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守望你

　　考完所有科目的这天晚自习，教室里的同学们都有些心浮气躁。任课老师也没讲课，让大家自己自习、对对答案。
　　不少同学在底下窃窃私语，借着讨论题目的幌子，聊起了天南海北的闲话。二班这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温吞的男士，管得一点也不严，待人还格外和蔼可亲。他也知道同学们多半是在讲小话，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忽然，教室里的灯管闪烁了几下，“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咦？怎么回事？”
　　“哟！停电了？”
　　班级里传来同学们此起彼伏的疑惑声和低低的惊呼声。语文老师从讲台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暖黄的光束扫过教室，他又拿戒尺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同学们安静。随后，语文老师走到门口试着按了按开关，发现灯压根打不开。他走出班级往走廊望去，发现其他班的灯也都灭了，于是转身问了隔壁班的老师，隔壁老师告诉他，是学校在进行电路维修，可能要停一会儿电。
　　当语文老师把这个消息转达给同学们的时候，班级里瞬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压抑了一整晚的躁动，在黑暗里彻底释放出来。
　　“老师！要不然我们找个事情干吧？”有同学大着胆子提议。
　　“做什么呀？”语文老师笑着问，语气里满是纵容。
　　“要不然我们大合唱吧！反正也没事干！”
　　“行啊。”语文老师觉得这个提议挺不错，点头应下，“你们想唱什么？”
　　底下的同学们立刻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七嘴八舌的声音混在一起，语文老师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又用戒尺敲了敲桌子，无奈道：“你们一个一个说，这样我才能听清。”
　　同学们依旧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语文老师又敲了一遍桌子，教室里的声音才渐渐停下来。“你们一个个说，我才知道你们要唱什么。”语文老师耐心解释，随后又问，“来，你们谁先说？”
　　这时，坐在夏望前面的左上之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老师！唱《海阔天空》！”
　　左上之的话音刚落，同学们又窃窃私语起来，有附和的，也有说想唱别的歌的。
　　“行啊，你们会不会唱？”语文老师问道。
　　“会！”
　　“不会！”
　　总而言之，什么样的回答都有。但最后，语文老师还是拍板，让大家先唱这首歌。左上之起了个头，雄浑又带着点跑调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全班同学都跟着唱了起来，一场乱糟糟却又无比热烈的大合唱，在黑暗的教室里拉开了序幕。
　　唱着唱着，夏望的鼻尖忽然一酸，有种想要哭的冲动。这一刻的他们，是多么热烈，多么耀眼，青春的热血和张扬，在歌声里撞得叮叮当当响，仿佛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夏望就想到了宋斯念。她想，如果这个时候宋斯念在这里就好了；如果他们在一个班就好了。这样激动人心又难以忘怀的时刻，她想与喜欢的人一起度过。
　　“夏望……夏望……”
　　忽然，门口传来几声压低了的呼唤。夏望唱得太过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夏望才猛地转过头去。
　　在看清来人是宋斯念的那一刻，夏望忍不住低低地“啊”了一声，下一秒，惊喜和意外就漫上了眼底。她完全没有想到宋斯念会来，上一秒还在心里想着他，结果下一秒，他就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你怎么来了？”夏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宋斯念先是蹲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到夏望的座位旁边，对着她笑了笑，用气音说：“我偷偷跑出来的，别说啊。”
　　夏望用力点了点头，眼睛弯成了两道甜甜的月牙。“一起唱吧？”宋斯念主动邀请道，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夏望转过身去，肩膀明显比刚才放松了许多。宋斯念仗着前面的老师看不见他，直起腰来，站得离夏望很近很近——近得宋斯念又闻到了夏望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奶香，像夏天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淇淋，甜得让人心里发颤。
　　“……天高海阔你与我，可能会……”
　　唱到这一句的时候，夏望没忍住往后靠了靠，结果冷不丁地，她的后背就贴上了宋斯念温热的胸膛。
　　夏望的身体一僵，连忙调整了一下姿势，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当唱到“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时，宋斯念鼓起了勇气，微微侧过头，向着夏望的耳边贴近，低声跟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夏望的身体轻轻一颤，但她并没有躲开，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在浓稠的黑暗里，他们的声音彼此交织在一起，宋斯念甚至能听到夏望渐渐急促的呼吸声，像小鹿在心里慌乱地撞着。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夏望唱得心潮澎湃，眼眶微微发热。宋斯念就在她的身旁，两人靠得那样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这一刻，夏望真的觉得很梦幻，就像是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十七岁的心动总是这样，分不清是月光先晃了眼，还是他的呼吸先烫了耳尖。
　　快唱完歌的时候，宋斯念从夏望的桌子上抽了一张她不用的草稿纸，揉成纸球，轻轻砸向坐在前面的左上之。
　　左上之被砸得一愣，回过头来，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宋斯念。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压低声音，满是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宋斯念对着他笑了笑，比了个口型：“马上就走了，拜拜。”说完，他又转头看了夏望一眼，重新弯腰低头，凑到夏望的耳边，气息拂过她的耳廓：“那我先走了？一会被老师抓到，就要完蛋了。”
　　夏望笑着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小声嘱咐道：“那你小心一点。”
　　说完，宋斯念就猫着腰，偷偷摸摸地溜出了教室。坐在夏望旁边的方余鑫，将两人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夏望泛红的耳根。
　　宋斯念走后没多久，日光灯就发出一阵“嗡嗡”的声响，紧接着，白惨惨的灯光重新洒满了教室。刚才合唱时的热烈与悸动，在明亮的灯光下转瞬即逝，像是做了一场美丽又易碎的梦。
　　夏望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那里还躺着一颗宋斯念临走时偷偷塞给她的糖果。夏望把那颗糖果紧紧地握在手心，柠檬硬糖的尖角硌得掌心生疼，她却舍不得松开。糖纸折射着教室的白光，在指缝间露出细碎的金色，就像那个总在篮球场上投三分球的少年——明明站在人群中，却总是最耀眼的存在。
　　你来过，我知道，糖也知道。
　　晚上放学，走在回家的路上，夏望偷偷拉了拉宋斯念的衣角，小声问他：“你回去的时候，被老师发现了吗？”
　　宋斯念摇了摇头，一脸得意：“我比较机灵，他没发现。”
　　欧阳所宜看着两个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立刻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地追问：“叽里咕噜的，讲什么小秘密呢？”
　　“能有什么小秘密？”宋斯念摸了摸鼻子，十分无奈地说。
　　不过很快，欧阳所宜就被左上之转移了注意力，两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的停电之旅，聊得热火朝天。
　　左上之忽然提到，停电的时候宋斯念去过他们班里，和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这个时候，夏望和宋斯念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夜色笼罩着他们，也笼罩着这个无人知晓的小秘密。
　　2012年9月26日
　　今天教室突然停电，我很意外。当全班开始合唱的时候，我多希望那一秒他能够出现在我的身边。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那个画面，就像是出现在小说电影里的情节一样。
　　我想，那一刻，或许我也成为了他生命中，短暂相伴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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