“阿砺，在你看来，怎样才算优秀。”
想让一个本身就极其优秀的人认可，其难度不亚于徒手攀爬垂直天梯了。
温砺：“最起码头脑和身手不能差。”
方钦咽口水：“怎样才算不差？有对比标准吗？”
他其实更想问：是跟你比吗？
如果是，那橙橙可以孤独终老了！
温砺：“温氏精英营的王牌勋章，如果能拿到，便算过了一关。”
一关？后面不会还有两关三关四关五关六七八九十……数不清的关吧？
温氏精英营的王牌勋章……
那阿尔塔狄家族精英营的呢？
还有利蒂斯家族、尼赫威泽家族……
方钦已经开始同情未来可能会出现的那个家伙了。
方钦暗自无语：“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完美的人，你干脆直接说想让橙橙单身到老好了，人家橙橙可不是像你一样的不恋爱人士，别令人家小姑娘太为难了。”
温砺眸光沉静淡然：“以后会有。”
方钦眉头一跳：“什么意思？”
温砺不再说话，安静剥好第三颗橙子。
然后才道：“橙橙，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方钦细品这两句话其中的意思，却发现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猜不透他的想法。
楼梯之上，迟橙橙紧紧抱着怀中的武器盒子，停在原地久久不动。
“大哥！二哥那个笨蛋，将车子停得好远，我走了好久才找到！咦？橙橙还没回来？我还以为她已经等着急了。”
听到方心的话，温砺看向楼梯，正好看见女孩儿抱着盒子从楼梯上一跑一跳地下来。
“久等啦！本来想拿一下手环的，结果忘记自己放在哪里了，找了好久。”
说着，坐下后用湿巾擦干净手，然后拿起一颗剥好的橙子就啃。
一边给屏幕另一端的方心展示着玫瑰之刺，一边将三个橙子全部吃完了。
吃完后左手习惯性往旁边一伸，手腕上感受到一圈微凉，迟橙橙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手环。
温砺帮她细致地擦拭着滴到手上的橙子汁：“在沙发上发现的。”
迟橙橙低着头：“中午擦护手霜时摘下来的，顺手一放结果忘了，还以为在房间里。”
幸好有这只落在客厅的手环成为她的借口。
……
庄园内的训练场在海岛南面的方向，其占地面积远超十几个大型体育馆。
射击训练场有室内也有室外，迟橙橙握着自己的玫瑰之刺，颇为紧张。
本来她对学习射击是充满了期待的，但真正开始学习后才知道不是一般的难。
不管多精巧好用的枪都有后坐力，温砺细心纠正她的握枪姿势，讲解要点，避免她在学习过程中受伤。
第一晚的学习过后，迟橙橙的期待值仍留有一大半。
后面第二天、第三天，期待值已降至最低。
学习开始不专心了，中靶率明显下降，甚至有几枪打歪脱靶了。
迟橙橙学习一向很认真，且持之以恒，不管再难的课程她都能以最好的学习态度去对待。
当初才三四岁的她，面对那么枯燥无味的钢琴课，她都能一直学下去，日复一日地练习，钢琴谱子翻到烂。
学小提琴时、拉丁舞时，也是一样。
不仅学得专心，还学得又快又好。
但她有个缺点，那就是她不感兴趣的事物，她最多只能保持三分钟的热度。
三天，已经是她耐心坚持的极限了。
她对学习射击是真不感兴趣，尽管有在脑海中想象过自己百发百中的酷飒样子，可也就是想想而已。
如果不是一开始温砺说了亲自教她，让她的期待值升到最高，她可能连这三天都学不进去。
“橙橙，别分心，目视前方。”
温砺从迟橙橙身后覆着她握枪的手，女孩儿娇小的身形完美嵌入他的怀中，被完全包裹笼罩在青年高大的身影之下。
迟橙橙手臂软绵绵的，根本没使力。
“哥哥，我看着呢，而且看得非常清楚，那个靶圆得十分标准。”
温砺无奈，看出来她不想再学了，便松开手接过她手里的枪放下，并将一旁桌上的水递给她。
“休息十分钟。”
迟橙橙闻言欲言又止，摘下耳机后慢吞吞地喝着水，然后一直眼巴巴地看着温砺，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奈何温砺明明看着她，却偏不接她的茬，好似没读懂她的眼神。
但迟橙橙知道他一定懂，他最了解她了，平常只从她的一个小动作中他就能理解她的想法，甚至预判她的反应。
现在居然装不懂！
迟橙橙气呼呼又怂巴巴，不敢直接开口，磨磨蹭蹭地喝着水，迟迟不肯放下水杯。
她不说，温砺也不问，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五分钟后，迟橙橙按耐不住了。
“哥哥，我觉得我练习得已经很不错了，还要继续吗？”
温砺望着她，嗓音低沉柔和，话语却是严厉：“继续。”
迟橙橙不放弃地磨着：“可我觉得已经足够了，我现在跟玫瑰之刺已经很熟悉了。”
温砺仍是不松口：“橙橙，若是敌人站在你的前方，你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打中他吗？”
迟橙橙：“当然！如果他敢小看我，我就让他知道，玫瑰可是带刺的，我迟橙橙最不好惹！”
还别说，这句话说得气势十足，有几分大佬的味道了。
温砺眉眼一瞬漫出笑意，嗓音含笑打趣：“枪都拿不稳，有刺也是软刺，对敌人造不成任何威胁。”
迟橙橙不服：“软刺扎人也很疼的！”
“不能软。”
温砺忽然敛去笑意，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橙橙，你的锋芒不能软，善良无错，但你柔软的善心不能变成软弱的愚善之心。”
“对待敌人，要一击致命。”
“橙橙，这才是你的刺。”
说着，将玫瑰之刺再次放到她的手中。
“我们继续练习，好吗？”
迟橙橙握着枪，几乎要妥协在他恳求期盼的眼神当中。
只好道：“哥哥，我能打中靶子，那我也一定能打中敌人。”
温砺抚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耐心，具有沉稳的力量：“可敌人会动，橙橙，危险情况不是现场教学，他不会一动不动地站着让你反复测试枪法。”
“一旦速度落于下风，便浑身都是破绽，哥哥希望在面对危险情况时，你能占据主导权，枪，一定要稳稳握在自己的手里。”
迟橙橙沉默下来，半分钟后，终于点头同意继续练习。
温砺面露笑意，嗓音柔软至极：“橙橙一定可以学好，成为最棒的神枪手。”
女孩儿唇角扬起，眼神亮晶晶的：“哥哥你教得这么好，我当然会成为最厉害的学员。”
青年笑着接过她的水杯。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迟橙橙学习、练习得很认真，她实在不想让他的期待落空，保持着自己对训练的热情不减。
终于，中靶率成绩达到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最高纪录，看到温砺翻阅纪录时眉眼间止不住的笑意，迟橙橙自觉已完成任务，浑身松懈下来。
当温砺将满盒的子弹递过来时，迟橙橙慢吞吞接过，桌上的玫瑰之刺迟迟没有拿起。
熟悉的一幕，温砺了然，却不动声色。
而是询问：“累了吗？”
迟橙橙抠着训练服口袋上的铭牌槽，小小声问道：“哥哥，我现在移动靶子的击中率也已经提高了，是不是可以不用再继续练习了？”
温砺温声回答：“移动靶子的训练期还只是普通靶子的一半，我们再继续学一段时间好吗？”
迟橙橙垂头，低声：“可是我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我不想再学了……”
沉默三秒，温砺缓声轻道：“那今天先到这里，明天再继续。”
迟橙橙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哥哥，我是说以后都不学……”
“橙橙。”
这是温砺第一次打断她的话：“必须继续学。”
迟橙橙细眉微蹙：“我已经能够打中高速移动的靶子了。”
或许是依赖心作祟，她觉得自己略通便可，不必精通。
温砺：“光是击中靶子还不够，要击中靶心才可以。橙橙，你必须要保证自己打出的十枪里，十枪都能够正中靶心。”
一定要做到百发百中才可以，不能有失手的情况发生，一枪的偏差都将形成致命的破绽。
枪法训练，温砺是准备一直教下去的，直到橙橙真正可以做到百发百中了，他才会停止教学。
若是她小脾气上来了不肯学，他便哄着她继续学，软的不行那来硬的也没关系。
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她继续学下去。
温砺俯身替她理了理微乱的刘海，看着她的双眼，耐心劝着：“橙橙，不止是高速移动的靶子，普通靶子的靶心击中率也要达到百分之百。”
迟橙橙不解歪头，一双杏眸眨呀眨：“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才可以吗？可是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呀！”
温砺轻笑，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好气又无奈道：“移动靶子的脱靶率比中靶率还高，还好意思说自己很厉害。”
女孩儿认真望着他的双眸，声音又轻又甜：“哥哥，我有你。”
温砺神情倏然一顿。
周围仿佛在一瞬之间安静下来，在她黑亮莹润如镜的眸子中，他的面容细致映现，清晰到了眉眼的每一分细节。
她的依赖撒娇，他的纵容宠溺，他全都看得见。
甚至能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与往日不同的眼神。
恍有爱恋难藏，浮涌存现。
青年目光一颤，后退拉开距离，他撇开头看向别处，随后垂下眼眸深呼吸。
半分钟后，他微抬双眸，目光却仍旧落在别处，开口嗓音沉哑，带着一股低郁的压抑气息。
“若是……哥哥不在呢？”
迟橙橙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语气微慌：“若是哥哥不在……是什么意思？哥哥怎么会不在？会有这种可能的发生吗？”
温砺手指紧紧蜷于掌心，几秒后松开，他唇边弯出柔和的弧度：“哥哥只是做个假设。”
迟橙橙心情低落：“我不喜欢这种假设，哥哥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好吗？”
温砺终究还是不舍得说出会惹她不开心的话，颔首轻应了一声：“好。”
看着她眼眶红红的委屈样子，温砺也不舍得再勉强她继续学下去。
罢了，先暂停练习一段时间，等找到了更好的说服方法再说。
回到悬崖宫殿后，迟橙橙还是对温砺刚才的那句话无比在意，闷闷不乐着。
世外光罩内，小荔用小手支着脸颊。
四橙等级的演技加成糖果的效果真不错，这沉浸式演技加成，根本毫无破绽。
橙橙明明很想学习射击的，是为了之后的任务计划才不得不演出不感兴趣的样子。
橙橙这么认真做任务，那它也不能拖后腿！最佳辅助就是它小荔枝！
……
女孩儿趴在茶几桌面上，零食不吃，电视剧不看，连最爱的蛋糕都视而不见，整个人安安静静的。
客厅阳台上。
青年目光落在缩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娇小身影上，缓声同手机另一端的人说话。
而在手机另一端的哈茨戴着墨镜，优哉游哉地躺在泳池边上晒太阳，晒得舒服，声音也懒洋洋的。
“已经是决赛了，我还能去哪里买票？”
假的，决赛场地就在芮斯豪诺大饭店里，他想搞到票容易得很。
温砺也不同他废话：“E3市恶骨岛港口停泊码头，让你们家的船准备好，我会让港口大厦给你开通临时靠港权限，想要多久？”
简单一句话，哈茨瞬间兴奋，果然这个时候的维里尔最好说话！
“我不贪心，我们家族与E3市的尤乐家族还处在试合作期，我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好。”
总算解决这个问题了！
E3市是E市的邻市之一，有名的水上城市，面积虽然还不到E市的三分之一，但其繁华程度不输E市。
整座城市建设在江面上，行船道路比行车道路多，因此E3市的人比起车，更热衷于买船。
游艇、快艇、摩托艇、冲锋舟、帆船、小船、橡皮艇、电动舟……
就像轿车、摩托车和自行车，是E3市人最日常的交通工具。
世家强族的私人码头停满了各种船，豪华游艇自是不必说，甚至连公园小湖的“老员工”都有。
也就是造型多样的水上自行车。
生活在这样一座繁华而独特的水上城市，E3市人自有一股傲气在身上，日常生活精致讲究，与人相处严守礼仪。
而且特别注重细节，十个E3市人中有九个都有着很严重的强迫症，还有一个更是非常严重。
考虑一条领带的搭配都能考虑一整天，如果没决定好的话甚至不会出门。
若是与人有约了也不会赴约，而是会打电话说明情况，理由是自己今日衣衫不整，有失礼仪风度，希望能改时间再约。
关键是对方还表示能理解！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因为他有两个朋友就是E3市人，他不知被改约多少次了，不是领带搭配没想好，就是衬衣没熨好。
他当时接到电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由时，完全是满脑袋问号，表示根本不能理解！
但是坐在旁边的另一个E3市的朋友就表示可以理解。
后来他慢慢也习惯了这两个朋友那追求极致完美的强迫症。
外市很多人都说E3市是座比E市还傲慢的城市，说E3市人啰嗦挑剔到了E市人都无法忍受的程度，甚至还说E3市人连睡觉都穿着正装。
这当然是十足偏见的说法。
他们自有一股傲气是事实，却不会盛气凌人，啰嗦挑剔实际上是对自己的生活讲究品质，追求完美。
没有妨碍到任何人，也没有对任何人指手画脚。
他们可能会觉得别人的搭配不好看，认为别人的生活不够精致，但他们不会到别人的面前去刷存在感。
属于不管他人闲事，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
而所谓的试合作，顾名思义。
E3市的家族在与外市家族正式合作之前，都喜欢先进行试合作。
试合作的要求是在此期间无条件配合他们的节奏，利益平分共赢，但其他的，必须得听他们的。
有些家族没能忍受过试合作期，久而久之，就有了E3市人啰嗦挑剔的偏见说法。
但又实在架不住E3市有实力，因为阿尔塔狄家族在这座水上城市建设之初进行了大量的投资。
很久以前，建设这座水上城市的计划就是阿尔塔狄家族提出并执行的。
那时候，旧城址拆除，城市发展停滞，有许多的人纷纷搬离去往外市生活发展，而留下来的人都成功搭上了阿尔塔狄这艘大船，成为了后来新城址的第一批富豪。
那些搬离的人，聪明的，选择了及时搬回来，而反应慢的，等搬回来时，各家族富豪已是遍地走，E3市的蛋糕早就被分得差不多了。
在E3市，能在阿尔塔狄家族留有姓名的世家强族很多，所以即便是觉得他们啰嗦挑剔，也仍有数不清的外市家族费尽心思想跟他们搭上线。
而阿尔塔狄家族的私人港口，恶骨岛港口就在E3市。
迩尚江的入海码头，在E3市的尽头，是阿尔塔狄家族的私人码头，也是恶骨岛港口的唯一入口。
码头的载具仓库有车、船和直升机，水上路线和空中路线一直都是处于关闭状态，可出不可入，单向通道非特许禁止通行。
只有入港大桥才是开启状态的双向通道，访客车辆可从大桥通往建于海面上的港口。
港口那壮观的大厦群，常常让前往E3市旅游观光的旅客误以为那也是座和E3市一样的水上城市。
比如尤乐家族就曾误认过。
尤乐家族不是旅客，但也并非E3市本地人，他们是外来家族，原是T市人，在瀑谷镇经营着一家洗车场。
儿子向往水上城市已久，执意想要离家去闯E3市，夫妻俩两家人都拗不过儿子，没办法，不愿分开便只好卖了洗车场一家人一起去往E3市。
事实证明，有勇气的人往往有实力，所以也有勇闯的底气。
五十年过去，当初连租房都不舍得选有阳台房间的他们早已住进了顶层豪宅，在这座城市定居扎根。
饮食习惯、生活习惯、日常起居方面逐渐被同化，就连说话都带着E3市独有的口音和用语习惯，已经算是半个E3市人了。
刚来的时候，他们站在市中心最高的地标建筑，瞰行塔的全景观光台上，用观光台的望远镜看到了恶骨岛港口的大厦群，还以为是另一座水上城市，但他们很快又想起危莱只有E3市这一座水上城市而已。
直到看到入海码头有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仓库前的停机坪，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看清直升机上那独特好认的魔王蛛族徽。
也是看清后他们才知道那里是哪里。
对于阿尔塔狄这个古老而强大的第一家族，他们好奇已久。
这五十年来，也渴望结识已久，奈何实在没有接触机会。
所以在和芮斯豪诺家族谈合作时，宁愿让利让到几乎不赚的地步也要坚持一个要求。
那就是在试合作期，芮斯豪诺家族的人来E3市时必须选择行船道路，而且还必须从入海码头进入。
想要从入海码头进入E3市，特许通行的路线只会开启一条，而恶骨岛港口的停泊码头就是每条路线的必经之路。
恶骨岛港口，在巴法达海的海域内，是阿尔塔狄家族的私人领域。
早就听闻芮斯豪诺家族与阿尔塔狄家族关系不错，两位年轻的家主还是好友，但到底听过的人多，见过的人少。
他们此番要求是为看看传闻是否属实。
若是属实，那么合作之事将成为尤乐家族的重中之重。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以为的，对芮斯豪诺家族来说并不难的要求实际上并不容易。
没办法，亲兄弟之间还明算账呢，他与维里尔是好友没错，但每天预约的人那么多，他也得乖乖排队才行。
其实这合作不成也没关系，但偏偏尤乐家族许出了令人心动的好处，T市近郊的尤乐渔场，附赠渔场内的一处铁矿。
区区铁矿他根本看不上，但尤乐渔场他看上了。
这个渔场是尤乐家族老爷子的祖父留下来的产业，后来经营不善早就关闭荒废了。
那块地皮在很久以前是一位外市富豪为报恩所赠，先后做过多次生意，可都不尽如人意，重复着开张、倒闭的过程。
直到老爷子的祖父经营起了渔场，生意也依旧是不盈不亏。
没办法，别人有的，他们没有。他们没有的，别人都有。
虽然巴法达海是私人领域，但江、河、湖、潭、溪……都是有钱人的选择，有的人甚至会选择出国度假去坐船海钓，哪里肯在一个设备不齐的小渔场内打发时间。
从始至终，值钱的只有地皮。
那块地皮在五十年前是尤乐家族的退路，如果选择卖了，也是一笔不菲的资金。
可在五十年后，如今的尤乐家族，早就有了更加雄厚的底牌。
当初的尤乐渔场夹在众多大型企业之间，是在夹缝中艰难生存的小产业，无数看上这块地皮的人想要强买都没能成功。
世家强族间互相牵制，谁都不敢真的动手强夺，于是便默契地选择打压，一个没人脉没资源的小渔场根本对抗不了。
不卖，被打压。
卖，又被其他家族阻挠威胁。
猛兽争斗，殃及无辜。
惹不起就只能躲，搬到瀑谷镇开了一家洗车场安静生活。
世家强族也是要脸的，吃相不好太过难看，人都被逼走了只好就此收手。
从搬家那天起，尤乐渔场的大门便再没打开过，与其说是经营不善，其实是被迫关闭。
对他来说，渔场并不重要，但渔场的位置很重要，而且占地面积不小。
他有自己的计划，家族看不上这次的合作没关系，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他这个掌权人这边，为了渔场的地皮，在耐心耗尽之前，他可以配合尤乐家族的节奏。
……
挂断电话后，温砺走进客厅，也学着女孩儿直接坐在干净柔软的短绒地毯上。
可他这只差一毫米就194cm的身高，即便茶几与沙发之间的空间很宽敞，一双大长腿还是无处安放，在坐下时不小心轻撞了一下她的膝盖。
正在生闷气中的小身影动了动，挪得远了一些，还侧过身子，将背对着他。
温砺无奈，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橙橙？”
只脑袋微侧了一下，就没动静了。
还得继续哄。
“今晚芮斯豪诺大饭店有美食比赛，想去看看吗？”
脑袋抬高了些，耳朵侧过来，美食比赛？
“观众贵宾席第一排是特邀评委席，可以品尝选手烹饪的美食。”
耳朵侧过来的距离近了些，可以品尝美食？
“听说现场布置了一个热巧瀑布，垒了一座比舞会香槟塔还高的红丝绒蛋糕塔，还有冰淇淋甜点船……”
话音未落，脑袋已经转了过来，一双杏眼亮晶晶。
“想去！”
温砺喉间溢出笑声，终于敢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语气仍带轻哄：“只要橙橙能开心。”
望着青年极尽纵容的茶褐色眼眸，迟橙橙心中软成一片，心情如同今早吃的那瓣半熟青橙，尝得到甜，却也难免品出几分微酸涩然。
她忽然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声音闷闷地：“哥哥，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总是对她这么好，以后该怎么办？
猝不及防之下，温砺神色显露出明显的愕然，双手滞了片刻才在女孩儿背后交替缓缓收紧，大掌覆在她的肩头，将她虚虚半揽在怀里。
站在心防危险的边缘，连拥抱都不敢用力。
他嗓音低柔温润，却含着莫名的哑：“是你对哥哥很好。”
身旁的人总觉得他对橙橙很好，到了极为纵容的地步，实际上这份好是相互的，他和橙橙，都在付出。
就像橙橙说过的，心脏就如同永久恒温的水壶，不论是什么样的感情，有所回应，才能持续温热，让存于心间的感情真正达到永恒。
若是一直灌入凉水，很快便会冷却，失去原有的温度。
橙橙告诉他，人的心是会变冷的。
他原先并不懂，家族未曾教过他这些。
父母不会教也教不会，毕竟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有温度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他见过父母相处时的场景，就像是勉强住在一起的陌生人，有时候整整一个月两人都不会有几句交流。
处在那样的氛围当中，不止是父母，连他都感到沉闷压抑。
而每当父母试图和他交流，让他多笑一笑时，面对的，始终是他一双色泽温润却情绪冷淡的双眸。
感情？
他解释不出，网上搜索到的那些情感故事，他阅读，可并不理解。
再优美的词句，也是过眼不入心。
哪怕逐字逐句，认真地用心默读，也无法在心中留存下任何痕迹。
无论多跌宕起伏的故事，看完过后内心依然毫无波澜。
故事主人公的喜怒哀乐，他无法理解分毫。
他明明能轻易看懂人心，却读不懂人的感情。
可能在每一篇感人肺腑的文章背后，都积累着无数读者的感慨和欢笑，悲伤和眼泪。
只是那其中并不包括他。
他似乎，生来就不懂。
他的心，生来就是冷的。
母亲很久以前就说过，他像一个无法感知人情冷暖的小怪物，不会哭、不会笑，永远都是冷眼旁观周围人的悲欢离合。
甚至连一首简单的祝福歌都无法正常地哼唱出来，与世界上一切温暖的事物都格格不入。
只能维持着最基本的社交，与朋友相处，一两分真心与随和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母亲也说过，至少这样的他具备着最大的优点，他是天生的权力掌控者。
四国大家族的继承人，不需要多余的感情牵绊。
他知道，那并不是一句夸奖。
母亲是渴望孩子的依赖的，可惜，从小到大，他唤出的每一声“母亲”，都只有尊敬，没有孺慕依赖之情。
家族对有这样的一位继承人感到高兴，外界则暗地里偷偷评价他是天生的淡漠冷情之人，有着一成不变的冷血心肠，是拥有理性的疯子。
是手段可怕的魔王，就如同阿尔塔狄的族徽一样。
在N国和L国，外界对他更阴暗尖锐的评价都有。
可那又如何？他并不在意这些，也不会去反驳那些评价，他并不否认自己的另一面，也不屑于隐藏自己骨子里真正的性子。
外界之人于他而言只是浮尘人海，不重要。
他自认不会因谁而改变，更不会为谁而改变。
在……
遇到橙橙之前。
他一直都是同一种模样。
但初见那天，小姑娘冲着他甜甜一笑，唤他“阿砺哥哥”时。
似乎有什么也在那一刻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后来改变逐渐变大明显，他才发现，是他的生活，以及他自己变了。
变得不一样。
他读不懂人的感情，是因为他能够清醒冷静地置身事外，曾翻阅过的每一则情感故事，每一篇情感文章，也是因为他的身在局外，才无法触动他分毫。
当他局外人、旁观者的视角改变、转换，多了一层哥哥的身份后，日常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都如同注入恒温水壶内的热水。
慢慢汇聚成心间永久不变的温度。
父母无法教会他的，他都在与橙橙的相处中学会、体会到了。
他会被她古灵精怪的歪理逗笑，也时常因她爱甜嘴馋而感到头疼，偷吃糖的办法层出不穷，甚至可以堪称诡计多端。
与她斗智斗勇到做梦都在检查她扎成丸子的头发里有没有藏着糖果，醒来后直接陷入沉默，自觉无语又好笑。
每每都被她气到无奈，对她的耐心也在这样日常的相处中无限扩大。
等恍然惊觉时，才发现，对着她笑出来，已经成了很容易的事。
再回头看那些情感故事时，主人公的喜怒哀乐，他已能理解几分。
他不会忘记，在毕业典礼过后，去昼之宫聚会的那天，大家点歌唱歌玩得热闹，女孩儿再次眼巴巴地看着他，非要让他给她补唱生日快乐歌。
三次生日，她都有提过这个小要求，但他别的事情都纵着她顺着她，唯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从未答应过。
女孩儿没有为难，但也没放弃。
终于那天，他在她落满了星星般的眼眸中败下阵来，无奈在她耳边轻声哼唱了一首完整的生日快乐歌。
歌调哼得很生硬，歌词唱得冷冰冰，歌不成调，词不成句，断断续续的，简直不像祝福，令人失望。
至少他对自己就很失望，没想到还是唱得这么难听，不管练习多少遍，他仍旧唱不好一首简单的歌曲。
唱完后，他面上不显，实际上心里很紧张。
但女孩儿的眼眸依旧亮晶晶地看着他，眼里盈满笑意，却都是开心的情绪。
“难怪哥哥你怎么都不肯唱给我听，原来是有偶像包袱呀，知道自己唱歌跑调就紧紧闭着嘴巴不肯开口。”
唱歌跑调？
不是因为不懂感情所以无法表达，而是单纯的唱歌跑调而已？
“看来哥哥你没有音乐细胞，正好，以后唱给我一个人听就可以了，我不嫌弃你。”
女孩儿笑眯眯地说着，神情带着愿望实现的满足感，愉悦得像只吃饱喝足晒太阳打盹儿的猫咪。
他也不会忘记，在那天，他以轻松平常的语气说出心里话时。
“不懂歌曲中的情感，自然无法唱得好听。”
女孩儿摇着头，眸光认真直视着他。
“哥哥，不是的，你并非不懂，而是暂时还没有学会。”
“心脏就如同永久恒温的水壶，不论是什么样的感情，有所回应，才能持续温热，让存于心间的感情真正达到永恒。”
“若是一直灌入凉水，很快便会冷却，失去原有的温度。”
“人的心是会变冷的，可我的心始终能感受到温热。”
“外界人的评价如何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的哥哥待我像家人一般好，我所面对的他，感情是充满了温度的。”
“歌很好听，我很喜欢，谢谢哥哥总是无条件满足我各种任性的小要求，我还能更任性一点吗？以后哥哥只唱歌给我一个人听，好不好？”
好。
当时的他很想给出这唯一的答案，可他却望着女孩儿的眼眸失了神。
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
他恒温水壶内的水永远都不会有冷却的可能了，永久不变的温度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滚烫喧嚣，隐隐沸腾。
心脏跳动的速度让他无法再说服自己。
并非紧张情绪给予的错觉。
对橙橙，不止是在意而已。
他清楚地知晓，那一刻，是他沉沦的开始。
那抹残留在指尖的唇彩，成了他磨灭不掉的心动证明。
对于他来说，是橙橙的话。
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便足以达到永恒。
是他在面对她时，无力改变的最终结局。
从他明明冷静告知自己，却迟迟不愿洗去衬衫心口那枚口红印的那天开始，他就知道。
他已经……
当不成她的哥哥了……
“橙橙……”
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
温砺指尖力度收紧，拥抱的距离却未近半分，相拥间存在的空隙，是他恪守的分寸。
他了解橙橙，也清楚橙橙只把他当成哥哥而已，所以他不能打破这关系。
他很快就能调整好自己，掌控好自己的情绪，他一向是擅长的。
他知道自己该站的位置，是在哪里。
女孩儿抬起头，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问：叫我干嘛呀？
温砺眸光深沉温柔，唇边漾开笑意，大掌揉了揉她头顶的小软毛，然后轻轻松开怀抱。
“没事，准备出发吧，不然可能会迟到。”
迟橙橙立马一蹦而起，雀跃不已：“那我这就去换衣服！”
……
图德市的芮斯豪诺大饭店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之一，装修风格与E市不同，更符合首都这边的主流审美。
墨蓝与深灰的冷色调，带着一丝神秘感。
实际上首都的建筑风格和艾提顿港口大厦的风格很像，就连许多的私人建筑都是相似风格。
果然如传闻所说，图德市是阿尔塔狄家族的头号粉丝。
曾经流行的建筑风格如今依然流行，甚至成为了经典的主流审美。
低调的厄坎迪拉·隐夜星驶入专属停车坪，纯黑色的车身完美隐入夜色中，偶尔从灯光下路过，车身上独特的细闪设计犹如夜空繁星般璀璨美丽。
比赛还未正式开始，但大饭店内已是热闹非凡，壮观的热巧克力瀑布，用签子戳起雪白的棉花糖，在甜蜜的热巧瀑布下一淋，裹着满满的巧克力酱送入口中。
简直是一口满足！
迟橙橙又拿新签子戳了各种水果去淋巧克力酱，自觉跳过新鲜诱人的芒果块，吃饼干和蛋糕时也会注意看桌上的致敏提醒。
花生过敏的她吃其它坚果也会感到轻微的不舒服，所以她平常也很少会吃坚果，包括瓜子仁。
而且她吃花生总能尝出来一丝丝苦味，而她最不喜欢的味道就是苦味和辣味，所以对花生她是真不馋。
但巧克力里的花生夹心不算，还有有花生酱夹心的饼干，尝不到苦味，她很喜欢吃。
不过都是以前了。
她花生过敏的反应就像发高烧，不止会皮肤犯痒起红疹，喉咙也肿痛，脑袋晕晕沉沉的，脸色发烫红得不正常，反应力还会变得迟钝，就像喝了假酒一样。
以前最馋的时候，她根本不怕过敏，甚至想一点点吃到脱敏。
但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现在的她老实得很，不会偷吃会让自己过敏的食物了。
迟橙橙穿梭在各种各样的美食之间，即便她吃东西很注意很细心，温砺也仍旧会在她拿起一种食物的时候出声提醒她。
“橙橙，咸味芝士挞里加了三文鱼。”
致敏提醒上标明了所有食材，加了煎三文鱼肉，这是海鱼。
迟橙橙立马听话地放回去，转而夹起旁边的葡萄小酥。
虽然名字是葡萄小酥，但跟葡萄没有关系，是一颗颗圆滚滚跟葡萄差不多大小的夹心小酥。
里面的夹心多种多样，夹心不同，小酥的颜色也不同。
迟橙橙吃的是香菇酱夹心，咸口的，浓油赤酱裹满了小酥，看起来极为美味诱人。
她刚才吃了很多咸味的小点心，味道很不错，所以想多多尝试一下。
可惜这次让她失望了，刚尝到味道，她就眉头紧蹙。
倒不是不好吃，而是有她不喜欢的味道。
而且能尝出来这不是香菇酱。
好在只是一块小酥，迟橙橙不敢细嚼，快速咽了下去。
看见她的表情，温砺连忙将橙汁递过去：“有生姜？”
女孩儿苦着小脸点点头，然后抿住吸管猛饮橙汁，总算是将嘴里的生姜味给清掉了。
桌上的致敏提醒摆放错了，明明是肉酱夹心小酥，边上的致敏提醒上所标明的美食名却是香菇酱夹心小酥。
香菇酱夹心小酥的食材配料可没有生姜。
关键是这两种夹心小酥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美食图片看起来根本没差别。
迟橙橙用点心夹取了一块旁边碟子里的葡萄小酥，一尝，果不其然，这个才是香菇酱夹心的。
她将致敏提醒交换摆放到正确位置，看到肉酱夹心小酥时，似乎都能闻到一股生姜味，连忙转战其他美食，顺便再饮一口橙汁再次清清口。
她最不喜欢姜了，那么爱吃糖的她对生姜糖一直是敬而远之，小时候妈妈为了控制她甜食的摄入量，让厨房在做小点心时都加了点姜汁，糖果也全部换成了生姜糖。
效果很显著，从小她就不会浪费粮食，吃一口小点心发现有姜味后她也会忍着吃完，然后不会再碰第二块。
生姜糖更是一颗不动。
最后那些姜味食物也会被吃完，只不过不会进她的口就是了。
妈妈用这招很好地控制了她的甜食摄入量，只是后来她长大一点后这招就不管用了，因为她会偷偷溜出去自己买甜食吃。
从此妈妈就踏上了跟她斗智斗勇的道路，还有很多的帮手帮忙监督，但永远别小瞧了馋猫的头脑和计谋，最后她总能吃到糖，因为吃糖三百六十计，总有一计管用。
直到再后来，多了一位强有力的帮手，让她吃糖的三百六十计通通都不管用了。
迟橙橙咬着吸管，偷偷瞥一眼身旁的青年，暗自腹诽一声“温管管”。
然而以为没人听到的心声，她嘴里却不自觉地念了出来，明明声音小得蚊子都可能听不见，偏偏他听见了。
青年茶褐色的眸子含着笑意，却轻轻眯起，唇边弧度微微勾勒，似笑非笑的神情。
“什么？”
迟橙橙不答，只“嘿嘿”笑几声，试图萌混过关的老招数了。
招数虽老，但次次都管用，而且温砺又不是真的在计较，望着女孩儿薄涂腮红的脸颊上，那甜得溺入心扉的单边小梨涡。
他眼中笑意更深，即便是心中真的有气，此刻也已经半点不剩了。
不远处的休息区，一位红发蓝眸的帅气青年姿态松散地靠坐进沙发，目光始终没离开手机，靠着打游戏消磨这无聊的时间。
哈茨抿着香槟闲聊：“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人多的热闹场合吗？”
凡格轻“啧”了一声：“我家那个甜食控非要来，母亲让我陪着一起，监督他。”
有一个巨爱吃甜食的弟弟，真的很烦人。
哈茨觉得好笑：“那弗可呢？”
凡格熟练地操纵着游戏角色在新地图中穿梭，无所谓道：“不知道，他想去哪里就去，二十岁的大人了，也就母亲还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我懒得管他。”
哈茨：“真不管？不怕他出事吗？”
凡格笑笑：“在你的地盘他能出什么事，那小子刚才发消息，说是对一个女孩儿一见钟情了，现在可能正在想办法要联系方式。”
哈茨看着前方：“是那个女孩儿吗？”
凡格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红丝绒蛋糕塔旁，站着一位身着方领小黑裙的女孩儿。
身形娇小不纤瘦，匀称窈窕，脚上一双复古风的一字细带坠珍珠方扣黑色高跟鞋，尖头设计衬着一双冷白长腿，超绝的比例显得她个子高挑。
优美纤细的天鹅颈上戴着珍珠丝带颈饰，长直及腰的黑发未束，只在耳侧别了两个珍珠发夹，腕间一条珍珠手链。
精致却简单的首饰搭配，珍珠光泽华美而低调，她于水晶吊灯之下熠熠生辉，光芒万丈，美丽耀眼更甚珠宝华光。
而他那个蠢弟弟，正站在女孩儿面前，笑得只能看见一口大白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人家看。
凡格笑骂一句：“这蠢小子的眼光倒是真的好。”
就是怎么感觉那女孩儿越看越眼熟？站在她身边的那位青年也有一股熟悉感，虽然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背影，但还是该死的熟悉。
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又下意识否认了。
哈茨优哉游哉地啜饮着杯中酒液，故意拉长了声音道：“一眼看中维里尔的宝贝妹妹，眼光确实好。”
凡格脸上的笑一顿，那真是维里尔？
对了！难怪会觉得那个女孩儿眼熟，维里尔的手机锁屏壁纸照片，不就是那个女孩儿吗！
维里尔此次回危莱，哈茨特意举办了一场聚会，在酒吧时，他碰巧看见过维里尔的手机锁屏壁纸。
哈茨：“不去阻止弗可吗？”
凡格退出游戏界面后又点开聊天软件，准备跟自家母亲说这件事，好让她知道，她那傻儿子终于懂得追求女孩子了。
听见哈茨的话后，凡格边打字边道：“为什么要阻止？虽然是维里尔的妹妹，但弗可也不是感情骗子，他的确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不过责任心还是有的。”
哈茨：“你难道不好奇维里尔哪里来的妹妹吗？”
凡格耸肩：“世家强族大多都复杂得很，不为人知的秘密只多不少，尤其是像阿尔塔狄这样古老的强族。”
私生女、遗失走丢、隐藏保护、堂兄妹、表兄妹……
都有可能。
哈茨听懂了话中意思：“阿尔塔狄家族历史从未有过继承人之争，嫡系一脉地位稳固，旁系一脉也向来老实。”
“而阿尔塔狄家族内与维里尔同代辈分的女孩儿根本没有，若真是兄妹，便是私生血脉的后代，你不会真的以为，维里尔会对私生子女的后代这么好吧？”
不丢进巴法达海喂鲨鱼都算维里尔心慈手软了。
凡格打字的手停下：“这是什么意思？”
哈茨长指轻捻转动酒杯，沉默几秒后忽然道：“意思是，这是一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妹。”
凡格也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询问另一个可能性：“那个女孩儿是阿尔塔狄家族领养的？”
哈茨摇头：“不是。”
凡格彻底沉默下来，他虽也是维里尔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可他很少参与好友之间的话题，对身边发生的事也不感兴趣，所以有很多事情他知道的不比哈茨他们多。
此时不禁思考，为什么哈茨问要不要去阻止弗可，还特地说明维里尔与他的妹妹并无血缘关系。
而且，以维里尔的性子，若非他极其在乎之人，又怎么会将那个女孩儿的照片设置成屏保。
还是很罕见的合照。
凡格清楚地记得，照片上的维里尔，是笑着的。
能看出那是真心实意的开心笑容。
仔细思考过后的猜测很快形成，答案呼之欲出。
此刻，哈茨又道：“因长辈相恋才有的口头兄妹关系，就像小时候玩的人物扮演游戏，在耐心耗尽玩腻这个游戏之前，或许可以维持一时的平静。”
“但终究没有办法维持一世，游戏结束之前，是他当哥哥，她当妹妹。”
“那么等游戏结束之后呢？你知道的，维里尔从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而且有的事情，我们这些旁观者看得要更加清楚。”
“目前他愿意为了威琳恩压抑自己，可一旦多出外力，就会打破目前的平衡和宁静，冷血心肠的魔王的确是外界人对维里尔的评价，可这也的确是维里尔真实的性子。”
说着，哈茨转头看向凡格：“你真的要让弗可成为有可能打破平衡的多余砝码吗？到那时候，哪怕是十几二十年的好友关系，恐怕也救不了你弟弟。”
凡格猛地起身向红丝绒蛋糕塔走去。
而在哈茨和凡格说话的这期间，红丝绒蛋糕塔旁，迟橙橙和弗可聊得正开心。
面前男生一头自然卷的红色短发，圆圆的娃娃脸，脸蛋肉肉的，笑起来时蓝色的眼眸弯得像月牙。
一米八七的身高，肩宽腿长，剪裁合身的休闲西装完美贴合肌肉线条起伏，身材和脸蛋有着极大的反差。
弗可越和迟橙橙聊就越开心，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耳朵红得像蒸熟的虾。
“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去E3市玩，那家蛋糕店就在瞰行塔对面。”
迟橙橙欣然点头：“好啊，弗可，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大方承认自己爱吃甜食的男生。”
弗可耳朵更红了：“主要是我爱吃甜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想不承认也没有办法。”
迟橙橙被逗笑，明媚耀眼的女孩儿杏眸微弯，眼里漾开一片细碎的星光，璀璨生辉，惊艳灼人。
深深的小梨涡似能烙在心尖上，留下深刻的印记。
只一眼，便再也忘不掉。
弗可看着面前女孩儿的笑颜怔怔出神，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灿烂笑容。
整个用餐大厅被明亮的灯光笼罩，美食长桌顶上的射灯将多束灯光汇聚落下，犹如白昼午后最炽盛的透云阳光。
青年安静站在女孩儿身边，浑身落满明亮灯光，眉眼之下却笼着一片阴影，茶褐色眼眸微凉，漆黑瞳孔如渊，静静看着面前相谈甚欢的两人。
弗可有点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威琳恩，请问你明天有时间吗？明天正好是那家蛋糕店的周年庆，会推出新品，我们可以一起去。”
迟橙橙闻言杏眼晶亮，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她先转头看向身边的温砺。
“哥哥，你明天有时间吗？”
简简单单一句询问，轻而易举抚平他的心绪，茶褐色眸子回望着她期待的目光。
他不愿让她失望，可……
“明天没有时间，哥哥有个线上会议，没关系，你可以和朋友一起去，北露她们会陪着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撒谎，没有什么线上会议，后半句也是违心之言。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
而这份底气，是橙橙给的。
女孩儿转头看向弗可，礼貌婉拒：“抱歉了弗可，我哥哥明天没有时间，我们改天再约吧。”
弗可闻言有点失望，他约的人是威琳恩，为什么维里尔先生没有空她就不能去呢？
弗可并不理解她拒绝的理由，也不知道她不是不能去，而是不想去。
对于迟橙橙来说，温砺永远都是她心中的第一位，和家人一样重要。
弗可虽然不理解，但尊重她的个人意愿，他面上笑容不变，邀约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被拒绝的准备，他又不是什么专横霸道，不容许别人拒绝自己的人。
“好，那我们改天再约。”
他礼貌回答，失望但并不气馁。
弗可再次鼓起勇气询问：“威琳恩，我们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迟橙橙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朝温砺伸出自己的掌心。
她身上的链条包完全就是个搭配裙子的装饰品，只够放两支口红和一个小镜子，手机她交给了温砺保管，在他的裤袋内。
青年手指反复蜷起又松开，从裤袋内拿出女孩儿的手机放在她的掌心。
他没有理由阻止，也不应该阻止。
不可以越界，不能限制橙橙的交友。
就在迟橙橙刚把手机解锁的时候，凡格已走到弗可身边，跟维里尔打声招呼后就找了个借口想带弗可离开。
“跟我来，有母亲的电话，她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弗可懵了：“等等，我还没有和威琳恩交换……”
凡格打断：“你的事情之后再说，别让母亲久等。”
说完，不由分说地带着弗可离开用餐大厅，好在他用的借口恰当，弗可配合着他的步伐，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华丽雕花的白色大门后。
而且之后的时间，没再看见那两兄弟出现，直到比赛结束正式散场，凡格和弗可的座位依旧是空的。
迟橙橙也只在比赛开始前疑惑地自问了一句“怎么没有看到弗可？”，之后她就专心观看比赛了，没再关注弗可那边。
而后面几天，她也没有向温砺询问弗可的联系方式。
看着女孩儿正津津有味地刷着热门新剧预告的侧脸，仿佛已经忘了弗可这个人的存在。
她没主动问，温砺自然也不会提醒，原本想带她去E3市玩，但又担心提及关键词会让她想起弗可。
他在担心，他知晓自己的心情，他无法欺骗自己，可他更加无法说服自己。
明知不应该却仍旧任由情绪掌控思绪，做出原本自己并不允许的决定。
青年眸色深沉，其间情绪流转，复杂难以辨清，暗含自责，却也藏着隐秘的愉悦。
最终，他还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真正的心情，诚实地松了口气。
积压在心上的焦躁又沉郁的心情卸下消去，心绪平和下来。
可接下来，温砺又有了新的烦恼事。
橙橙在躲避射击训练，无论他怎么哄都不行，他又舍不得说重话。
即便愿意去训练，也是偷懒开小差，拖延休息时间，一捱到训练时间结束她就立马跑人，真让温砺无可奈何。
从小到大，能让他感到烦恼的事基本上没有，任何难题在他面前都能轻松解决，偏偏就是拿这总爱撒娇卖乖的女孩儿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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