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耳机里听什么

　　顾承宴的身影越来越远，但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乌龙茶香却仿佛有了生命，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江岫白的鼻尖。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感觉刚刚对方碰到他的手背皮肤，还残留着一阵微麻的灼热感，像是被秋日稀薄的静电轻轻吻过。

　　时间的流逝，在满怀心事时总是显得格外迅疾，又好像格外缓慢。

　　仿佛只是趴在课桌上小息了片刻，再抬头，日历便已翻过了一页。校运会迎来了最后一日，也是气氛最浓烈的比赛日。

　　秋天的天空是一种被雨水彻底洗涤过的、近乎透明的湛蓝，几缕薄云像随手撕扯的棉絮，漫不经心地悬挂在天际。

　　阳光变得温和醇厚，褪去了夏日的酷烈，像融化的蜜糖，均匀地涂抹在已经泛黄的梧桐叶上，在红色的塑胶跑道和绿茵场间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

　　微风拂过，带着植物种子和泥土的干燥气息，与广播里此起彼伏的呐喊、各个角落传来的欢笑声混合在一起，酿造出属于校园的、蓬勃而纯粹的青春氛围。

　　江岫白别着那枚志愿者徽章，正被好友们围在休息区旁边的树荫下打闹。

　　“江岫白同志！”谢淮瑾从后面勾住江岫白的脖子，笑着打趣，“老实交代，顾学长到底说了什么金玉良言，让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盯着矿泉水傻笑发呆！”

　　“我，我哪有！”江岫白脸颊瞬间爆红，手肘向后顶去，试图摆脱这个人形挂件，却被谢淮瑾灵活躲开，反而箍得更紧。

　　“哎呀，昨天下午分完水回来看到某人对着个矿泉水傻笑，说不清楚那一刻心里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家的孩子突然变傻了吧。”田恬闻言加入战局，故意一脸深沉地摇摇头。

　　江岫白红着脸装傻，看了看四周特别生硬地转移话题：“诶，林涛呢？又跑去哪里拍照了？”

　　“噗——咳咳，”谢淮瑾喝了口水还没咽下去，听到江岫白这话被呛到了，“江江，咳咳咳，你这话题转得，咳咳……”

　　江岫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睛里却写着拜托拜托放过我吧。

　　田恬笑着拍了拍谢淮瑾的背给他顺气，两个人很默契地如江岫白的愿转移话题：“我刚刚还有看到他来着，在拍那边的赛场，这会不知道又跑哪去了。”

　　田恬翻了个白眼：“背了个相机给他神气坏了。”

　　江岫白笑了笑，害怕话题又要扯到他身上，想了想开口：“我们班的比赛是不是要开始了，林涛说不定在我们班那边拍照了，我们也去给他们加油吧！”

　　“对哦！”田恬整理了一下头发，脸色露出恍然的表情，“差点把正事忘了，周澜的铅球比赛！我们赶紧去看看，他可一直念叨我们所有人都要去给他加油！”

　　谢淮瑾懒洋洋伸了个腰，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走吧走吧。”他顺手揽过江岫白的肩膀，“顺便让我们江江也感受一下真正的Alpha力量，别整天……”他话还没说话，就被江岫白举起的拳头逗笑了。

　　江岫白脸和耳根还是红的，但却没有表情，这样红着脸面无表情地举起拳头，简直是……可爱炸了。

　　“看比赛就看比赛，哪那么多话！小心我揍你哦！”

　　谢淮瑾笑意更深，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江江你这小身板，还会揍人呢？”田恬发出质疑。

　　江岫白不服：“小身板大力量懂不懂！我之前可是把人揍到满地找牙的！”

　　眼神里没有一点对打架斗殴的反省，只有曾经把人揍到满地找牙的得意。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朝着铅球比赛场地走去，秋日的阳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细长。

　　铅球赛场围了不少人，充斥着器械落地的闷响和观众的惊呼喝彩。田恬拉着江岫白和谢淮瑾挤进人群，朝场内正在做热身运动的周澜挥手。

　　“周澜！加油！”

　　田恬把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朝周澜喊，周澜闻声偏过头，挑了挑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张扬，他歪嘴一笑，并拢的双指从额角潇洒划出，动作随意又带着几分痞气。

　　周澜不愧是众望所归的体委，第一次就投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测量员报出的成绩是高一组第三名，班级的同学立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周澜一下场，立刻就被大家围住，递水擦汗。江岫白看着这一幕，嘴角也不自觉扬起，这种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呐喊、彼此支撑的集体荣誉感，是他之前从未感受到的。

　　也正是他们为自己班级比赛画上完美句号，打算观看后续高二高三组比赛的时候，那个意想不到，后来被广为传颂的意外发生了。

　　不知是否因为沾上顾承宴的东西都让江岫白格外关注。当广播念到高三（1）班的时候，肉眼可见江岫白都专注了几分，即使顾承宴根本就不上场。

　　江岫白眼睛往四周看了看，试图在附近找到在同班同学加油的顾承宴。但命运不会一直眷顾他，江岫白在心里想着，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把目光放在即将开始的比赛上。

　　1班上场的同学是身材比一般选手更加敦实的王磊，他第一次试投成绩不错，第二次试投成绩又往前蹿了一截，稳稳锁定了亚军的位置。

　　成功的喜悦瞬间淹没了他，在看到班级同学围上来时，王磊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冲昏了头脑，电影里抱得“美人归”的经典画面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小鸣！”他激动地喊了一声他旁边身材比较清减的男生，在周围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弯腰发力，试图模仿那个浪漫的旋转镜头。

　　江岫白看着这一幕，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悲剧发生了。

　　只见他抱着尖叫的陆鸣，踉跄地转了小半圈，然后在一阵惊恐的“哇呀”声中，重心彻底丢失……

　　“砰！”

　　“哎哟！”

　　两人摔做一团。关键时刻，王磊潜意识里的绅士风度发挥了作用，给陆鸣当了肉垫，却在混乱中左脚脚踝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王磊抱着自己迅速肿起来的脚踝，疼得呲牙咧嘴。陆鸣站起来后一脸嫌弃：“要不是命大真的没法跟王磊做同桌。”

　　人群却因为陆鸣这句话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王磊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但想到之前还发生过不少类似的事情，还是理亏地闭上了嘴巴，抓了抓头发，朝陆鸣扬起了一个欠揍的笑。

　　“……”

　　江岫白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就是帅不过三秒吗？”

　　谢淮瑾一边笑一边摇头：“以后每次校运会我都会记得王磊同学的，真是一条好汉。”

　　江岫白原本止住的笑声因为谢淮瑾的话语又笑了起来，田恬已经拿出手机飞快地在班级群里进行实时播报了。

　　直到王磊被搀扶着离开时，周围的讨论声和笑声还未平息，就在这时，广播里传来了略显焦急的通告：“……紧急通知，原定于三十分钟后开始的高三年级男子篮球赛，因高三（1）班一名队员临时伤病，需进行人员调整，高三组比赛时间与高二组比赛时间调换，请高二组要上场的比赛人员到篮球场热身。”

　　“啊？人员受伤，”江岫白最先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该不会就是王磊吧？”

　　他话音刚落，消息灵通的田恬已经从班级群里得到了确认：“没错！就是王磊！他这脚崴得不是时候啊，他们班篮球赛缺中锋了！”

　　江岫白将目光投向高三（1）班所在的休息区，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淮瑾和田恬对视一眼，对上了对方意味深长的表情。谢淮瑾挑了挑眉，拉着江岫白往篮球场方向去。

　　“江江，走！我们也去凑热闹！”

　　果然，在篮球场的休息区，几个班委正围着一个身影焦急地比划着。而被围在中间的，赫然是江岫白心心念念的顾承宴。

　　顾承宴微微蹙眉，听着旁边同学语速飞快地说明情况，目光偶尔瞥向不远处临时医疗点。

　　江岫白的目光随着顾承宴看过去，只见王磊挠着头傻笑，刚刚被他抱起来的陆鸣正蹲着一脸嫌弃地给他敷冰袋。

　　顾承宴脸上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无奈，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班委又急切地补充了几句，大概是强调比赛的急切。

　　顾承宴点了点头，旁边的人立刻递上了一件红色的球服，顾承宴利落地脱下了身上的校服，几下把那件球服换上。

　　“哇哦！顾神要顶上了。”谢淮瑾看了江岫白一眼，吹了声口哨。

　　田恬兴奋地晃了晃江岫白的手臂：“江江！又可以看到顾学长打球了！”

　　江岫白按捺着心里的激动没有出声，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个身影。看着顾承宴活动了手腕和脚踝，神色平静地走向球场开始热身。

　　简单的跑篮、投篮、动作流畅而舒展，阳光下的侧脸轮廓分明。江岫白的心跳随着对方每一个起跳、每一次手腕轻压的动作不受控制的悄然加速。

　　“江江！”田恬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江岫白猛然回神，“怎么看呆了，我们赶紧去占位呀！”

　　江岫白还没反应过来，谢淮瑾轻笑了一声，推着江岫白往球场走：“叫你好几句了，我们先去占位，等下看个够，啊？”

　　江岫白又闹了个大红脸，嘟喃着说了句就是走神了，但这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不信，讪讪闭上了嘴。

　　江岫白回头看了一眼刚刚顾承宴待过的休息区，嘴角扬起了一个很浅的弧度。

　　老天还是比较眷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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