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微笑为何如此凄凉

　　市第一医院重症监护室外，时间仿佛凝固了。

　　洛念初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守在冰冷的走廊长椅上，目光穿透玻璃，落在里面那个被各种仪器管线包围的身影上。每一次监护仪的轻微波动，都牵动着她的呼吸。

　　局里的领导来过，面色凝重地嘱咐“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但那种无声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同事轮番守候，送来水和食物，她都只是摇头。

　　“副队，你去休息一下，这里我们守着。”同事试图劝她。

　　“不，”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要在这里，等他醒来。”

　　她需要亲耳听到他脱离危险的消息，需要在他醒来第一眼看到自己。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她对自己无言的惩罚。

　　然而，医院的宁静很快被打破。

　　一阵急促而克制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张以沫，在两名助理的陪同下，无视了医院的规定和可能存在的眼线，径直朝着ICU区域走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长椅上的洛念初。她脸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黑影，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且带着暗沉血迹的男士外套，刺痛了他的眼睛。

　　她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孤独，与平日里那个冷静果敢的女警判若两人。

　　“念初！”他几乎是冲到她面前，蹲下身，想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心疼和焦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洛念初缓缓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似乎花了点时间才聚焦在他脸上。认出是他，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的情绪——有关切他为何在此的诧异，有被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不自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疏离。

　　她轻轻抽回了被他触碰到的手，动作不大，却带着明确的拒绝。

　　“我没事。”她的声音干涩，“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方便。”

　　“我看到新闻……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张以沫的心因她的回避而抽紧，但他顾不得这些，“李队长他……情况怎么样？”

　　“还在危险期。”洛念初重新将目光投向ICU内，显然不愿多谈。

　　张以沫的到来，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湖面。留守的同事交换着眼神，有惊讶，有好奇，也有几分“果然如此”的复杂表情。

　　闻风而动的媒体虽然被拦在医院外，但“当红巨星张以沫现身医院，焦急守护受伤刑警同事（疑似绯闻女友）”的消息，已经伴随着模糊的路透照片，在网络上悄然发酵。

　　漩涡，正在形成。

　　与此同时，医院的一间临时征用的会议室内，气氛同样凝重。

　　由市局纪检和督察部门组成的内部调查组，已经开始问询今天参与行动的人员。重点，自然是洛念初。

　　“洛念初同志，请你说清楚，在停职期间，你为何会出现在城西区兴业路的案发现场？”

　　“你的信息来源是什么？”

　　“你是否动用了非授权手段进行调查？”

　　“李景琛队长事先是否知情？他出现在现场，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洛念初知道，隐瞒已无意义。她承认了自己通过非法渠道购买信息、私下调查的事实，但坚称李景琛队长对此不知情，他的出现“应该是基于他自己的调查判断”。
　　她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问询暂时结束，但调查远未完结。等待她的，将是更严厉的审查和处分。

　　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ICU外，洛念初发现张以沫还在。他没有离开，只是退到了稍远一点的角落，默默地看着她，仿佛只要确保她在视线范围内，就能稍许安心。

　　他的存在，与医院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却也是一种固执的守护。

　　洛念初没有力气再去驱赶他。她重新坐回长椅，将脸埋进掌心。

　　一边是生死未卜的救命恩人，一边是步步紧逼的内部调查，一边是身处舆论风口浪尖、却固执守候的旧爱。

　　她被卷入了风暴的最中心，每一股力量都在拉扯着她。

　　而此刻，唯一能给她答案、或许能指引她方向的人，正静静地躺在ICU里，与死神进行着无声的搏斗。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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