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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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春慵


      浅石江火光冲天,这番变故自是惊动了夷州与江州的巡查使。
      月初时,天空忽然传出惊天巨响,连带山林中的猛兽野禽也奔走逃离,致使很多乡民对此饱受非议,特别是浅石江在此之后更延出冲天大火,从未有人见过在水上还能燃烧的大火,几乎吞噬了那里的一切,更叫人忧心忡忡;于是天劫,或者神灵降罪之说不胫而走。
      只是各路人马来此探查,除了应死城这座水寨,也就是玄天邪教的残支余孽,并不见多余人息,所以不管是朝廷官员还是地方官府,均是众口一词上奏,说是浅石江匪患跟邪教徒聚集闹事,不慎引火以至爆发如此灾难,张思戚也怕谣言肆虐人心不安,默认了这怪事,倒省却了一番风浪。
      李珌对此也无心去管,自从离开浅石江,他就带着一路人马,护送着一辆马车朝着曲符的方向去。几乎是追星赶月,深怕有人趁其不备。但半途春雨突至,不得不滞留江东郡下辖的高保镇。可人数扎眼,又不敢明着进镇驻扎,只能乔装找到一处客栈,然后为张姮请医喂药。
      但张姮经历这番惨痛,特别是玄无夜愚昧的停歇她的治疗,又带入无尽黑洞遭受波折,就算逃出生天,身子也已病弱至极。来回几位大夫,皆是面露难色,若不是会察言观色,那句“早备后事”怕就要脱口而出。
      黄昏时分刮起了风,天色比昨日早暗淡了下去,看来今夜又要降雨,好在进入春日,寒凉渐去,次日晴空必定又暖一分......可众人心中的阴霾,驱散却难了。
      这几日李珌只感觉张姮越发不好,几乎不见她有清醒的时候,浑身也一直发热。即便有了精神,也是连咳带喘,他几乎找来了所有的镇咳方,依旧不见其好转,看着着实透骨酸心。所以连着几日都陪在张姮身边时刻不离,至于金陵军此次的伤亡和善后整顿,都推给了廖曾和廖祈,难得廖曾这一次没有劝阻,由着他去。
      对此忧心忡忡的还有安歌,宋钰配的药虽然还戴在身上,可勉强让张姮吞下她也会咳出来,如今滴水未进情况更是危急。见廖祈来了,忙商量道:“将军,此地偏远,自然不会有好的大夫和药,如今雨势减缓,不如劝王爷早些回曲符,至少那里的药材齐备。”
      这些实情廖祈焉能不知,可这雨水连绵,恐怕李珌也不忍心强带张姮赶这泥泞路,万一中途困在山里更是麻烦。
      安歌又道:“对了,早些时候我听宋医说,这世间药材千万,若论能担得起百年药性,眼下又专治她咳疾的,白玉灵芝当属第一。若能尽快寻到一株,也能解燃眉之急。”
      廖祈听她说道灵芝,想起李珌询问军医时听到的,确实针对,不过这高保镇地小人稀,山林也少,若要野生的也不易,而且即便寻到,不是白玉芝也是枉费。
      就在两人为难时,徐悒忽然插话进来:“两位是否急需灵芝?”
      这番突兀,叫廖祈和安歌是猝不及防,按说他们也是武人,可徐悒何时近前的竟不曾察觉,顿时升起戒备。
      要说这人救了张姮不假,可事前谁也不曾认识他,就那么突然出现在浅石江肯定不简单,又何况普通人看到金陵军浩浩荡荡,他不但毫不诧异反还跟着。
      徐悒自然知道自己身份惹人怀疑,也一直识趣的不去探究,只是当下事关张姮的病情,他就不自觉想要帮一把。忙自报家门:“冲撞两位,实属抱歉。在下姓徐,师承雁回谷掌门雁独一。因为那位昏迷的姑娘于我有大恩,又听见两位商讨医药,所以才来冒昧打断。”
      雁回谷?安歌对此不甚了解,但廖祈却知道江湖中有这样的门派,而雁独一的名字也曾被廖曾提及,好像多年前也与之接触过。遂问道:“阁下是雁回谷主的徒弟?”
      “正是。”徐悒又掏出自身携带的信物,那是一块儿普通的铜牌,可奇就奇在这小东西上的纹路,并非雕刻而是被雁回谷的创派祖师用生铜亲手挫捏出来的,这绝非一般人能做到,也自然非外人能仿造出。而此等重要之物如今在徐悒身上,也可说明此人在雁回谷中的地位不一般。只听他又道:“雁回谷虽然不是专供药材,但也栽培着不少奇花异草,白玉灵芝正是之一。若几位信得过在下,那我立即带你们去往谷里。”
      廖祈和安歌对视一眼,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暂时放下芥蒂信了他,又问道:“既然如此,雁回谷的名声小弟可不敢怀疑。只是并非信不过徐兄,实则是在下知道,江湖门派亦有自己的规矩,我等冒然去到那里,又是为了谷内珍贵之物,不知雁谷主可会同意。”
      徐悒见廖祈将话挑明,也不再遮掩,实言相告:“阁下言重,雁回谷虽然只是江湖门派,但并非不通外事,这些年亦有经营。何况徐姑娘与我有恩,这个忙我无论如何也要帮的。”
      廖祈一时不知他口中的徐姑娘是谁,但安歌知道张姮素来以徐姓遮掩真实身份,旁人若无接触根本不知,所以当即答应:“好,既然雁回谷肯出手相帮,那我暂时替我家主子应下,但无论如何那白玉灵芝也请贵谷转卖。”
      三人在院中定了主意,便上楼去客房劝李珌。他看着徐悒,将信将疑:“你虽然自证身份,但我们却不便透露。你身为江湖人对此不怀疑?”
      徐悒并不是不通情理,当下也不想说破,毕竟萍水相逢,江湖与朝廷本就不该牵扯。识趣道:“你们的身份我不敢好奇,我所做的只是为了徐姑娘。”
      李珌见他一语双关,也就不知瞻前顾后,当即决定明日便启程。
      待他离去,廖祈对李珌道:“属下替王爷做主,还请王爷见谅。”
      李珌摇头表示无妨,看着依旧昏迷的张姮,问两人:“龙落子(海马)的消息怎么样了?”
      他有此一问,也是因为张姮去年受了重创,开始四处打探可护她的药材,这龙落子是其中之一。
      廖祈低声回道:“龙落子生于海中,恐怕除了粟州,公爷也寻不到。只是近些年粟州商道尤为霸道,那白家自换了当家人后,尽数让连锁商会将外国药材垄断。此事,怕公爷出面周旋也需要数月,属下只怕耽误......”
      李珌无奈道:“我知道,既然雁回谷就在近前,那先去那里救急。但你写信告诉公爷,龙落子的事还请他帮忙,若最后还是不行,那我便亲自去粟州找平留侯。”
      廖祈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在劝,跟安歌退出房间。
      次日朝露未干,李珌与廖曾交代了些事,就带着廖祈,安歌和阿松,还有十名护卫跟着徐悒启程赶赴雁回堂。
      这一路,李珌闭口不言,但廖祈却频频向徐悒打听雁独一和雁回堂的事,装得谨慎深怕失礼,可对方知道他们还是不放心,所以一切都照实答复,见他如此坦荡,倒不好再有怀疑。
      离开高保镇往南,越往粟州去,地势越是平坦,而雁回谷就坐落于夷州和粟州边境的水秀环围之中。往年皆有大雁于此繁衍生息,景致虽不壮丽,但异常平静祥和,待过了大雁湖,顺着河流往南再走半日,就到了徐悒所说的峡谷。
      众人停顿休息时,廖祈看着这地方,野花含苞待放,新草青青,而马匹也好似被此处的宁静感染,都不必人牵着去饮水,自己就到了河水边惬意。
      廖祈不禁感叹道:“这里确实是处好地方。”
      他才说完,远处就窜来四头大小不一的山鹿,它们见到生人也不怕,竟还大胆的围着马转悠,闹得楚骓差点跟它们跑去,正在李珌要唤它回来时,只听隐蔽处哎呦一声,一个男子被楚骓叼着头发,从堆杂的河石后出来。
      此人要说也是张姮的旧识,正是那年在锦绣宫碰见的善冲山道人——余有琊。他自从那天逃出了皇宫,就再不敢到长阳,可天地之大竟无栖身之地,所以就又回了善冲山。不过自知丢了师父的颜面,也不再以道士自居,忙道:“不敢不敢,如今我已经还俗,可不敢担一声徐公子一声道长。”
      徐悒狐疑道:“那先生这是......”
      余有琊立即打起哈哈:“徐少侠别误会,我跟师弟是来雁回谷拜访雁谷主。因着看这儿的山萝卜不错,就擅自拔了两根,想看看回头善冲山能不能种点。”
      徐悒道:“不过几个山货,不打紧,方才我朋友的马惊扰了先生,真不好意思。”
      余有琊忙摇头,看李珌一行人气势不俗,他可不敢招惹。只是看一个大姑娘从马车里出来,立即眼睛就值了,见她去河边取水,忙悄声问身边的徐悒:“徐公子,敢问那位姑娘是何芳名?”
      徐悒见余有琊一副眼睛紧追那叫阿松的女子,虽知道这内里的心思,可终究与他们人不熟,不好擅自做主,忙道:“这姑娘我并不熟悉,只是跟来谷内做客办事的。”
      余有琊起初有些失望,但一听是来谷里的,自是不会放过这亲近的机会,待他们整顿好,跟着他们往雁回谷去。只是这一路,余有琊不是看着马车,就是拐着弯跟徐悒打听关于阿松的事,这番心思简直无人不晓了。
      “师兄?!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临近雁回谷口时,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并且直奔着徐悒去,身后还跟着两名年轻的男弟子,是徐悒的师妹陶瀞,师弟章秀和鲁河。
      陶瀞一见徐悒,竟止不住热泪盈眶,也不顾在场还有外人,哭道:“师兄!你到底去哪里了!半个多月也不回谷里,夏师兄他们说你半途跟人打架去了!你真是叫我担心死了。”
      徐悒忙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好了别哭了,还有外人呢。”
      可陶瀞就是哭哭啼啼不肯收,徐悒只能先跟两个师弟说道:“师弟,这几位是我在谷外的朋友,今日是有事来求师父,你们先替我招呼一下。”
      章秀看着说道:“师兄的朋友我们当然不敢怠慢,只是师父的脾气你也知道,这人还好说,只是这马和车,他万不能叫人踏进的。”
      徐悒忙道:“我知道,可事出有因,这马车里有位病人,已经昏迷多日。马虽然可以留下,但这车子她实在下不了,今日就破个例,有事我担着。”
      章秀和鲁河听罢也不再阻拦,李珌等人也出于此次是有求于人,也不敢强势,安抚了楚骓,便牵着马车,跟着两名弟子到了一处宅院。因为张姮始终昏迷,不得不先安置在一处客房,等一切妥当了,徐悒也安抚好了陶瀞,便引着李珌去主厅拜会雁独一。
      此时,雁回谷主雁独一正坐在大厅与友人说话,见徐悒进来,顿时两眼冒火,还不待他人说话,随手抄起眼前的琥珀茶杯就砸了过去,徐悒自知理亏,忙顺手接住又跪下:“师父,弟子知错,只是这杯珍贵,您老就是气也莫要用它,弟子这就去给您找石头来。”
      “小兔崽子!”雁独一一身正雅,可偏偏嘴里不饶人:“我带你出门办事,你可倒好,一看见外面就给迷住了眼,交代你的事丢给你师弟不算,自己也不知野哪去了?!你倒还有脸回来!”
      徐悒忙道:“弟子自知罪不可恕,可事出有因还请师父息怒。”
      “哼!”雁独一脸色难看至极,当着李珌这些外人也不知收敛,还是一旁的余南卿劝道:“谷主息怒,徐少侠已经知错,您也得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否则叫外人知道,还不是埋怨老谷主您太严厉不饶人。”
      余南卿正是余有琊的师弟,善冲道人的弟子,今年二十有五,为人文质彬彬,一身道袍手持浮尘透着仙风道骨的架势,可认识他的人却知道这样的端正,不过是装得。
      雁独一余怒不消,但看李珌和廖祈,碍于颜面,就先让人起来,徐悒自知雁独一向来是最硬心软,起身道:“师父宽仁,弟子知错,可弟子也不是无故脱离,不顾师命。只因先前在曲符认识了一位姑娘,她人很好,温柔敦厚,甚至对乞丐也不蔑视,弟子生平从不见这样菩萨低眉的人,所以发现她受制歹人不能不管。这一趟带人来,也是想求师父开恩,用白玉灵芝救命。”
      他说完,初五那晚跟着他胡闹的弟子也连连附和,倒是一旁的陶瀞听他如此赞美一个外人,心中甚是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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