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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古镇的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只余屋檐滴水,偶尔敲打窗沿,发出寂寞的轻响。
夜色浓稠如墨,将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也吞噬殆尽。
南絮终于放下手机,合上电脑屏幕,那持续高压工作的大脑,一旦停止思考,排山倒海的疲惫感,便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不断淹没,重新覆盖。
连日来的奔波劳累,满心的谋划,紧绷的神经,还有刚才猝不及防的浴室惊魂......
所有的一切,都像无数沉重的巨石,一层一层,压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终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精力。
复仇的意志,虽如钢铁般坚硬,但承载这意志的躯壳,早已累到了极限。
她艰难的扯掉风衣,丢到一旁,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换下被夜露浸染得微潮的羊绒衫。
木然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古镇零星亮起的灯火,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晕。
意识还在抗争,要不要先去洗漱,身体很累,凭着本能,她将自己跌进了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里,皮革触感冰凉,稍微缓解了身体深处,传来的灼热和酸软。
眼皮重若千斤,每一次眨动,都无比艰难,就在躺下的那一刻,意识便放下最后的抵抗,迅速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沉入深不见底的海域。
南絮很快,便沉沉睡去。
沉睡本该是身体恢复能量过程中,最好的避风港,会带来每日的安宁,但今夜,梦境挣脱了所有理智的束缚,带着灼热的气息,蛮横不讲理,快速闯入,她那毫无防备的意识深处。
意识初萌时,南絮感受到自己,正沉溺在一片温暖清幽的环境中。
鼻尖若有似无萦绕着,一种清冽甘甜的气息,有些熟悉且令人莫名心安。
渐渐地,光线如同水墨,在宣纸上缓缓晕染开,光与影开始交融、流淌,最终勾勒出一个令人心弦微张,又无比熟悉的轮廓,她,竟又回到了宋希文所在的酒店套房里!
梦中的光线时而变幻莫测,时而纵横交错,它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慢慢绘制成一片暧昧的昏黄,朦胧、迷离,整个空间,都浸染在精心酿造而成的琥珀色蜜光里,就连呼吸都变得甜腻。
氤氲的浴室水汽,如轻纱漫卷,忽然之间,一个窈窕玲珑的身影,从中缓缓出现。
乌缎般的长发,自然垂落,蜿蜒在凝脂的肩颈之上,发尾若有似无的晶莹水珠,如同贪恋肌肤的精灵,沿着那宛若天鹅曲颈的线条,悄然滑落,最终隐没在撩人心扉的起伏之间......
梦境中的细节,清晰得令人心颤,那白皙柔软的峰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她周身只裹着一条素白的浴巾,松垮随意,堪堪掩住那曼妙弧度,又将如初雪新瓷般细腻的莹润肌肤......若即若离,呈现在这片惑人心魄的光晕之中。
是她!是宋希文!
但梦里的她,与现实中那个惊慌失措,脆弱无助的女人截然不同。
她的眼神迷离失焦,眼尾处,那颗已经不见踪影的小痣位置,此刻仿佛燃起星星点点,蛊惑人心的绯红。
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牵动人心的浅笑,一步一步,赤着纤巧白皙的双足,带着某种无声无息的韵律,向她走来。
空气中,开始散发出与昨夜如出一辙的沐浴露清新水汽,以及独特的少女气息。
在梦中,这种气息,正被无限放大,变得浓郁,充满侵略性,如同散发着的迷香,无处可躲,丝丝缕缕钻入南絮的鼻息,恣意撩拨,她每一根试图沉睡的敏感神经。
“南总......”
梦里的宋希文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慵懒风情,拖长的尾音,轻轻拂在南絮心尖上。
她漫步到沙发前,微微俯身,浴巾的边缘随着她的动作,慢慢下滑......
南絮深陷在沙发里,感觉身体被无形的暖流包裹、禁锢,沉溺其中使她无法动弹。
脑海里残存着最后一丝清明,在她心底疯狂挣扎,想要驱散这过于旖旎荒唐的幻境,意识却如同坠入温软香甜的云絮,轻飘飘,使不上半分力气,甚至......滋生出一丝可耻的贪恋。
她只能朦胧地望着,那具被柔光笼罩的身影缓缓的靠近,感受着宋希文温暖的指尖,带着细微的触感,令人渴望的轻柔,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南絮......你不是想看我的表现吗......”
梦境中的宋希文,竟直接叫出她的名字,细语呢喃,温热的气息,如同初春的暖风,轻轻拂过南絮敏感的耳廓,带着令人心神摇曳的魔力。
那近在咫尺的唇瓣,色泽如同沾染着饱满欲滴的玫瑰花,散发出沁人的香气,正以一种温柔的姿态,缓缓贴近南絮微凉的唇畔。
那股专属于宋希文的气息,愈发浓烈,无时无刻萦绕在南絮周身。
心跳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疯狂地鼓噪,梦里所有的感官,顷刻迷失方向。
内心涌动着一股温热暖流,肆意冲撞,如同月光下,无声上涨的潮汐,缓缓蔓延过她常年冰封的防线,所过之处,冰消雪融,只留下无尽的暖意。
那诱人沉沦的嫣红唇瓣,近在咫尺,散发着蜜糖般,教人止不住心颤的吸引力。
在梦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正在悄然滋生,疯狂生长,南絮在睡梦中的所有感知,陡然变得微醺怡人,眼睫不由自主地轻颤,索性慢慢阖上,准备迎接那即将降临,如同梦境般柔软的触碰......
那不是突如其来的入侵,而是灵魂深处渴求已久,却始终不敢承认的缱绻邀约。
就在两片灼热轻颤的红唇,即将触碰到的瞬间!
梦境陡然碎裂!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揉皱,如同被撕碎的画布!
宋希文那张魅惑倾城,楚楚可怜的容颜,瞬间与另一张苍白、沉寂、毫无血色的面孔重叠,是母亲林慕心!
林慕心无声地躺在惨白的病床上,身上覆盖着刺眼绝望的白布!带着死亡气息的寒意,直接穿透灵魂!
“不!”
一声撕心裂肺,却只在她灵魂深渊炸响的无声呼喊!
南絮紧闭的双眼,在梦中骤然睁开!
无边的恐惧,如坠万丈深渊,将体内所有滚烫的渴望与旖旎,焚烧殆尽!
她的身体在沙发上直接弹起,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
“呃......嗬!”
她迅速坐起身,胸前剧烈起伏,发出急促的喘息,冷汗浸透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周围是一片死寂。
房间里,只有她自己惊恐的喘息声,在回荡,窗外,是古镇沉入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吞噬着一切光亮。
没有氤氲的水汽,没有摇曳的魅影,没有那灼热窒息的唇瓣,只有她,孤零零地陷在沙发里,动弹不得。
是梦......是一场荒诞绝伦,却又带着灼人余温的梦!
南絮失温的手指,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那擂鼓般的心跳,几乎要震碎她的掌心。
喉咙深处干涸灼痛,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轻微刺痛的涩意。
她怎么会......怎么会被拖入那样一个难以启齿的梦境?!怎么会梦见一个眼波流转,轻声细语,周身散发着迷人诱惑的宋希文......
更让她感到自我唾弃的是......当梦中那抹带着惊人热度,玫瑰色泽的唇瓣逼近时,她......她竟没有立刻推开!
甚至在那一刹那,沉寂已久的内心深处,并非全然是抗拒和厌恶,反而......反而滋生出一丝甘愿坠落与沉沦的念头!
那念头如同深渊底部,悄然伸出的藤蔓,温柔坚韧,缠住她摇摇欲坠的意志!
直到母亲那张毫无生机的脸孔骤然出现,才将她从那沉溺的悬崖边缘,狠狠拽回现实!
一股混杂着冰棱与岩浆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底无尽的翻搅撕扯。
是强烈的自我厌恶?是对自身失控的唾弃?抑或是......一种更深层,更隐秘,被她刻意压抑了多年的悸动与渴望?
这悸动本身,裹挟着一种情不自禁的吸引力,南絮艰难地发现,自己对于这颗精心挑选,本该完全受控的“棋子”,这颗她用来布局复仇的“工具”,竟在不知不觉中,滋生出岌岌可危的失控感,这种失控,足以焚毁所有周密计划......
宋希文......这个名字,连同昨夜那惊鸿一瞥的窥探,以及这场将理智焚烧殆尽的迷梦,如同最炽热的烙铁,带着心魔般的力量,狠狠印刻在,她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防之上。
窗外的天光,正挣扎着,穿透浓稠的夜色。
南絮的内心世界,冰冷与灼热,掌控与沉沦,算计与悸动......在悄无声息的涌动......
这样的情感拉扯,将是她成长过程中,从未经历过的全新挑战。
良久,南絮才默然起身,从桌面的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简单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渍,有些颓然的走向淋浴室,当温热的水流,滑过白皙无暇的身体,带走些许混沌的疲倦时,梦中的宋希文,再次出现水幕中,南絮竟不自觉伸出手,试图抚上那张独一无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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