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区·怒海狂涛

　　“昆仑”号。
　　这不是堡垒，而是移动的战争神经中枢。人类文明最高统帅部在深海的化身。庞大如山脉的钢铁之躯静静悬浮在太平洋中部万米海沟之上，厚重的复合装甲外壳上布满了狰狞的撞击凹痕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焦黑印记，无声诉说着它所经历的腥风血雨。
　　冰冷的深海探照灯柱偶尔扫过，映出外壳上那枚巨大的、由初升的朝阳与麦穗环绕构成的徽记——人类文明最高联合军事委员会的象征。
　　此刻，“昆仑”号最核心的所在——“盘古”环形战略会议室。冰冷的合金墙壁高达数十米，弧形穹顶投射下模拟自然光的柔和光源，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铁锈、臭氧和未散尽的硝烟混合的冷硬气息。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由某种暗沉的吸光合金铸造，冰冷光滑，映照着上方悬浮的、覆盖了整个会议室中央空域的——全球实时动态海图。
　　猩红与幽蓝的光芒交织、蠕动、碰撞。猩红代表异变体污染与高烈度战区，幽蓝则标志着人类艰难推进的控制区。
　　那50.01%的净化率数字，如同微弱的灯塔，在无边的猩红之海中倔强闪烁。
　　会议桌旁，五十张座椅无声肃立。它们的主人，正陆续踏入这间象征着人类深海战争最高权柄的密室。
　　没有喧嚣，没有寒暄。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合金地板轻微的震颤，以及作战服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都带着一身洗刷不掉的深海寒气与血腥味。他们的作战服样式各异，染着不同海域的矿物痕迹、异变体粘液的墨绿或暗红，甚至带着新鲜的弹痕与撕裂口。面罩早已摘下，露出一张张被深海压力、极端战斗和巨大责任磨砺出的脸庞。
　　坚毅、疲惫、带着未愈的伤疤，眼神却如淬火的刀锋，锐利得能刺穿钢铁。
　　他们是全球各大洋战区海洋作战小组的队长、副队长，以及增援他们的最高统帅部直属纵队指挥官。A区第一组的天敬贞、沙锦、柳开江；A区第二组的队长王振国、副队长吴峰；A区第三组的赵德秀；B区第一组的刘卫国、副队长孙锐；B区第二组的李明宇；C区第一组的王海、副队长陈涛；C区第二组的郑浩；D区第一组的队长马超、副队长韩冰；D区第二组的副队长林雪（队长重伤未愈）；D区第三组的李锐；E区第一组的队长张猛、副队长钱进；E区第二组的陈薇；F区第一组的队长雷战、副队长方晴；F区第二组的副队长高强（队长殉职）……以及他们身后，代表着1921“龙牙”、1949“怒涛”、1956“铁壁”、1966“飓风”、1976“雪原狼”、1978“断刃”以及那支草绿色、磐石般的1438纵队的最高指挥官们。
　　五十人。
　　五十位人类在怒海狂涛中搏杀出的、最精锐的战争指挥官。他们的目光交汇，无声地传递着只有身经百战者才能理解的沉重、默契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凝重。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与血的味道。
　　天敬贞、沙锦、柳开江坐在环形桌靠近中央的位置。
　　天敬贞腰背挺直如标枪，深蓝作战服勾勒出的线条冷硬如铁，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压抑的火焰。
　　沙锦大大咧咧地靠着椅背，崭新的机械右臂随意搭在合金扶手上，指关节处幽蓝的指示灯规律闪烁，他嘴角挂着一丝惯有的、玩世不恭的弧度，但那双桃花眼里跳动的光芒却锐利如鹰隼。
　　柳开江坐在天敬贞身侧，身形略显单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眼神沉静如水，默默观察着场中每一个人，他的存在，仿佛是天敬贞这柄利刃旁最坚韧的刀鞘。
　　沉重的合金大门无声地滑开，最后一丝来自通道的光线被吞没。一个身影，踏着仿佛能压碎地板的步伐，走了进来。
　　董其锋。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色统帅制服，肩章上代表人类文明最高军事指挥权的星辰徽记在穹顶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脸上深刻的纹路如同刀劈斧凿，眼神比深海最黑暗处的寒冰更冷，更沉。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环形会议桌唯一空缺的、位于正对全球海图的主位。
　　他的到来，如同无形的重锤，让本就凝重的空气瞬间冻结至冰点。五十道目光，如同五十柄出鞘的利剑，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董其锋在主位站定，双手撑在冰冷的合金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抬起那双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环形桌旁每一张面孔。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入每个人的眼底，审视着他们的疲惫、他们的伤痕、他们灵魂深处尚未熄灭的战火。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巨大的环形会议室里蔓延。
　　只有悬浮海图上，代表激烈交火的区域偶尔爆发的猩红闪光，映照着下方一张张沉默而刚毅的脸。
　　终于，董其锋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如同经过深海万钧压力淬炼过的金属，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冰冷和穿透灵魂的沉重，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上。
　　“都活着。很好”。
　　四个字，像四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死水潭。
　　“但看看你们，”董其锋猛地抬手，指向悬浮在众人头顶、那片猩红与幽蓝交织蠕动、如同活体伤疤般的全球海图，“看看这上面！50.01%？”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嘲讽，“这他妈不是成绩单！这是阵亡通知书！是用我们兄弟姐妹的骨头渣子、用我们最后一点家底，在怪物嘴里硬抠出来的——血线！”
　　他的手掌猛地拍在合金桌面上！
　　“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在环形空间内炸开！坚硬无比的合金桌面竟被他拍得微微震颤！上方的悬浮海图似乎都受到冲击，猩红的光点剧烈波动了一瞬。
　　“六个月前！就在这里！我告诉你们，颓势，要变一变！”
　　董其锋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带着滚烫的血腥味。
　　“你们做到了！用命填！用钢铁砸！把那该死的数字推过了50%！老子给你们鼓掌！”
　　他猛地鼓起掌来，掌声清脆、有力、却冰冷得如同丧钟。
　　“啪啪啪！”
　　三下。
　　如同三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但是！”董其锋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站直身体，手臂如同战斧般挥向那悬浮的、依旧被大片猩红覆盖的海图，“代价呢？！告诉我！A区第三组，‘铁锤’赵德秀！你的左膀右臂，副队长王刚，是不是被‘火山领主’一口酸液融得连他妈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赵德秀，那位在印度洋火山带血战的硬汉，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颤，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剧烈抽搐，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惨白，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B区第二组！李明宇！”董其锋的目光如刀般刺向另一侧，“你们引以为傲的‘海龙号’突击艇，是不是被那群‘钻冰者’当罐头一样钻开，里面三十七个兄弟，连句遗言都没留下，就冻成了北冰洋的冰雕？！”
　　李明宇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底瞬间涌上的血丝和刻骨的痛楚。
　　“F区第一组！雷战！”董其锋的吼声如同追魂索命的号角，“你的搭档，方晴副队长！那个笑起来像他妈阳光一样的姑娘！是不是为了掩护‘断刃’纵队突围，开着机甲冲进了‘珊瑚吞噬者’的嘴里，用自爆给你们炸开了一条生路？！连他妈一块完整的装甲板都没给老子带回来！”
　　雷战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滚烫的泪水砸在冰冷的合金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还有！1438纵队！‘磐石’第三支队！整整三千人！”董其锋的目光扫过那位身着草绿色军装、面容刚毅如磐石的1438指挥官，“在太平洋东北裂缝，为了给天敬贞的主力钉死撤退通道，硬顶着三头‘深海泰坦’的冲击！打光了所有弹药！用机甲当撞锤！最后……全队殉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三千块最高统帅部压箱底的‘磐石’！就这么……没了！”
　　那位1438的指挥官，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晃了一下。他死死咬着牙，腮帮肌肉绷紧如钢铁，眼眶瞬间赤红，却没有一滴泪流下，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能焚烧一切的悲怆和决绝在眼底翻涌。
　　董其锋如同暴怒的雷霆，将一个个惨烈的名字、一桩桩泣血的牺牲、一艘艘化为残骸的舰艇、一台台粉身碎骨的机甲，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进在座每一个指挥官的灵魂深处！
　　会议室里的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巨大的悲痛、愤怒、不甘如同无形的浪潮，拍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柳开江的脸色更加苍白，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沙锦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彻底消失，机械右臂的指示灯闪烁频率变得紊乱。天敬贞的背脊绷得更直，下颌的线条如同刀锋，只有撑在桌面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色。
　　“痛吗？恨吗？憋屈吗？”董其锋的声音陡然从咆哮转为一种低沉到可怕的、如同地壳摩擦的嘶哑，“老子比你们更痛！更恨！更憋屈！”他猛地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因为每一个名字！每一滴血！每一块废铁！都他妈是从老子心尖子上剜下来的肉！”
　　他再次抬头，指向那悬浮的、依旧猩红刺眼的海图，声音却奇异地带上了一种近乎狂热的铁血意志。
　　“但是！这点痛！这点血！就他妈把你们打趴下了吗？！就让你们觉得这50%就是终点了吗？！”
　　“扯淡！”董其锋的怒吼再次炸响，如同点燃了炸药桶，“这点牺牲算什么？！人类从陆地被赶下海的时候，流的血能把整个太平洋染红！我们他妈现在才到哪儿？！”
　　“看看这海图！”他的手臂如同战旗般挥动，指挥棒凭空出现在手中，尖端闪烁着刺目的红光，狠狠点在海图上那片象征着人类控制区的、虽然艰难却无比坚定的幽蓝光点之上，“这50%！它不是终点！它是我们——用命！用血！用钢铁！在深渊里——生生焊出来的——起跑线！”
　　指挥棒的红光随着他的话语，在幽蓝光点的边缘疯狂勾勒，仿佛在描绘一道无形的、由血肉和意志铸就的壁垒。
　　“从今天起！这50%！就是我们的——绝对防线！”
　　“它不再是一条虚无的数字！它是我们脚下每一寸夺回的海床！是我们头顶每一片净化的海域！是我们身后——所有海上堡垒！所有陆地避难所！所有还喘着气的人类——最后的生命线！”
　　“这道防线！”董其锋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利刃，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它只能向前！只能扩张！只能——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硬！直到把那剩下的50%猩红——给老子彻底碾碎！吞掉！”
　　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熔岩，再次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进所有人的灵魂。
　　“所以！收起你们那点眼泪和鼻涕！把你们的痛！你们的恨！你们的不甘！都给老子——转化成杀意！转化成力量！转化成——推进的动力！”
　　“‘乘风破浪’计划！第一阶段‘逆流’，你们干得不错！”董其锋的声音陡然拔高到顶点，带着一种气吞寰宇的狂热，“现在！老子宣布！即刻进入——第二阶段！”
　　他手中的指挥棒猛地向海图前方那无边的猩红区域刺去，仿佛要将它彻底洞穿：
　　“目标——大踏步前进！”
　　“战略——全球海洋统一战线！正式形成！”
　　“从此刻起！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北冰洋！所有战区！所有作战单位！不分彼此！融为一体！”
　　“你们的通讯链路！你们的火力支援！你们的后勤补给！你们的战术情报！全部打通！共享！同步！”
　　“你们不再是孤军！你们是这张全球海图上——同一个搏动的心脏！同一个挥舞的拳头！”
　　“我要你们像一张巨大的渔网！像一把烧红的烙铁！从四面八方向内挤压！向核心燃烧！用协同！用配合！用超越以往的效率！给老子——把推进速度！翻倍！再翻倍！”
　　狂热的战意如同被点燃的汽油，瞬间席卷了整个“盘古”会议室！五十位指挥官眼中最后一丝悲痛被彻底点燃，转化为熊熊燃烧的、毁灭一切的火焰！他们的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汇聚成一片压抑的风暴！
　　天敬贞绷紧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铁血的笑意。沙锦的机械臂指示灯稳定下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引擎预热。赵铁柱猛地抬起头，眼中只剩下狂暴的战意。雷战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如同淬毒的匕首。1438的指挥官挺直了脊梁，草绿色的军装下，磐石般的意志重新凝聚，更加坚不可摧！
　　董其锋将指挥棒重重顿在桌面上，发出铿锵的金石之音。他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终的、不容置疑的铁血敕令。
　　“现在！都给我——站起来！”
　　“唰——！”五十张合金座椅瞬间后移！五十道染满深海硝烟与血痕的身影，如同五十柄瞬间出鞘的绝世凶刃，带着冲天的杀气与决死的意志，轰然矗立！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人！连空气都为之震颤！
　　董其锋同样站得笔直，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黑色铁塔。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会议室最深处那面巨大的、覆盖了整个墙壁的投影。
　　投影亮起。
　　左侧，是一面巨大的旗帜。底色是深沉厚重的紫金色，象征着人类文明的底蕴与尊严。旗面中央，是蔚蓝色的地球轮廓，被金色的麦穗与银色的齿轮环绕，上方是一本摊开的书籍与一支笔交叉，代表着智慧与传承——人类文明的象征：江山紫金旗。
　　右侧，是另一面同样巨大的旗帜。底色是燃烧般的金红色，如同初升朝阳喷薄的光芒。旗面中央，是一枚简洁却无比沉重的冉冉升起的太阳，太阳两边是两颗金黄色的麦穗，深深刺入黑色的土地，象征着武力与守护——最高统帅部的象征：朝阳冉升旗。
　　两旗并立，紫金与金红交织，文明与武力辉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散发出一种悲壮而神圣的光芒。
　　董其锋缓缓抬起右臂，五指并拢，指尖绷直如刀，庄重地举至齐眉。他的动作缓慢而有力，带着千钧之重。
　　“向——人类文明！向——最高统帅部！”董其锋的声音，不再有咆哮，不再有煽动，只有一种沉淀了无数牺牲与信念的、钢铁般的肃穆与虔诚，。
　　“敬礼——！”
　　“唰——！”
　　五十只手臂，无论带着血肉还是覆盖着冰冷的金属，同时抬起！五十道凌厉的军礼，如同五十柄刺破苍穹的利剑！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锐响！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狂热地、无比虔诚地，聚焦在那两面象征着他们灵魂归属与誓死守护的旗帜之上！
　　董其锋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吸入了人类所有的苦难与希望。他开口，声音低沉而雄浑，如同远古的号角吹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灵魂的震颤，在寂静的环形会议室里，清晰地回荡。
　　“我宣誓——”
　　五十个声音，如同一个人，带着钢铁的意志与滚烫的热血，轰然炸响，汇聚成一股足以掀翻穹顶的洪流。
　　“我宣誓——！！！”
　　“永远效忠于人类文明！永远效忠于全体人民！”
　　“永远效忠于人类文明！永远效忠于全体人民！！”
　　“愿为人类文明的伟大光复伟大事业而斗争终生！愿为全体人民的幸福和安康而牺牲一切！”
　　“愿为人类文明的伟大光复伟大事业而斗争终生！愿为全体人民的幸福和安康而牺牲一切！！”
　　“身可死而冲锋不可停！命可终而斗争不可止！”
　　“身可死而冲锋不可停！命可终而斗争不可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玉可碎而不可毁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玉可碎而不可毁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我们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了人民的幸福和安康毫不犹豫的奉献出我们的一切！”
　　“我们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了人民的幸福和安康毫不犹豫的奉献出我们的一切！！”
　　“终将光复的人类文明万岁！伟大不倒的全体人民万岁！”
　　“终将光复的人类文明万岁！伟大不倒的全体人民万岁！！！”
　　誓言在冰冷的金属空间里激荡、碰撞、回响！每一个字都如同燃烧的陨石，砸进宣誓者的灵魂深处，点燃那早已融入血脉的信仰之火！
　　天敬贞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沙锦的机械臂随着誓言发出低沉的共鸣嗡鸣，柳开江眼中含着热泪，声音却无比坚定。赵铁柱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雷战的声音带着复仇的嘶哑，陈薇的宣誓声清脆而决绝。1438的指挥官，每一个字都如同磐石落地，带着草绿色军装特有的、山岳般的沉重与不可动摇！
　　董其锋举着军礼，清晰地念着每一个字。恍惚间，他仿佛穿越了时光，看到了那个站在新兵营简陋操场上、对着褪色的军旗、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同样誓言的青涩少年。
　　那时的阳光刺眼，那时的胸膛滚烫，那时的梦想……就是守护身后的一切。
　　时光荏苒，军旗换了模样，少年变成了统帅，战场从陆地移到了深海，但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那份滚烫的誓言，从未改变。
　　“……万岁！！！”
　　“……万岁！！！”
　　最后的余音在穹顶下久久回荡，如同战鼓的余韵。
　　礼毕。
　　手臂放下。
　　环形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五十道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以及悬浮海图上代表全球各大战区依旧闪烁的、永不熄灭的交火信号。
　　无需再多言。
　　董其锋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这五十张代表着人类深海战争最核心力量的脸庞，那眼神如同在检阅一支即将投入最终决战的钢铁洪流。
　　“散会”。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恢复了冰冷的金属质感，却比任何煽动都更有力量。
　　无声的指令在空气中传递。五十位指挥官，如同接到命令的精密机器，沉默而迅捷地转身，走向那扇沉重的合金大门。没有交谈，没有停留，只有作战服摩擦的沙沙声和坚定离去的背影。
　　每一个人都知道，走出这扇门，他们背负的将是整个文明的防线。他们之间，从此刻起，将不再有距离。
　　柳开江跟在沉默的天敬贞身后，在即将踏出大门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巨大的环形会议室中央，那悬浮的全球海图依旧无声地运转着，猩红与幽蓝的光芒在董其锋孤身矗立的黑色身影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他像一尊镇守深渊入口的黑色神祇，又像一块焊死在人类防线最前沿的——冰冷铁壁。
　　大门在身后沉重闭合，隔绝了内外的光线。
　　而在“昆仑”号无形的指挥网络深处，就在会议结束的瞬间，五十道全新的、带宽惊人、优先级至高的加密通讯链路，如同五十条坚韧的神经束，在全球海洋战线上——瞬间点亮！贯通！
　　无形的防线，在深海之上，在人类最精锐的意志之间——悍然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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