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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坊(四)
佛家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凡有所相,皆为虚妄。”
道教亦言:“复守其母,牝常以静胜牡。”
“那你是如何看待这些说法的呢?”阮凝寒依偎在苏若曦的怀中,微微抬头,轻声问道。
“君子处世,当以德养身。女色如毒,不可沉溺其中。”苏若曦回答道。
“那你如今是在做什么呢?”阮凝寒手中轻轻把玩着苏若曦的秀发,抬眸望向她。
“我本就是女子,并非君子。”苏若曦顺着阮凝寒的眸光,一路吻到朱唇,才肯放开她。
阮凝寒的眼神中似有对苏若曦的不满在控诉,可那微微红肿的朱唇轻启,最终却又把声音咽了回去,根本不敢有半分抱怨。
苏若曦只觉得阮凝寒这般受了欺负的模样极为动人,又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摩挲她的嘴角。
然而这一回,阮凝寒已有了防备,一个闪身便逃离了她的“魔掌”,以化凡为由,匆匆离去。
阮凝寒自出来之后,心中百无聊赖,便在凡尘世间四处游走闲逛。兜兜转转,最终被一位算卦先生吸引了视线。只见那算卦先生的摊位前可谓人山人海,往来求卦之人络绎不绝。
“真能算得这般准吗?”阮凝寒轻声低语道。
没成想,这喃喃自语还是被身旁的一位男子听到了。男子将她拉到一旁,附耳说道:“姑娘可要慎言。这位先生名叫云雀子,是这方圆十里之内最为出名的卦师,他术法通玄,所算之事从无差错。”
“兄台不必如此夸赞于我。这卜卦之事,本就是踏天机、窥命途,信则灵,不信则泯。”那位被称作云雀子的卦师见阮凝寒对他的占卜之术心存质疑,却并不气恼。
“受教了。”阮凝寒为自己先前质疑云雀子而赔礼道歉。
“姑娘可是要算上一卦?”云雀子的目光投向阮凝寒,轻声问道。
已经有过一回受骗经历的阮凝寒,此时对占卜之术极为鄙夷。
云雀子唤住她,说道:“我占卜看的是机缘,并非只贪图金银这般身外之物。”
云雀子话才落音,却发现眼前早已没了阮凝寒的踪迹,他正自疑惑间,阮凝寒从他身旁冒了出来:“还请先生为我算上一卦。”
阮凝寒变脸如此之快,这让云雀子很是无奈,他只好说道:“今日你我相遇,便是有缘,我为你免费算一卦。”
语竟,云雀子将几枚铜钱抛向空中,待铜钱落地静止后,他看着卦象,面色变得十分凝重。
“先生,这卦象是什么意思呢?”阮凝寒见云雀子神色严肃,忍不住开口问道。
云雀子抬眸望向她,踌躇良久才缓缓开口:“乾卦有‘无妄,往吉’之象,这表明姑娘所期望的事情很快就能达成。但姤卦的六二爻却显示,姑娘将会面临桃花劫。”
“什么劫?”阮凝寒觉得匪夷所思,追问道。
“桃花劫。”云雀子回答。
“我一个女子,哪里来的桃花劫?”阮凝寒此时更加认定他是江湖骗子,不再理会,转身便走。
云雀子在她身后紧紧追着,路过一间酒楼时,淡淡的胭脂味幽幽飘来,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子将阮凝寒从云雀子身旁拉了过来。那女子丹唇轻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姑娘,可要入内坐坐?”
“你又是谁?”阮凝寒把衣角从那女子手中抽出来,问道。
“她是极乐坊的坊主舞云袖。那地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劝你莫要随她去。”云雀子说道。
“云雀子,你这神棍,莫要在此胡言乱语!你欠本坊主的钱,究竟何时归还?”舞云袖柳眉倒竖,对着云雀子就破口大骂起来。
“那个,老夫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先行告退,小友你多多保重。”云雀子脚下似生清风,刹那间便消失得没了踪影。
云雀子离去之后,舞云袖的目光落在了阮凝寒身上,神色又变回了之前那般模样,轻声道:“姑娘,不妨到我极乐坊里小坐片刻。”
“我……我能否拒绝?”阮凝寒不敢正视她的目光,低语道。
“不能。”舞云袖不由分说地拉起阮凝寒,向着极乐坊折返而去。
阮凝寒就这么被舞云袖一路拽到了极乐坊。瞧那极乐坊,店铺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门口牌匾下方还题着诗文:“水榭楼台,一掷千金,莫将春宵付苦寒;绫罗绸缎,花舞云袖,谁言人间无极乐?”
“坊主,这位姑娘是何人?”一位身着黄衣的女子开口问道。
“阮凝寒。”阮凝寒答道。
“这四位,便是我极乐坊的琴棋书画中的琴兰。”舞云袖向阮凝寒介绍着。
“何谓琴棋书画?”阮凝寒疑惑地问道。
“姐妹们,都出来吧。”随着舞云袖的一声呼唤,楼上又走出三位容貌丝毫不比琴兰逊色的女子。
“她名唤琴兰,在极乐坊里,弹琴的技艺是最好的。其余这三位分别是棋芷、书容和画烟,就像她们的名字一样,在棋艺、书法和绘画方面,都有着不凡的造诣。”舞云袖向阮凝寒解释道。
“不知姑娘想要与我们四人中的哪一位共度良辰呢?”琴兰相较其余三女而言,显得更为热情奔放。
“共度良宵?不,不,你们误会了。”阮凝寒赶忙解释道。
“误会?若不是为了寻欢作乐,姑娘又为何来此?”琴兰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朱唇轻启,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耳畔,微微发痒。
“我说我只是来用膳的,你们信吗?”阮凝寒轻轻将手从琴兰手中抽出,身形一闪便躲到一旁。
“哈哈。”琴兰抬手掩面,轻声浅笑,“姑娘着实有趣,既说是来用膳的,那便有请了。”
琴兰侧身让开道路,邀请阮凝寒入内。阮凝寒紧紧跟在舞云袖身后,半步也不敢落下。其余几名女子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又酥又媚,好可怕。
“姑娘,还请入座。”舞云袖引着阮凝寒进入雅间后,便差遣琴兰几人去筹备酒宴。不多会儿,一道道珍馐美馔便被端上桌来。
“此菜肴名为兰因絮果,酒称忘忧,姑娘可得仔细品味。”舞云袖说完,便退出了房间。
阮凝寒细细地品尝完酒菜之后,并未发觉有任何特别之处。当她想要迈出屋门的时候,忽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就昏睡了过去。
“姑娘,醒醒。”阮凝寒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到了琴兰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果真是琴兰坐在床榻之上,身后还跟着其余三女。
“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阮凝寒满脸疑惑地问道。
“姑娘可是嗔怪我等来此打扰了你的好梦?”琴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不知诸位到此,所为何事?”阮凝寒轻声问道。
“自是想请姑娘见识一下真正的兰因絮果。”琴兰说完,便从身后拿出七弦琴,弹奏起来。
棋芷、书容和画烟三个女子也纷纷开始摆放棋盘,铺陈笔墨。
伴随着四女的琴声、棋盘与笔墨相互交织,阮凝寒只感眼前的一切仿若虚幻,此间非此间,此世非此世。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是上官昭容的《彩书怨》,只见道道红绸不知从何处飘然而出,舞云袖,轻移莲步,在空中婀娜起舞。
一舞毕,琴声止,书画容烟,执方圆成无相,唤世人梦南柯。
舞云袖将指尖轻轻搭在阮凝寒的下颚处,娇艳的红唇朝着她的嘴角缓缓凑近。
“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
道家清心咒忽然响起,阮凝寒的神色瞬间变得清明起来,环顾四周,竟然只余她二人,琴兰四女早已不见踪影。
舞云袖那高深莫测的幻术让阮凝寒一阵后怕,将她一把推开,赶忙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是谁?竟敢坏我好事!”舞云袖回首,一道凌厉的术法朝着那声音的源头呼啸而去。
只见那人仿若踏着天边的亮光翩然而来,只是轻轻抬手,便将舞云袖的攻势轻易化解。
而此时,阮凝寒也看清了来人,正是那个被称作江湖骗子的云雀子。
“云袖,莫要继续执迷不悟了。”云雀子足尖轻轻一点,身形便落于她二人之间,口中说道。
“臭道士,当年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舞云袖双手间灵力迅速汇聚,再次朝着云雀子攻去。
“真没想到,这云雀子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此时没了舞云袖的纠缠,阮凝寒拿起桌案上的果盘,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起戏来。
那云雀子的术法着实是玄妙无比,不过片刻,就将舞云袖打回了原形。原来是一只九尾白狐,怪不得能迷惑他人心智。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阮凝寒缓缓走到云雀子身前,毕恭毕敬地拜了下去。
“小友无需这般客气,即便今日我未曾出手,想必小友也不会被她的幻术所迷惑,只是她与我之间有些渊源,我必须将她带走。”云雀子回应道。
“前辈请便。”阮凝寒往旁边退了一步,给云雀子让出了道路。
云雀子对着一旁的阮凝寒说道:“所谓化凡,其实就是修出独属于自己的意境。有的人执着于痴念,有的人受困于情思,可在天劫面前,所有生灵都不过是蝼蚁,修为才是自身的根基所在,千万不可本末倒置,过于依赖身外之物。”
“晚辈冒昧,敢问前辈所修的是何种意境?”阮凝寒恭敬地问道。
“是情。”云雀子将自己的意境释放开来,阮凝寒隐隐窥探到,在他的意境之中有亲朋好友、授业恩师,甚至还有舞云袖的身影。
等到阮凝寒从云雀子的意境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云雀子已经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不知前辈此行何去?”阮凝寒朝着云雀子离去的方向大声问道。
“揽云袖,踏霜尘,千秋万古,不负韶华。”
“情之一字何解?我的意境又为何?”
自修行以来,踏阴宅、觅青城、镜花水月、大梦成空。
阮凝寒回首前尘,一片朦胧,不过转瞬之间又清醒过来。
“天地为乾坤,日月为阴阳,若执五行八卦,须超脱凡尘,凌驾诸天,将意境化为虚无,如此方能掌生死,窥天机,踏命途。所以,我的意境便是‘芜’。”
就在阮凝寒参悟出自己的意境后,九天之上的劫雷开始聚集,直面她而来。
当阮凝寒正欲准备渡劫之时,却见那劫雷突然消散,周围天地间的灵气刹那间朝着她的体内涌入,在经脉之中流转,最后汇聚于丹田之处,破境化神初期。
虽然不清楚劫雷为何会消散,但当下最要紧的是与苏若曦会合,至于其他的事情,等之后再做思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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