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痕

　　头好痛！我用手抚着额头，睁开眼。“嗯？”吓了一跳。为什么会有一张南宫伊楚的脸悬浮在我头上方二十厘米不到的地方？看来我还没有完全清醒。
　　“该死的，又做恶梦了。”我伸出右手使劲挥了几下，想把那个只有一张脸的幻觉挥散。
　　“李陌然，你又要干什么？”“砰”的一声之后，那张脸飘到了远一些的地方，突然变出一只手，抚摸着被我打中的额头。
　　“嘿嘿，嘎嘎，哇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全身都在颤，满床翻滚，笑得眼泪都留下来了。不是做梦啊，那我发酒疯的样子？一定把某人震撼到极点了。
　　南宫伊楚疑惑地看着我，半晌，把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难不成是酒还没醒？总不会真疯了吧。
　　“我很正常。”我立刻一脸严肃地回答。“哼！”狠狠的一个白眼。
　　“数到三，马上给我爬起来！”好霸道的语气。果然还是那样，没教养，没内涵，没魅力，不温柔，还很暴力的变态男。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立刻很顺从地用手撑着身子坐起来。屈腿，双手抱膝，耸起肩膀，身体后缩，我可怜兮兮地向上抬眼，看着南宫伊楚。
　　“你承不承认是你错了？”南宫伊楚一副逼供的语气。居然敢拆散别人的好姻缘？
　　“嗯。”我点头。对不起你和海宁，我承认错了还不行吗？
　　“居然还偷人财物，想要一走了之，恶劣！还想把云妆的一摊子事全推给我，自己倒是走得干干净净，你这叫不负责任！”
　　“嗯。”我点头。我也对不起云妆，白占了人家的屋子好多天，还不知感恩。
　　“你，李陌然，简直就是个疯子！”
　　“嗯。”我低着头。骂就骂吧，我有罪，我悔过。我决定忍了。
　　“李陌然，你是个笨蛋！”
　　“嗯。”我决定继续忍。
　　“李陌然，你这个大白痴！”音调越来越高了。
　　“嗯。”我的忍耐力还真不赖。
　　“李陌然，你怎么这么变态！”那个声音要抓狂了。
　　“嗯。啊？”变态？他还记得？居然盗用我的现代用语！
　　“分手费我收回。”南宫伊楚冷冰冰地甩下来一句。
　　“不行！”我可爱的银子啊！在心里哀号一声，我高昂着头开始表示抗议。
　　“嗯？”极具威胁性的声音，右手慢慢伸向我的脖子。我抗争到底的决心开始动摇。
　　“哼！”好冷。好吧，算了，身外之物而已，我低头屈服。
　　“告诉你，别想从我这里捞什么好处。”南宫伊楚轻轻凑到我耳边，“还想要分手费？美得你！用了的钱算是欠我的，先还清再说。更不可能分手，至少这辈子，想都别想。”
　　“唉……”我发出一声长叹，但马上，“嗯？什么意思？”还没等我细细品味出那句话的深意，南宫伊楚已经冷冷地甩了一句“白痴”，冷冷地走了出去。
　　“嘿嘿，哈哈……”我开始傻笑，好霸道好可爱哦！
　　大约十分钟之后。
　　“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你动。昨天花谢花开，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你痛。明天潮起潮落，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细细的歌声在内力的推动下远远地传出去。
　　在确定那首含义足够暧昧的歌曲已经完全吸引住南宫伊楚的注意力后，我美妙的歌声突然一停，立刻转变为一阵五音不全的干嚎：“为了我失去太多时间，两人世界看不见更多蓝天。干脆一点，不要把谁留在谁的身边。”
　　“砰”，一股凌厉的掌风挥到树上的声音。
　　“哗”，大树一阵左摇右晃。
　　“嚓”，终于承受不住那力道而悲惨地断裂。
　　“轰”，它最终还是光荣地倒下了。
　　尘埃落定。
　　“我KAO，居然玩真的啊，I 服了YOU ！”我运起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树林。看着挺立在月光中，白衣飘飘却顶了满头落叶的南宫伊楚，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你以为我会赶走你？”南宫伊楚突然转身凝视着我。
　　“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不看他，抬头看着天，目光呆滞地数星星。
　　“韩靖禹刚好出来办事，路过这里，知道我们也在这儿，就顺便来看看我们。”还特意在“们”上下了重音。我决定不吭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不是他刚好看见你偷偷摸摸地进了我的屋子，就不会停下来看个究竟，也就不会发现你从我那里偷走了一包东西。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半夜闯进你的房间问你要干什么，也就不会发现你留下的信，更不会趁你还没走远追上你，一路跟踪下去。”跟踪？性质太恶劣了。最可恨的是，我居然都没发现他。
　　“哼。”南宫伊楚突然板起脸，“妓院？也真难为你，居然想得出来。如果不是一路跟着你，我真是找一辈子也不会想到应该找到妓院里去。”生气了？好可爱的表情。
　　“是你自己说的，随便我要走还是要留你都觉得无所谓。反正你都不在乎了，都发誓要把我当透明体了，我干嘛还赖着不走？”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海宁很聪明，她看出我恋的只是她的才气，不是她的人。”南宫伊楚笑了一下，“我其实很笨。连欧容都看出来了，我却还看不清自己的心。”
　　我长叹一口气：“对啊，你这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怒无常的。说句实话，我也看不出来你究竟在想什么。”
　　“李陌然，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南宫伊楚果然又开始暴怒，“有些话，非要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你才懂得了吗？”“唔？”看着我呆滞的表情，南宫伊楚无奈地转过身背对着我。
　　再说下去，估计第三次内战又要开始了。不过，适当的教育还是非常必要的。
　　“我离开呢，其实是有很多个原因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我想要静下来，仔细研究一下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我一副沉思的样子，“现在，我好像有一点懂了。”
　　“原来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比如海宁在你的心里曾经是一个引号，现在可能是一个逗号，也可能是一个句号。而我呢？过去应该是一个省略号，后来也可以算是顿号，现在也许可以上升为分号，但本质上还是可有可无的括号。我知道你现在的感觉一定是个惊叹号，但说句实话，我满脑子也都是问号。”
　　南宫伊楚的身体正在剧烈颤动，杀气，双拳在握紧。
　　我美滋滋地笑：“喜欢她就要说出来啊，不说她怎么知道。”我从后面抱着南宫伊楚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蹭了几下，继续：“和她连婚约都有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南宫伊楚，喜欢是要说出来的，不然……”
　　“谁说我喜欢她了？”南宫伊楚突然转过身瞪我一眼。“啊？你不是……”我无语了，这人翻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再说一遍，我永远也不会喜欢她，我喜欢的……哎呀！”南宫伊楚被我狠狠踢了一脚，弯腰不停地揉膝盖。
　　我的心使劲地刺痛了一下，但更多的却是被人玩弄之后的愤怒，右手一伸：“拿来！”“什么？”南宫伊楚愣住。
　　“分手费！”我双眼喷火。“不给。”南宫伊楚捂住口袋。
　　“他妈的，人渣，臭流氓。”我扑上去，一把把南宫伊楚按在地上。南宫伊楚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了情况之后，大战已经再次爆发，不过，他已经是战败国了。
　　我一屁股坐在南宫伊楚身上：“说，你给不给？”“不给。”好硬的嘴。
　　“你确定？”我的眼睛眯了一下，一股杀气直逼南宫伊楚。他显然被我吓了一跳，但还是坚定不移地走贪财路线，始终贯彻守财奴的基本原则，说：“不给。”
　　“臭流氓，居然敢调戏老娘，真是不知死活，要是有枪，信不信我毙了你？”恶狠狠地捶下去几拳，“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究竟给不给？”“就、是、不、给！”一字一顿。哼，守财奴就是守财奴，还自以为蛮有宁死不屈的气节。
　　“嘿嘿嘿。”我皮笑肉不笑地举起右手，“自己找死，别怨我。”“啊！”南宫伊楚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响彻整片树林。
　　半个小时之后，我站起来，冷冷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南宫伊楚，慢慢地从容地放下袖子。可怜的南宫家二少爷，鼎鼎大名的少年侠客，居然被我狠狠地打了一顿屁股。
　　“你变态！”恶狠狠地咒骂。哎呦，还说顺口了？我怒气冲冲地一扬树枝，还想来一回吗？
　　“你发疯！”丝毫不惧。使劲瞪他，以为我不会再打你吗？
　　“你混蛋！”白影一下窜起来，矫捷得难以想象。
　　我快速后退了几步，突然觉得眼前一花，手里的树枝居然已经被南宫伊楚抢走。
　　“你偷袭！”我怒喝一声，还来不及招架，就被南宫伊楚绊倒，呈狗啃泥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喂！”我撑起身子，刚想骂人，就看见南宫伊楚冷笑着一扬树枝。我立刻蔫了，乖乖地趴下，翘起屁股，还不忘临死挣扎一下：“下手轻点啊。”看着被南宫伊楚高高举起的树枝，足有手腕粗细，早知道该选细点的，都怪自己，我在痛悔中闭上眼睛。
　　等了好一会儿，南宫伊楚居然都没下手。我疑惑地睁开眼睛，刚好对上他星星般明亮的眼眸。南宫伊楚在笑，一只手撑着头，侧躺在地上。不理他，我气呼呼地闭眼。
　　“干嘛都不容我把话说完？”好温柔的声音，他真的是南宫伊楚吗？我相信我的眼睛肯定瞪得比牛眼还大。
　　“什么话？”我还是忍不住了。好奇心害人不浅。
　　南宫伊楚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我永远也不会喜欢那个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云妆的女人。我喜欢的，是那个明明已经闯进别人心里还想要当陌生人，悄悄偷钱还美其名曰分手费，就连发起酒疯都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疯丫头。”
　　“嘿嘿。”我趴在地上傻笑。
　　“她会和我打架打到乌烟瘴气都让我恨不起来，会几次让我气得半死还要心急火燎地满世界找她。”南宫伊楚笑眯眯地告诉我，“她会唱奇怪的歌，会说谁都听不懂的话。她成天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样，其实武功又那么好。”
　　“她真的很疯，而且疯起来不管不顾的，简直好像天下都是她的一样。唉！”南宫伊楚突然叹口气，把头枕在我的后背上，“如果哪天她不见了，恐怕我才是真的要发疯。”
　　“可是她很坏的。”我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用手搂着他的腰。
　　“我喜欢就好。”南宫伊楚很高兴的样子。
　　“真的？”我问。“嗯。”他在点头。
　　“啪”，我的手重重地拍下去，正中南宫伊楚早已经被我打肿的屁股。“啊！”杀猪一样的叫声再次响彻整片树林。
　　“变态！这么暴力的女人，小心被我休了。”南宫伊楚从地上爬起来，冷冷地看着我，眼睛都要喷火了。“真的啊？我好怕怕哦！”我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笑得直不起腰。
　　“你不要不信，我马上去找海宁，告诉她，你已经被我给休了。”南宫伊楚威胁我，“到时候，你求我都没用。怕不怕？”
　　我脸色一变，怔怔地看着南宫伊楚，半晌，默然低头，一脸痛苦地轻唱：“无所谓，谁会爱上谁？无所谓，谁为谁憔悴？”
　　“你，你不要这样，我说着玩的。”南宫伊楚脸色也变了，急急地走过来安慰。可千万别真的疯了！
　　“无所谓，我无所谓，为何痛苦地轮回？”我看着南宫伊楚，两行清泪慢慢地顺着脸颊滑下。“对不起，我，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哭啊。”终于慌了。
　　抬头，静静凝视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突然，我狡黠地一笑，转身，轻功施展开，一溜烟就到了很远的地方。回头，看着完全愣住的南宫伊楚，我用力吼唱出最重要的一句：“我已无所谓。”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南宫伊楚，但至少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如果在现代，我会选择云谦之，但这是古代。我一直是一个现实的人，我总会把一切与利益挂钩。
　　或许，我还是很喜欢云谦之，但一切已经中止了。我的确喜欢云谦之，会永远喜欢下去，但也终究只会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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