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

　　第三百一十七章
　　依着李连山的性子，如果颜箴不跟着他回去，绑也要绑了来，就算他答应回去，也要寻个由头把他绑回去，方能消了他孤身一人赶来别院的气。
　　但夜里颜箴把他从头捏到脚，舒服得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那颗绑人的心随着睡梦消失了，早上醒来时眉眼俱舒，由颜箴伺候着洗漱穿衣梳头，连这里没他的衣服，只能穿昨天的旧衣也没生气。
　　李无忌一大早偷偷摸摸过来，溜着墙根过来打探消息，捅破窗纸看到听到李连山笑眼弯弯跟颜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提了半晚上的心总算落到肚子里——七郎现在心情好，他过来赔个不是，被他骂几句，踢几脚，这事也就过了。
　　如他所想，李连山见到他，连打带骂，他抱头不还手，李连山也没好意思下狠手，只把他的脸打肿了一块，屁股腿上踢了几块青印，再痛骂几声，不再追究。
　　李无忌呲牙裂嘴地让颜箴抹活血化淤的药膏，忿忿道：“你说你来干啥？就为了把我打了一顿？哎哟你轻点！”
　　李连山半倚软榻，得意道：“皇兄没说错，我府上是该好好理理了，不然这奴仆下属们个个眼中没有主子啊。回去后我便要整饬内务，把你们这些无法无天张狂之徒一个个都给打发了，不然知道的知你是我府里养的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主子呢。哼，不好好在府里轮值巡查乱跑，还不请假，我这是过来捉你，准备把你当逃奴送到大理寺去审一审。”
　　“大理寺才不管这事……咝——我现在官拜七品校尉，早就该还了……哎哟你轻点……回去我就还了这侍卫的腰牌搬家，以后就不是你家的人了，你再敢打我，我就还手……哎哟喂我的老天，你上个药比他打得还疼！”
　　“哈哈哈哈哈，阿箴你手再重点，把他骨头弄断！最好把他舌头拔了，让他胡说八道！”
　　回去的时候，李连山和李无忌仍然不住地斗嘴抬杠，斗得狠了，拳脚上也斗一斗。
　　颜箴淡然地笑着，目光一直温柔的注视着李连山身上。李无忌无意中回头看到，被麻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低声道：“你瞧阿箴的眼神，我的娘诶，他怎么这么看你，跟看他老婆一样。”
　　“放屁！你才是他老婆！”李连山先骂了一声，也回头看了一眼，嘴角翘得老高，也低声道：“可惜郑国不准男子相好，不然……你和小杨好过没有？滋味如何？”
　　李无忌冲他头上打了一下，骂道：“少拿我义弟取笑。”
　　李连山捂头痛叫一声，骂：“你他娘的，又打老子……停下，给老子停下，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得你爹娘认不出老子誓不为人！”
　　一直回到瑞王府，两个还没能消停，打打闹闹一直进了中庭。
　　接到信的李连岚穿着一身华贵雪白的狐裘气势汹汹地堵在中庭正堂，挡住他们的去路。李连岚对于李连山把酒醉的他丢下自己跑出去一天一夜的事无比痛恨，指着李连山骂道：“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把我一个人丢下自己跑去玩？你他……你这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小人！我李九再也没你这个哥哥了！”
　　李无忌不知道他来，高兴地扑过去，一把把这已经长高许多的少年举了起来，转了几圈，笑叫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把那条腌好的野猪腿给你带过来。”
　　吓得抱着李无忌的脖子哇哇叫“放我下来”的李九听到野猪腿后更加恼怒，骂李连山心里没他，连野猪腿都不给他带，又表示自己并不是稀罕那条破猪腿，只是恨他说话如同放屁。
　　颜箴见到李九也非常高兴，过去把骂个不休的李连岚的脑袋拨拉了几下，弄得头发都乱了，然后帮他诊脉，看他这两年在朔方那苦寒地方有没有落下什么病。
　　李连岚抱着颜箴的胳膊眼圈一红，吸着鼻子说“还是你好”，然后又骂李连山。
　　李连山差点又揍他。
　　晚上李连岚身披狐裘头戴皮帽来找颜箴，李连山还没去内院，正被颜箴叮嘱，“虽然你想要子嗣，但这房事还得适量，一天一次即可，万不可多，三五日到我这来一趟，我帮你调养，不然……”
　　李连山捂耳朵不听，还逼迫颜箴，“想让我房事做少，你得早日答应我，不然……”
　　李连岚进了屋，颜箴看他从头到脚毛茸茸跟个狐狸一样，笑道：“你是怕冷还是炫耀呢？听说你发了大财，还贪心不足想要你七哥的礼？”
　　“哼！铁公鸡！”李连岚先骂了李连山一句，然后扯着裘衣得意道：“怎么样？我这件裘衣好吧？我还有一件红的和一件黑的呢，还有件紫貂的，都跟这件一样，上下一个色儿，不带一根杂毛，明天穿给你看。”又瞪向李连山，“你怎么还不走？留在这干什么？快滚快滚，赶紧滚到你的内院去。我说你连我侄子都养不活，还能干啥？”
　　这句话真是诛心哪，李连山气得面色血红，险些要杀人，被颜箴好生安抚住了，“别理他的混话，明天我去你内院帮你好好看看，你神勇无双，定能生下许多儿子。”
　　李连岚撇撇嘴，“那可未必。”于是终于被李连山摁在地上打了几下。
　　好不容易把炸毛的李连山哄走了，李连岚还哼哼叽叽不依不饶，颜箴作色道：“你怎么老惹他？你再这样，我便不饶你了。”
　　“哼！”李连岚又撇嘴，“你也护着他，你们都向着他，就我没人理没人问。哼！”
　　李九这是惦酸吃醋了。
　　颜箴哭笑不得，只得哄他，“我素来不为女人诊脉看病，子重央了我好几次我都没松口，如今为了护你方才应允，你还不知足。”
　　“真的？”李连岚眼睛一亮，立刻抱住颜箴的胳膊晃，“那以后我不攀他了。但你晚上得跟我一起睡。你身上暖和，这冷天里抱着睡得舒服。”
　　颜箴不是那种轻易跟人亲近的人，哪里肯答应，结果被李连岚缠啊缠，死赖着不走，无奈之下答应了。第二天，李连岚又不让找过来的侍女服侍，缠着颜箴给他梳头穿衣，颜箴不答应他便拿继续招惹李连山威胁，弄得颜箴没办法，只好答应帮他梳头。
　　后来被李连山知道，脸色一沉，来了句“你给我老实点，别把歪心思动到小九身上”，并好几天脸不是脸眉毛不是眉毛，不给颜箴好脸。

　　李九这次来没有给任何人带礼物，炫耀自己的富足，让好些人眼红，但他这两年治理朔方，给国库充实不少物资税金，李千雪高兴的很，准备对他封赏。
　　李九脸皮更厚，见二堂兄高兴，立刻打蛇随棍上，让李千雪封他为朔方王。李千雪正愁他不肯承清宁王位，见他索要爵位，大喜，结果李九还是不要清宁爵位，一脸嫌弃的样子，仍然是“他们不要我，我也不稀罕他们留下的东西”的态度，并连续几日穿奢华礼服招摇过市，生怕别人看不到。
　　“要封就封我为朔方王，别的我不要。至于那个我不要的爵位，我不还有两位兄长嘛，他们对我勉强也算可以，皇兄让他们承嗣吧。如果皇兄不答应我，我便把朔方的税金全截下来，反正你也不知道有多少！”李连岚一脸的狡诘耍赖算计，跟李千雪讨价还价。
　　李连山忍不住又冲他头上打了两记，“狗东西好算计，你七哥我为皇兄开疆拓土立功无数才是个从五品下的小郎将，封赏爵位啥都没有，你只不过替皇兄弄了点税金就敢要爵位？你当这王爵是什么？”
　　被打恼怒的李连岚还打回去，一边还手一边嚷嚷，“那是你笨你不要，反正天下都是你兄弟俩的，你就是不要二哥也不会让亏待你。我可不一样，我没人疼没人爱的，还得替二哥挣钱，还得替你养儿子，当然得要这些东西了。我还没收你哥的俸禄呢，白给他出力，他给我个虚名又能如何？给我封了王，在朔方我就能说了算了，不然长孙那个狗东西天天找事，我当了王爷，看他还敢对我汪汪叫唤！我弄不死他！”
　　他兄弟俩这么吵来吵去，李千雪倒陷入深思，事后找长孙宰相商议，在早朝上提出对李氏兄弟封爵之事。百官强烈反对，说他们的功劳不足以封王。
　　李千雪大怒，问道：“朕的清宁王叔为郑国南征北战，马革裹尸，此等功劳难道不得荫庇他的儿子们？朕的七弟为朕开疆拓土，使四海平伏，朕最小的九弟十六岁去苦寒之地为朕治理朔方，充盈国库，此等功劳难道不能封王？你们尚且图个衣锦还乡、封妻荫子，朕给几个有天大功劳的弟弟们封个王你们就指手划脚，百般的阻挠，是何道理？”
　　百官也知道郑国立朝不足百年，李氏皇族子嗣不旺，加上旁支这一辈也不足十人，给这几个有功劳的弟弟们封王其实无可厚非，但李千雪登基以来，由于朱太后、清宁王爷、周相的明目张胆的掣肘，使得百官已经习惯李千雪的隐忍退让，他们不知这是三大权贵对皇帝的暗中磨砺，只知道三大权贵去世后，李千雪当政的方式没什么改变，对待他们仍然采取温和、容忍的态度，可以这样说，李千雪把他们惯得忘记了皇家的威严。因此他们也仍然采取以前对待皇帝的态度和方式，稍有不顺便百般的置疑和反对，
　　李千雪仍然没有采取过激的手段迫使他们让步，而是尽量说服他们。清宁王爷的五郎六郎因为事关自己，老老实实在家守孝，采取了避让的态度，没有帮李千雪与百官相争，李连山也被李千雪强按着，没有采取强硬的方式对百官对抗，李连岚却是骨头里还要榨出二两油的悭吝性子，又是为自己争便宜，大张旗鼓地帮皇帝与百官作斗争。
　　他一个小白身，居然敢闯到朝堂去跟百官吵架，连长孙宰相也看不下去，让人把他轰了出去，还敲打了李千雪一番，让李千雪别太惯着这些弟弟们。李连岚一怒之下，跑到那些反对李千雪封王最激烈的几户人家打探了几日，随后这些官员家里一些见不得人的私密事便被一些闻风起事的言官在朝堂上进行公开，弄得那些官员灰头土脸，纷纷告病不敢见人。
　　李连岚的手段层出不穷，这边打探诸多与皇帝作对官员家中私密事，那边亲自上场，专门在街上堵那些官员的家人或仆佣，挖坑设套，想方设法引人入彀。他那帮狗腿子们更是坑蒙拐骗，见缝插针，纵然有的人家没有什么见不得的事，他们也要栽赃陷害，生个法让人家有，一时间康平官员人人自危。
　　以前只是商户人家恨李连岚，如今与皇帝作对的文武百官也恨他入骨。
　　在李连岚“你不答应封王一事我就让你丢脸”的威胁中，百官争了十数日，终于让了一步，但只同意封一个郡王。
　　清宁王爷的爵位自然是要传给儿子的，不在此之内，由于嫡子李连岚拒不承嗣，清宁爵位由庶子五郎李连峥继承。
　　李千雪又因百官作梗，只能封个郡王，觉得以李连山的功劳只封郡王实在是不该，所以暂时压下封赏李连山的念头，下诏封六郎为永靖郡王。
　　百官觉得上当了，这一来，清宁王爷一门双王，以后皇帝肯定还会寻机会给李连山封王，这一来，瑞王府又是一门双王，岂能让李家把所有便宜都占尽？顿时闹将起来。
　　李千雪大怒，纵使他性情再温和也受不了这种气，何况祖父、父王、王叔、几个弟弟都是久经沙场的铁血战将出身，他骨子里也刻有他们李家尊严与刚硬，当刻把几个当初跟朱氏、周家最紧的官员打入天牢。
　　当时朱太后、周相一日之内相继自尽，以保全不知情的家族和跟随他们的官员，李千雪感其良苦用心，只将几个为首者贬职流放，余者皆轻轻放过。如今见他们不知悔改，反而又跟着闹腾起来，李千雪也不再手下留情，先打入大牢，又派人寻他们的过错。这些人为官已久，身上都不干净，没两日查了些贪赃枉法之事。李千雪冷笑几声，本来要斩首示众，被长孙宰相劝了良久方才饶了他们性命，但贬官收印，没收家财，让他们全家三日内离开康平。
　　百官审时度势，知道自己再不让步，皇帝就要算旧账，反对之声终于慢慢消失。但对于李连岚上窜下跳索要爵位一事，百官不再让步，抬棺上朝死谏，说李连岚行事乖张，不守孝道，不可为王。
　　李千雪也没继续为两个幼弟再争取什么，正如李连山所说，以后他们还有的是封王的机会，他也一样，他是皇帝，以后有的是机会厚封弟弟们以及侄子们。
　　已经承嗣的李连峥趁机跟李千雪私下商议，逼着六郎李连霃纳妾开枝散叶。而六郎宁肯不要这爵位也不答应，其妻当众跪下，哭求他应允，如不应允，她宁可自尽。其妻岳家也流泪劝他，说这些年六郎对妻子的情义他们看在眼里，深感欣慰和不安，如六郎再坚持下去，他们宁可与女儿一起赴黄泉。
　　六郎终于答应立侧妃、娶侍妾。
　　一时间清宁王府（由于郡王府还未选址修建，仍暂居旧地）官媒来往不绝，均是为康平世家、权贵、官员为己家云英未嫁的女儿求嫁，连李千雪、李连山的母家、瑞王妃的家里也动了心思，想把家里最后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嫁给六郎当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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