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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刺痛
离回到孙家大宅的路程还有段距离,孙珞阖眸小憩,陆议眼神示意司机开车平稳些,切勿打扰她。
只可惜总有人扰人清静。
在路口等待红绿灯时,陆议很快发现有人在跟踪,波澜不惊的英俊脸庞似是结了薄冰,下颌线绷紧,周身散发出一种恼怒的气息,不得不提醒孙珞。
孙珞缓缓睁开眼,眸中不见丝毫刚醒的朦胧,冷静下令:“先别回孙家大宅,也别在城里动手,将车开向郊外。”
司机依言转向,驶向愈发偏僻的道路,跟踪车辆如影随形。
直至一处荒废的仓库附近。
孙珞示意停车,与陆议通过后视镜交换眼神。
几乎在他们下车的瞬间,十几道黑色身影从四面八方现身,手持利刃,杀气腾腾地围拢过来,看他们的动作,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或许敌人情报太落后,尚且不知孙珞的内伤已经尽数痊愈,他们活该送死。
陆议的才能不在武功。
但他亦不拖后腿,袖箭精准射中妄图偷袭的敌人,让孙珞无后顾之忧。
不过片刻功夫,十几名黑衣人全部倒地,失去生机。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原本正躲起来的司机蓦地眼中凶光一闪,竟从Siman中下载一把波动铳,猛地朝孙珞射击。
孙珞像是早有预料,身形微侧,敏锐地躲过了攻击,顷刻手腕一翻,将他打倒在地。
陆议没有丝毫迟疑,干脆利落地卸掉了司机的下巴,防止他咬破藏于齿间的毒囊或是咬舌自尽。
现场恢复寂静,仅剩下司机或疼痛、或恐惧发出的模糊呜咽。
“我今天的行程是保密的,只有你和司机知道。”
她悲哀极了。
“此人是孙家多年的老司机,没想到也被收买了,你将他移交给公瑾,让公瑾务必审问出幕后主使是谁。”
“我明白了。”
陆议用手帕慢条斯理地仔细擦拭着孙珞染血的指尖,语气平静地抛出一个敏感的问题:“你就没有怀疑过,是我派人来刺杀你吗?”
孙珞敛眸隐忍被背叛的失望,转而直面陆议,轻描淡写地反问:“他们是你安排的吗?”
“不是。”
“那你会杀我吗?”
手中动作微顿,陆议抬眼看向这张姝丽面容。
它总是像湖水平静无波,从未在人前有过大哭大笑,更不曾流露分毫的大喜大悲。
这是张面具吗?
就像,他的脸上也覆盖着一层面具。
“会。”
他恨孙家。
总有一天会派人刺杀这位孙家长女,甚至更有可能是亲自动手。
陆议想知道,当刀子刺入她的心脏,自己那颗冷寂已久的心脏,又是否会因她流淌出的汩汩鲜血,生出带着刺痛的、活着的凭证。
孙珞莞尔浅笑,柔声道:“那我等着你来杀我。”
被擦拭干净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庞,细细描绘精致眉眼,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一年前的那个雨夜,单薄身躯伏在她的脚下,蛰伏的恨意佯装成顺从,滑落的雨水中也许还混杂无法示人的泪水。
那日,他虚伪地说:
我会成为大小姐最忠诚的副将,辅佐您夺得想要的一切。
一载转瞬即逝,孙珞早已看穿了他那颗被家族血仇浸泡得冷硬、却又因她而偶尔泛起刺痛涟漪的心。
同病相怜的复仇者。
他在利用自己,自己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呢?
这是一场各得其所的绝佳交易。
孙珞轻笑,愈发靠近陆议,俯到他耳边低语:“伯言,只有我才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万一哪天我会死,我希望是死在你的手里。”
正因为他恨着孙家。
对她而言,他才是独一无二的、真实的陆议。
这份潜在的杀意,非但不是他们之间的阻碍,反而成了彼此最坚固、最私密的扭曲关系。
她全盘接纳。
陆议此刻心中翻涌的,是更为混沌、强烈的爱恨交织,他想毁掉她那张已经戴上许多年的面具,想确认自己是否真的还有“活着”的感觉。
而这一切的答案,系于她承诺的那个未来——
亲手杀了她。
陆议应允了这个残酷的约定,用清澈透亮的嗓音笑言领命:“大小姐,如果这是您想要的,伯言遵命。”
他们将是彼此最信任的盟友,同样是彼此命定的刽子手。
这一刻,烈日成为了唯一的见证者。
回到孙家大宅后,陆议将司机押送给周瑜审问,孙珞则立马建立磁场,随即寻去了练武场找孙策。
他正屏息凝神,从掌心中迸发的火焰瞬间烧毁数个箭靶,在滚滚烈日下更显夺目明朗。
曾有人评价过孙策的骁雄与项籍相似,其勇猛锐气可见一斑,攻城掠池如信步摘花,一旦现身于战场,不怒自威的英气身姿往往会恐吓得敌人当场丢盔弃甲。
偏偏就是这样的江东小霸王,无论多忙,依旧会抽空潜心提升自己的能力。
美姿颜、好笑语。
平定江东叛乱,战功累累。
与汝南袁绍不同。
他数年如一日地安稳坐在总长的位置上,所有人皆心悦诚服。
倘若未来的江东之主必须在孙家二子之中择其一,那么他定然会将稍逊一筹的孙权狠狠甩在身后。
某个恶毒的心思在孙珞的脑海里浮浮沉沉,只要杀了此刻练武场里的那道身影,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争夺孙权的身份地位。
但她犹豫了。
孙珞顿时觉得血液冰凉,她有些不懂。
为什么犹豫?
是因为知道现在不是杀他的好时机,还是……不愿。
“琳琅!你是来找我的吗?”
惊喜、逐渐迟疑的询问唤醒孙珞,心脏好像要被热烈毒辣的太阳晒得窒息,青年俊俏宠溺的模样与梦中的幻想逐渐重合,她茫然敛眸,并在他靠近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来找你问问边疆越族进犯的事。”
“这样啊。”
以往二人经常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孙策掩下一如既往的失落后,如实说道:“越族不过是手下败将,他们时隔两年再度进犯江东,应当是有所准备,但是我和我的霸王部队也不是吃素的,这次保证将他们打得服服帖帖。”
孙珞相信孙策有这个能力,淡淡地“嗯”了一声,旋即便打算离去。
她害怕自己与他单独相处久了,会遗忘不堪言的仇恨,方才的犹豫就是证明。
岂料孙策早就觉察到了孙珞的不对劲。
在她转身的刹那,完全不顾可能会被刻薄对待数月,拉住纤细手腕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孙珞挣扎,未果。
雪肤明眸的脸庞上浮现愠色,她气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孙策也不瞒她,唇角弯起飒然弧度,大概率是担心她会偷偷挣脱,于是手中的力度愈发紧,说:“我准备了礼物要送你,妹妹,再过三天我就要率兵出征了。”
所以,前后的两句话有什么因果吗?
清浅疏离的眼眸仅余疑惑,近期不年不节,也并非她的生日,怎么突然打算送礼物。
“我知道了,那你松开我。”
孙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阳光在他眼中跳跃,道:“我要是松手了,你可不能逃。”
语气带着几分玩笑,却又透着不容拒绝的认真。
孙珞抿了抿唇。
她只是不喜欢被别人束缚,但她说不逃就不会逃。
也确实好奇,此人对她难得的强势,究竟是为了送什么珍贵的礼物。
在得到保证后,孙策终于松开手腕。
然而才刚刚走出两步远,他又不放心地让孙珞走前面,唯恐她说话不算话。
孙珞无语,淡漠地瞪视一眼。
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来如此微妙,孙策永远热情如火焰般试图靠近,而孙珞总是冷漠如寒冰般保持距离。
冰遇到火,会融化成水。
水,却会熄灭火。
可他们,既没有融化,也没有熄灭,就这样每日维持着安全且疏远的关系。
走到孙策房间门口,孙珞止住脚步,下一秒她就被孙策按住肩膀推进屋内,不得不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
她感觉特别不自在,目光避开他翻找礼物的背影,在这个充满个人气息的空间里游移。
房间陈设一如他本人,简单随性。
唯独书架上整齐摆放的书籍种类应有尽有,更多的是兵书,甚至还悬挂着大汉与江东的舆图,上面留有圈圈画画的痕迹,显然被主人反复观摩过。
她走到舆图面前。
这是属于孙策的野心,也是属于无数上位者的野心。
舆图正下方,没有合上的木箱内装满数不清的旧信件,孙珞蹲下身,看见信封上的文字稚嫩童真,地址无一不来自孤儿院。
有人站在身后,她鬼使神差地主动提问:“这是什么?”
孙策用沉重的口吻回答:“这是一些因战乱而失去家人,被送入孤儿院的孩子写给我的信。”
他和周瑜每年都在用私房钱资助孤儿院,这件事鲜为人知。
“琳琅,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称霸天下吗?”
“……为什么?”
“我和公瑾有次出城打猎,发现了一个村落,都是没有饭吃的孤儿,我们就打算将猎到的猎物给他们吃。可是当时是寒冷的冬天,我们在第二天才猎到一只大野猪。等我们急忙赶回去时,又冷又饿的孩子们都已经不翼而飞了。”
孙策凝视着舆图上纵横交错的疆域。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和公瑾约定,要做到全民富足,天下无孤。”
他转头看向孙珞,目光灼灼,坚定道:“琳琅,我不在意盟主的位子由谁坐,但若依旧是刘辩那般无能之辈,由我坐上去又有何不可。”
当今这个乱世,实力才是硬道理。
孙策认为他就有这个实力!
他的称霸天下,便是要许天下百姓一个美好的未来!
出乎意料地,孙珞没有像往常那样冷言反驳,谈什么汉室正统、维护刘辩地位,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信件。
良久,才轻声道:“很好的理想。”
政治争权是上位者的游戏,给天下百姓带来的,只有无止境的痛苦与烽火连天。
百姓岂会在乎谁当盟主。
他们在乎的,是明天的柴米油盐,是可以和家人平安地活下去,是何时拥有安定的生活。
谁带给他们这一切,那他们就会追随谁。
得民心者,必得天下。
“不说这些了,先看看礼物。”
说罢,孙策将拿在手里的丝绒小盒递给她。
“这是我在网路上拍卖到的项链,本来打算过几天送给你的,但我就要出征了,再加上你刚才在练武场好像不太高兴,就想着提前送你。”
孙珞打开盒子,一条项链映入眼帘。
主体是栩栩如生的火焰状红色宝石,在光线下折射出的光芒,炽热而耀眼。
这颗宝石不见雕琢痕迹,是天然生成的火焰状,想必价格不菲。
她移目望向面露期待的孙策,即便自己总是用冷漠筑起高墙,他依然纵容宠溺,内心愈发五味杂陈。
这份好,如同细密的针,不致命,却带来绵密而真切的痛楚。
她应该碾碎他的示好。
可是……
为什么心底深处,竟会有一丝可耻的贪恋?
孙策被盯得难为情,轻咳一声,拘谨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
孙珞默默合上盒子,指尖在那冰凉的丝绒表面轻轻摩挲。
“谢谢。”
她垂下眼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将所有翻涌的情感死死压回心底最深的角落。
有道声音在疯狂叫嚣不能再继续待下去,她避开孙策惊喜的眼眸,正欲离去,瞥见书案上的画纸,隐约瞧见一个女生的轮廓。
还没来得及看清具体样貌,画纸主人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箭步上前,手忙脚乱地将画纸抓起,迅速塞到抽屉里,脸上带着明显的心虚和慌张。
孙珞看着他这番举动,心中了然。
能让他有如此反应,想必画的是乔玮吧。
“我先回房间了。”
她声音平淡,依旧听不出感情。
孙策捕捉到关键词,回房间。
果不其然,他站在门口瞧见孙珞没有离开,而是上楼回她在主屋的卧室,不由得欣喜几分。
至于孙珞,她关上房门后,后背紧贴着门板,取出火焰项链置于手心。
为什么偏偏是火焰呢?
“哥哥,原谅我……”
“原谅我差点将他当成是你……对不起……”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红宝石上,从未愈合的伤痕被撕裂得愈发痛苦,她憎恶与生俱来的超忆症,将那年的潮湿阴冷持续到今日,在过去、现在的边界饱受折磨。
无声的软弱哽咽在秒钟转过一圈后被吞回腹中。
她打开保险柜,里面堆积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礼盒,有些甚至蒙上了淡淡的灰尘。
转眼间,最上方多出崭新的丝绒小盒。
另一边同样整齐放置着许多包装好的礼物,标签上的笔迹从稚嫩到逐渐成熟,备注年份各不相同,堆积了整整十余年的份量。
那是她为记忆中真正的孙策、孙尚香准备的,从未有机会送出的生日礼物。
整个孙家,只有孙权是她的血亲。
剩下的几个人都是冒牌货,孙珞一清二楚,所以她必须忍耐,等待复仇的合适时机。
但她卑劣地犹豫了。
翌日,根据陆议从黑衣人身上调查出的蛛丝马迹,以及周瑜审问出买通司机的人有河东口音,幕后主使的身份呼之欲出。
“该死!董卓那老贼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将手伸到江东!”
孙策恼羞成怒地重拍桌案,浑身氤氲着一种恨不得立即将他抓来烧死的愤懑之意。
反倒是孙权安静坐在一边,让孙策感到不解。
“仲谋,你在想什么?”
“听说袁绍近日意图联合最有势力的十八所高校,请盟主少帝派御史台调查董卓是否谋害王允。据我所知,豫州孔家、荆州刘家、辽东公孙家都已经同意了。”
孙策坐了下来。
“好像袁绍确实有跟我提及过此事,但我还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
周瑜道:“总长,我认为现在正是时候。”
所有人都眼热东汉书院校长的位置,但江东可不愿当出头鸟,太惹人注目委实会吸引战火,既然其他高校都陆续与之结盟,那么江东也该选择跟队了。
无论这次能否扳倒董卓,使点绊子又何乐而不为。
孙策当即就给袁绍打去Siman,一通皮笑肉不笑的客套话之后,表示江东孙家答应联合向盟主打小报告。
两位年少有为的总长就这样开始互捧对方的明智之举。
孙策的脸都要笑僵了,偷偷向周瑜使眼色。
周瑜会意,扬声大喊道:“总长,公瑾有要事禀报!”
“袁总长,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事务繁多,临时有急事需要处理,我们只好下次再聊了。”
又经过一轮虚与委蛇的对话,终于结束了通讯。
孙权始终紧抿着唇,脸上写满欲言又止,可能还在庆幸自己讨厌废话的形象深入人心,迄今没有几人会与他多攀谈。
假如自己认真读唇语,结果从十句里挑出九句废话,想想都累。
他揉了揉太阳穴,向坐在对面的孙珞说:“阿姐,你之前废掉董卓的两个下属,只怕他是彻底记恨上你了。”
孙珞凉薄轻嗤。
“恨我的人有很多,不差他这一个。”
孙策闻言,点头认可她这份傲视无物的魄力。
他倒要看看董卓还可以张狂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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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怎么一直在立flag……
其实孙珞知道策和香不是坏人,但是血海深仇就摆在那里,她不像孙权没有以前的记忆,所以过不去心中的坎,实在无法轻易接受他们,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亲兄妹,这也就造成她的痛苦,想复仇但下不去手。
这条线也就成为后期的一个爆发点了。
至于叶思偍为什么没有杀她,同样是后期剧情,但已经有明确的伏笔了,那就是和脩有关。
其次是关于盟主的位置,孙珞只会推刘蘅上位(敲重点)。都算不上剧透,毕竟如果只考虑终三的人设,那么在刘蘅上位后,曹操一定会拥护她。
最后按照大纲,下章可能要写弘咨,这个角色涉及主线,必须要正式推进主线剧情了。
死手快写啊!(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