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且留住

　　次日道观里的人们虽看出了顾宛璧面色很差，却都默不作声，只有杜涵悦面露忧色的问道：“璧姐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会是夜里吹了风着凉了罢？”

　　“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顾宛璧并没有如实回答，如果杜涵悦要是知道了她昨夜受歹人暗算，她定会一整天都郁郁寡欢的。

　　“哦，我知道了。”杜涵悦故意拉长语调，说着一双翦水大眼瞟向了谢灵运。

　　“你这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呀。”谢瞻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杜涵悦没有明白谢瞻的用意，反而一脸认真的回答他：“昨夜，璧姐姐一定是和客哥哥在一起。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客哥哥一直缠着璧姐姐。”仿佛这一切都是秘而不宣的事，远哥哥居然连这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迟钝了？杜涵悦诧异的看着谢瞻。

　　杜涵悦刚提起茶壶，正要斟杯茶来吃。

　　“悦儿，你这茶壶不会是我房里的那个罢？”顾宛璧神色而变。

　　“可不就是那个，我见着好看，便随手拿来沏茶，悦儿擅自拿来用，没有知会璧姐姐你一声，璧姐姐不会生悦儿的气了吧？”杜涵悦哪里知道顾宛璧忽然面色煞青的真正原因。

　　谢灵运把自己的手放在顾宛璧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叫她放心，一切他都已经打理好了，不会有事的。

　　顾宛璧会意，面色趋于和缓，唇边露出一抹淡笑：“我怎么会生悦儿的气呢，不过是好奇，随便问问罢了。”顾宛璧一语带过此事，杜涵悦也没有多想。

　　谢瞻有一双看透世情的眼，而不像杜涵悦那般天真。只要是顾宛璧说的，她都相信。

　　谢瞻知道事情远没有顾宛璧口中说的那么简单，昨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淡定如顾宛璧者神色不会这般古怪，使她差点儿温文尽失。

　　在玄妙观的事宜也打理的差不多了，谢瞻想要快点离开此处，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具体是什么事，他也说不清楚。总之越早离开越好。毕竟有太多不可测的变数，而这些都是他控制不了的事。

　　顾如嫣用盖盅轻轻拂开漂浮在茶杯上面的茶叶，小口啜着茶。

　　“什么？”顾如嫣只听到失利二字，便怒喝不已的打断立在下首回话的人。

　　“顾小姐，是属下失职。”前来复命之人沉声道。

　　“废物，全都是废物，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顾如嫣脸色臭臭的，将刚案几上放置的茶壶和茶杯一把全都推倒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地面上一片狼藉。

　　那人的脚如定住了一般，仍然站着一动也不动。

　　“滚，别让我再见到你。”那色鬼此时不在，顾如嫣不必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丑态尽露。

　　“谁惹我的心肝儿不高兴了？”男子回到府中就听人回报说顾如嫣在房内大发脾气。他马上跑到她这处来。

　　“爷儿，还不是你的好下属。他自己办事不利，嫣儿不过略说了他两句，他就气不过一声不响的跑了。我图什么，事情办好了，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为了爷儿开心罢了。”顾如嫣娇艳的脸蛋上涕泪纵横，还不时的吸着鼻子。一副娇弱的模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昏倒过去。

　　“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不把大爷我的女人放在眼里。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好了，如嫣，不要哭了，我一会儿叫人撵了他去，这样行了罢。”男子轻抚着顾如嫣的后背。
　　顾如嫣轻轻点头，还有些呜咽。

　　男子怒喝道：“来人呐，把王二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后撵出府。”

　　不多时，有人前来回报：“禀老爷，小的们已翻查过府上所有的角落都不见王二的踪影。想来可能是害怕，吓得逃跑了。”

　　“哼，真是便宜他了。”男子打鼻里腔哼出不以为然的声调。

　　一个白影在屋顶提纵起落，身轻如燕，立在玄妙观的一个屋顶上面，掀起了一片瓦片，向屋内望去。

　　“果然是你。”宋彦羲的青衫与黑夜混为一体。轻功如此了得的人屈指可数，此人正是轻功数一数二的叶柳是也。江湖上人送外号柳上漂。

　　能在如此暗夜发觉叶柳的人也并非常人。

　　宋彦羲引叶柳离开屋顶，把他引到了平地处。

　　“好久不见，桓师弟。” 叶柳的嘴角冷冷泛出抹笑。他左眼处有一道丑陋的刀疤一直延伸到脸颊上。

　　“叶师兄，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要不是对叶柳异常熟悉之人，决计不会看出他易容的破绽来。
　　叶柳“呲”地一声撕下了脸上的假皮，顿时露出一张俊美异常的脸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夜潜入玄妙观之人也是叶师兄你吧。”宋彦羲玩味地看着叶柳深沉的表情。

　　叶柳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想不到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的柳上漂会出现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难道叶师兄打算在这里重出江湖。”宋彦羲奚落着叶柳。

　　叶柳不再坐以待毙，开始反唇相讥：“桓师弟摇身一变，竟成了宋彦羲，此番又有何用意？我是该叫你桓师弟还是宋师弟呢？”

　　宋彦羲并没有露出诧异的神情，既然他叶柳能够站在此处，自然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查的一清二楚了。宋彦羲知道这难不倒叶柳，只要他想知道。至于他为什么要凭空胡乱编造了一个这世上本不存在的一个人，原因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昨日夜里，叶柳明明是要加害于顾宛璧的，而今夜的他，刚刚站的屋顶并不是顾宛璧所住之处的屋顶，而是杜涵悦的。他明明是要对顾宛璧下手的，以他叶柳的能耐弄错了要对付的对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对此宋彦羲是百思不得其解。

　　“叶柳，茶中的五石散是你的‘杰作’罢，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柳上漂，叶大侠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呵。” 两人久久对峙。

　　“什么人？”宋彦羲话甫一出口，他手中的银针随即飞了出去，直冲暗处之人的面门。

　　叶柳发现躲在暗处之人是杜涵悦，左手拦住杜涵悦的腰肢，右手挡住了迎面飞来的暗器。而后弹掉夹在食指和中指的数枚银针。

　　杜涵悦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后便昏了过去。

　　叶柳这夜的来意，就是为了杜涵悦。加害顾宛璧一事他是受命于人。失踪的这些年来，他一直隐姓埋名藏在王府里，为了掩人耳目他甚至还易了容。

　　潜入玄妙观的那晚，叶柳偶然间瞥见杜涵悦，他行走江湖多年，可谓是阅人无数，见过的女子亦不在少数。可他从未对她们动过心，当他见到杜涵悦的那一刻竟有种小小的心悸感觉，她淡素娥眉，可又无时不刻的透露出活泼灵动的气息，她的乌丝只是轻轻挽着，模样有点俏皮。

　　当顾如嫣飞扬跋扈的站在叶柳面前数落他时，他知道是时候该离开王府了。府上的主人都没有对他如此得指手划脚过，她顾如嫣一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在府中竟然鸠占鹊巢起来。不知何故叶柳突然之间想再见见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而且这种欲望愈发强烈，她仿佛在他的心里生了根。所以今夜他才会重返玄妙观，此行与前夜的目的大不相同。他并不知道顾如嫣为何教他加害那个叫顾宛璧的女子，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知道关于杜涵悦更多的事情。

　　“宋彦羲，你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她做了什么，你要取她性命。” 叶柳爱怜地轻抚着昏厥在自己怀中的杜涵悦那凝脂雪肤。终于佳人在怀，却是这样的一种情境，这种他最不想发生的情境。

　　宋彦羲冷笑沉声道：“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她必须得死。”

　　“她不会说出去的。” 叶柳凛然。

　　“不行，只有死人才信得过，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宋彦羲狞笑。

　　“师兄，为何对杜涵悦的死活这般在意。难不成说向来以冰冷著称的柳上漂叶柳对这个丫头动了心？”宋彦羲脸上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言毕仰天哈哈大笑。想不到叶柳这座冰山也有融化的一天，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杜涵悦这个丫头竟有这种能耐。

　　“喝，师弟原来只会说别人，你自己还不是对顾宛璧束手无策。桓师弟，哦，不，现在我应该叫你宋师弟。宋师弟，顾宛璧该不会是顾常侍府上当年的那个小丫头罢？”叶柳也不过是仅凭猜测罢了，没想到他竟猜对了，从宋彦羲脸上些微变化的表情就不难看出，当然这脸上细微的变化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因为以前一起学艺之时，他们以知交视之。所以对于对方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太过熟悉了。

　　宋彦羲无意对此事多言。叶柳竟攻向他不愿承认的事实。

　　“既然师兄你喜欢，看着多年师兄弟的情份上，在她临死之前，你可以尽情的‘享用’一番。不过，在此之前师弟要奉劝师兄一句，还是不要太过认真的好。她会令你失望的。”宋彦羲别有用意的摇了摇头后，道出了原因：“因为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如果师兄你不介意拾人牙慧的话…”

　　叶柳右手的拳头紧握，攥得指节铮铮作响。

　　宋彦羲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师兄你不介意，想必她也不会爱你。因为她已经心有所属了。”

　　因为她已经心有所属了，这句话像句魔咒，在叶柳的耳边嗡嗡回荡着。

　　“这无需你操心，我会让她爱上我的。” 话虽如此，如果论武功他还算得上是高手，可感情方面他甚至连初学者都不如。

　　“也许其他女子见到你的样貌会倾心于你，可是对于一个已经心有所属的人，太难了。”宋彦羲语气中泛着苦涩，不仅仅是说给叶柳听，更多的是说给他自己听罢。顾宛璧对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她对他的客气，对他的防范、戒备从未放下过，可是更令他心痛的是，她只会为谢灵运撒娇，为他哭，为他笑，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被谢灵运的一举一动牵引着。

　　“人，今日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破坏你的精心策划之事。”想必杜涵悦心中所属之人就是那个于她共赴巫山的人罢。叶柳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他今夜不该来见她。他对她的贪恋竟让她送掉了性命。

　　“不行，只有让谢灵运他们见到杜涵悦的尸体，他们才会死心，不然谢瞻就是找遍天涯海角也会找她的。”宋彦羲不能涉险与后患，他要的是一劳永逸。

　　叶柳眼下要做的是首先要保住杜涵悦的性命：“想要取她性命，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宋彦羲觉得在杜涵悦的事情上，他已经做出了让步。叶柳却不打算领他这个情。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他无情。他是不会对杜涵悦手下留下的。

　　叶柳顿时觉得杀气渐起，看来宋彦羲真的是要对杜涵悦痛下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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