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名赶来

　　“来啦来啦！”
　　孔博立提着一个盒子，旁边的路天旭拎了箱啤酒。

　　“十二瓶怎么够我们几个喝。”

　　“哇，这是什么呀？”季扬笑嘻嘻地瞅了眼寿星，明知故问，“是给我的吗？”边说边装模做样地要去打开盒子。

　　“去去去，别发酒疯，电灯泡要不要。”
　　“老子没喝醉孔博立！”

　　贺北意盘腿坐好，解开蛋糕盒顶的丝绸，“这是你们订的？”

　　“对啊，是你亲爱的室友们，不然你还想是谁。”孔博立摩挲双手，一副准备开吃的模样。

　　换做平时，贺北意估计只会给他一个白眼，不过现在由于酒精作用，一些话听着偏不是那么回事。

　　“啧，你再说一遍。”抡了下并不存在的袖子，贺北意作势唬人。

　　“哎！干什么哎！你看你急啥呀，你又开始急！”

　　麻溜地从草地上跪起来，孔博立躲到路天旭身后，贺北意抓着一块炸鸡站起来，非要塞到他的嘴里。两人就绕着另外几人，玩起了非友好版的老鹰捉小鸡。

　　“你们管不管？！”孔博立边跑边哀嚎，跑到一个人身后就疯狂按对方的肩膀，“小路你不救我？！”

　　路天旭摊开手，表示自己根本管不了。孔博立又绕到陈逸周身后，晃悠了两下袖子，“逸哥你得管吧，我发现小贺就听你的艾玛放开我！”

　　“今天这鸡你必须给我吃。”贺北意用胳膊夹住他的脖子，用手去掰下巴，“张嘴！”

　　笑声在夏夜的微风中散开，刚刚的话还历历在目。陈逸周放下冰凉的啤酒，伸手握住贺北意拿炸鸡的那只手。

　　“吃蛋糕吗？”

　　手腕处传来微凉的体感，但很快又被暖意覆盖，贺北意动作一下顿住，他低头去看陈逸周。

　　对方仰着头，眼底像是有星星稀疏地在闪烁。陈逸周松开他，贺北意还能感觉到残留在手上的些许水珠，顺着手臂滑落。

　　坐回原位，贺北意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丝微醺的暖意。

　　吃过蛋糕，几人又开始玩游戏喝酒，到十点时，广播突然响起，熟悉的旋律流淌进耳畔，是贺北意常听的那首英文歌。

　　他跟着小声哼唱，虽然声音有些跑调。

　　“这俩怎么回事？”路天旭看了眼时间，有些担心，“不会掉厕所了吧，我去看看。”

　　贺北意点了点头，塞了几张纸给他，“应该在吐。”

　　十分钟前孔博立和季扬说要去上厕所，于是两人搀扶着对方晃晃悠悠地走去洗手间那边，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林阳趁着快递站还没关门去拿快递，现在路天旭一走，就只剩他俩。

　　喝适量的酒确实能使人开心放松，贺北意闭上眼睛抬起头，任由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夏天的气息。

　　“这个。”

　　他睁开眼，看向陈逸周手里的小盒子，“什么？”

　　接过打开，里面放置着一块白色运动型智能手表。表盘呈圆润的矩形，触感冰凉光滑，整体设计简约而精致，并且和他的手机为一个品牌，是今年最新款。

　　呆愣片刻，贺北意抬起眼，“不是说不用送礼物的么。”

　　“那天在网上看到，感觉很适合你，就买了。”他说的很随意，仿佛真的只是偶然看见顺手买的。

　　在周围嘈杂的音乐和欢笑声中，陈逸周的声音像是具有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的心跳。

　　“又长大一岁。”
　　“生日快乐。”

　　虽然之前也与陈逸周对视过，但从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让贺北意慌乱。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手里的黑色丝绒盒子因攥得过于用力而被“咔哒”一声关上。

　　几秒后，贺北意轻轻别过头，说了句谢谢。

　　“呕呕……呕……”

　　厕所间里，孔博立和季扬弯着腰趴在洗漱台上，路天旭站在身后为两人拍背，“又菜又爱喝说的就是你俩。”

　　把胃里的炸鸡啤酒吐了个干净，两人又接水漱口，顺便洗了把脸。

　　“走吧走吧，扶朕回去。”

　　“要回去吗？”路天旭退几步朝操场那边望了眼，随即折返回来，按住他们的肩。

　　“再吐会吧。”

　　孔博立：“？”
　　季扬：“？”

　　等人都到齐后，大家商量着收拾准备回宿舍，路天旭提起垃圾，林阳正打算去扶那两个醉鬼。

　　“我来！”贺北意把啤酒箱往他手里一塞，迅速从地上捞起两人，将两只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架，便搂住他们的肩往前走。

　　一气呵成。

　　怀里抱着两个啤酒箱，林阳有些懵地去看陈逸周，“你们……”

　　将贺北意的动作尽收眼底，陈逸周眸色黯了黯，没说话。

　　从操场到宿舍，贺北意头也没回，陈逸周盯着那个毛茸茸的后脑勺，陷入沉思。

　　反复思考自己今晚上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

　　这些天来他和贺北意走得越来越近，可越近就越危险。在贺北意那里产生的克制与忐忑，恍若间也成为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

　　暑期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与父母商量好后，贺北意打算留在北城实习，考试前他已经找好了实习公司，是国内相当不错的互联网公司。再加上前辈愿意带他，部门气氛也很好，贺北意这些天工作得还算顺利。

　　公司离学校不算太远，坐半个小时的地铁回到宿舍，也才七点多。宿舍里只有他一人，吃完晚饭，贺北意经常会去图书馆呆到十点多再回来，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下午六点正是晚高峰时期，地铁内人潮涌动，车厢内连站立的空隙都显得奢侈。出了地铁口，周围有不少热气腾腾的小摊，贺北意买了两杯茉莉冰豆浆，结完账边走边给林季闻通话。

　　“还没呢，才下班……知道了一会就去吃饭……”

　　从地铁口到学校这段距离，有一家非常好吃的糖葫芦店，除了A大的学生，平时也会有很多上班族排队来买。

　　“嗯，还有一个朋友也在实习，我一会就去找他……”挂完电话，贺北意从老板娘手里接过被糯米纸包裹的两串糖葫芦，转身朝学校那边走去。

　　绕过理科楼和气象台，就到了数据分析联合实验室，贺北意掂了掂肩上的书包，往那颗苦楝树下走。

　　陈逸周正站在树下打电话，夕阳穿过树影，柔和地洒在他身上。贺北意有些恍惚，仿佛记忆里这样的场景自己已经见过许多次。

　　挂完电话，陈逸周抬脚走向这边。

　　“今天这么早？”贺北意拿出豆浆，又把那串草莓糖葫芦递过去，自己则开始吃青提的。

　　外表的麦芽糖层又脆又薄，也不黏牙，伴随着入口即化的糖衣，还有新鲜爆汁的青提果肉，一口一个十分满足。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陈逸周戳开豆浆盖子递给他，“今天只需要文献调研，事情完成可以先走。”

　　“嗷，”贺北意咬着吸管，若有所思，“那明天周末，你是不是要去咖啡店？”

　　“嗯。下班后就没什么事了。”陈逸周打开手机，在导航上查看路线。

　　“咖啡店光线好，环境比较放松，单个隔间很安静，适量的咖啡还可以提高注意力和专注力。如果想放松，还有专人进行陪聊。”

　　“？”
　　贺北意偏头，就看见陈逸周指了指自己。

　　“如果你要来咖啡店学习的话。”

　　敢情在这推销自己呢。

　　贺北意憋着笑，尽量压下嘴角，“这番话听得有点心动。”说着还把胳膊往对方肩上一靠，用手来回摸自己下巴，一副有待考证的模样。

　　“那我考虑……”

　　调侃的话一下收住，路灯的光打在身上，两人的影子拉长交错。

　　原本轻松的氛围逐渐变得微妙而紧绷。
　　距离太近了。

　　近得他能清晰看见男生眼睑下浓密的睫毛，陈逸周的眼睛，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再到嘴唇。

　　陈逸周的嘴唇线条柔和，唇色是淡淡的粉。他上次就发现了，甚至还产生一些荒谬的想法。

　　触感应该很软，是不是还带着点温热的温度……

　　尼玛，这令人糟糕的想法。

　　“你上次在操场……”

　　56号公交车闪着白光从远处开来，贺北意收起脑袋里的废料，一步跑下站台，“车来了。”

　　看着那着急忙慌的身影，陈逸周在心底叹了口气，上车后两人并排坐着，默契地谁也没再问。

　　下车后穿过一条小巷，就到了北城最繁华的夜市。街道两旁霓虹招牌闪烁不停，空气中各种香气弥漫，人群摩肩接踵，脚步悠闲。

　　夜市距离学校有七八公里，贺北意这还是第一次来，人们坐在简陋的塑料凳上，手里捧着各种小吃。

　　“要吃什么？”陈逸周走在他旁边，时不时轻拉他一下。

　　“什么都想吃，我要饿死了。”贺北意眼里放着光，根本没注意擦肩而过的油碗。

　　越过两家摊贩，陈逸周买了份口蘑酿虾滑，又让老板拿两个金丝牛肉饼。

　　“等下，”贺北意咽下虾滑，扫码付钱，“一个就好。”

　　退出扫码，陈逸周接过递来的牛肉饼，偏头看他，“你不吃吗？”

　　“你先吃，给我留一半就行，我没有洁癖。”

　　戳起一个蘑菇，贺北意吹了吹，递到他嘴边，继续说：“我们每样东西都买一份，这样就能尝到很多小吃，不然肚子一会就饱了。”

　　陈逸周勾唇笑了笑，没有拿过竹签，就着贺北意递来的蘑菇虾滑张嘴吃掉。

　　“原来可以这样。”
　　“真聪明。”

　　不过最后他还是隔着塑料袋把饼分成两半，留给贺北意肉多的那部分。

　　夜市除了小吃，还有一些关在笼子里的小猫小狗，摊主不停吆喝着，周围陆续有人来看。

　　小点的狗两三只被关在一起，大点的则是单独一个笼子，可供活动的空间并不多。贺北意俯下身看，并没有上手摸。

　　“喜欢可以拿出来看看，我们这价格很便宜的。”老板笑嘻嘻地扫了眼两人。

　　“不用了，我们不买，随便看看。”

　　老板哦了声，转头去招呼别的客人。

　　“我听说夜市上的狗狗和猫存活率很低。”贺北意盯着一只熟睡的柴犬看。

　　陈逸周递给他最后一颗虾滑，“嗯，有很多来自地下繁殖场，或者就是无序繁殖，很容易携带疾病。”

　　“幼崽也没有接种疫苗，感染概率很大。”

　　贺北意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

　　“你喜欢狗还是猫？”陈逸周换了个话题。
　　“都喜欢。”贺北意说，“我家里有只两岁的猫，叫肥波，我起的名字。”

　　“好听。”

　　继续寻觅食物，贺北意边走边说：“如果之后工作稳定下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想养一只萨摩耶。”

　　“嗯，但是掉毛比较严重。”

　　“而且还很容易脏。”贺北意停在铁板豆腐摊前，让老板做一份，随即又想到什么，“你觉得柯基怎么样？”

　　“腿短，很可爱。”

　　两人就这么讨论着，期间陈逸周又买了章鱼烧、炒年糕和香酥鸭。买完后，两人坐在公共用餐区吃了起来。

　　“对了，你怎么选择在研究院实习？”贺北意嘴里冒着热气，随口问。

　　“刚开始问过辅导员，研究院暑期本就有招人的意向，考试前和导师见了一面。除了有导师带，也能使用校内的资源，试错成本也很低。”

　　贺北意抬起头，用纸擦了下嘴，“你要读研吗？”

　　递给他一块香酥鸭，陈逸周目光顿了顿，收回手，“还没想好。”

　　“不着急，我觉得不论哪条路，你都能走得很好。”贺北意笑着说。

　　没有多余的夸奖和鼓励，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陈逸周喉结上下滚动了瞬，偏过头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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