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鬼怎么一问三不知啊

　　操作间顿时一片唏嘘，细听还夹杂着两声吗喽叫。

　　眼看事情将要朝着诡异的方向一去不复返，萧烬羽及时出声悬崖勒马：“我来是想找你姐姐做具人偶。”

　　舒灵闻言抬手一压，周围的人偶顿时静止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啦，这下他们听不到了，”银饰叮当作响，她坐到工作台前抽了张A4纸，问萧烬羽：“她这两天太忙了，我做也是一样的，有什么要求吗？”

　　“可供灵魂使用的等身人偶，五感正常，现代的，最好看起来与常人别无二致，能融入社会这种。”萧烬羽回答。

　　“这种的啊……”有那么一瞬间舒灵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下一秒又回到轻松状态，“我大概懂了，那要久一点，约莫一个小时这样子，你没别的事吧？可以先上楼喝杯咖啡消磨时间。”

　　一个小时也挺快的，萧烬羽疑惑：“我以为你们做一具偶最快也得个三四天。”

　　“平常的人偶是这样，毕竟要手工雕琢，上色抛光嘛，程序比较复杂，短则三四天，长则三四个月，甚至三四年都是有可能的。”

　　林洄之歪头好奇的问：“为什么差这么多，能细说吗？”

　　“当然可以。”舒灵转着笔缓缓解释：“耗时三四天的通常是无生命人偶，跟傀儡没什么区别，我们可以操纵以探查地形、打探消息，这种对材质、偶师手法的要求都不算太高，能雕出人形就行。”
　　“还有一种手工偶，”她搁下笔，指了指旁边静立在一旁的持扇蓝衣少年，“比如幽言，他是精心设计过的，以兰为核心意象，用材都是最高标准。”
　　“这种偶就需要磨，没个三四个月出不来，相应的，造出来也有灵性，能开光获得自我意识，给灵师打辅助。”

　　“哦，”林洄之接着问：“那幽言旁边这位……腰间挂着根竹状玉笛的少年是以‘竹’为核心意象吗？”

　　“对，他叫青琅。”

　　“梅兰竹菊……”林洄之念叨，“那是不是还有梅和菊？”

　　舒灵点点头，“凌寒已经做好了，不过还没开光，要等腊月了。菊还在起步阶段。”

　　萧烬羽：“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我只是失了忆又不是失了智，”林洄之撇嘴，解释道：“外面工作台上摊了本书，上面有写‘梅兰竹菊’四君子，很容易联想到啊。”

　　“很敏锐嘛，”舒灵深深看了眼林洄之，转而对萧烬羽说：“至于你要的会生长、与正常人别无一二的偶……是给这位红衣鬼用吧？”
　　“这种就和我之前讲的都不太一样，非手工，而是利用法阵，其内的术法会根据灵魂自行雕琢，阵起不停，阵落无悔。”

　　舒灵边解释，边从角落的柜子里翻找出几个烛台，又拆了两根红蜡烛和几根乳白色蜡烛，随后她起身走向满是半身人偶的展示柜，抬手将其中穿着最为华丽的人偶转了个直角。

　　“咔吧”一声，密室正面用来展示半身人偶的墙向后陷去，两侧出现了仅供一人通过的窄道。

　　进去后，里面是个狭小的空间，约莫有两个停车位并在一起的大小。
　　这里非常空，没有杂物堆积，甫一踏入便是铺面而来的灰尘气，还有些潮，显然很久没被启用过了。

　　舒灵打开灯，地面上涂着一个巨大的六芒星法阵。

　　她燃了两根红蜡烛驱潮，随后打了个响指，房间外的幽言和青琅突然回神，舒灵叫他们进来把这里打扫一下。

　　幽言点点头，晃着扇子便进去了，青琅则站在门口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灵灵，你和主人耗费那么大功夫把我们做出来，就是让我们干这个？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了吧。”

　　“帮他做具身体，”舒灵指了指林洄之，抬眼看向青琅，“我要去准备其他材料，你做不做？不做我换别人。”

　　“你早说啊！”青琅一拍大腿，随手招来阵风吹进空间，兴冲冲说：“那我还是愿意的，我喜欢他，他的灵魂很美。”
　　话音刚落，玉骨扇直朝他面门袭来，他轻松躲过捞在手里。

　　幽言摆着手咳嗽着出来，看见青琅就骂：“密闭空间吹什么风？你是不是有病？”

　　“哎呦不好意思，”青琅展开点缀着兰花的扇子慢悠悠扇风，一脸欠揍样，“我忘了言言你还在里边儿呢，真是抱歉，那我要补偿你吧？把我赔给你怎么样？”

　　幽言：“你滚远点。”

　　青琅啧了一声：“说好的兰中君子温润如玉呢，你这也太凶了。等梅姐醒了我要使劲和她骂你。”

　　幽言：“哪有竹子像你这般孟.浪的，逢人就要撩，见鬼就要说我喜欢你。”

　　青琅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收起扇子拿手里转，展开笑颜说：“你果然一直在听，你吃醋了，说明你心里有我。”

　　萧烬羽：“……”
　　感觉磁场有些偏了，怎么最近老碰上这种事。
　　然后就被林洄之拽衣袖悄咪咪说：“我感觉他俩关系不一般。”

　　萧烬羽：“你见过多少关系啊就说不一般。”

　　“反正和咱俩的不太一样，”林洄之小声蛐蛐，“我要是像青琅这样对你早就被你打出去了，幽言是怎么忍住不动手的。”

　　“我听到了欧。”青琅悠悠转过头，林洄之立刻捂住嘴，那模样把青琅逗得两眼弯弯。
　　“我俩关系确实不一般，我告诉你他是怎么忍住不动手的，他宠我呀……嗷！”

　　林洄之见状一下子没绷住笑出声，对萧烬羽说：“果然人不能太蹬鼻子上脸，哦，偶也不能。”

　　“这觉悟不错，那你记心里没？这条对鬼也适用。”

　　林洄之立马不嘻嘻，锤了萧烬羽一拳。

　　青琅捂着半边火辣辣疼的脖颈控诉：“言言你怎么又抽我？你是真不怕把我抽断啊，你不心疼你的枝我还心疼呢。”

　　“我看某人挺爽的。”幽言摊手：“扇子，拿来。”

　　“好吧。”青琅吻了下扇面的兰花，才把扇子还给幽言。

　　接着他看着林洄之说：“鉴于我喜欢你的灵魂，你又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让他脸红的，那我也说一句吧。”
　　“我见过很多关系，我觉得你俩关系也不一般。”

　　林洄之：“啊？为什么。”

　　“认识这么久了，我就没见过萧组长身边有人，而且……”青琅视线落到系在林洄之右腕的红绳上，又不动声色移开。
　　“主人大约有十年没做过这类偶了，”他瞥了一眼正在忙活找胚基的舒灵，随后转过头，一脸戏谑的看着萧烬羽和林洄之，缓缓道：
　　“因为这种说白了就是将已死之人强留人间，虽然不会造成伤害，但多少有点擦边灵协的红线。”

　　“萧组长，”幽言摇着扇子说：“身为组长带头踩红线，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萧烬羽想了想还是说了：“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能用这种增加他与世界联系的方法让他快速想起执念。”
　　两人是舒涵的偶，应该不会与灵协作对。

　　“原来他是你工作对象啊……”青琅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萧烬羽，“我还以为有什么别的关系呢，灵魂弧光都相融了。”

　　林洄之：“什么意思？”

　　“这就是天机了，没听过一句话吗。”青琅笑了一下，开始神神叨叨：“缘分丝丝缕缕，天机不可泄露......”

　　萧烬羽心说我和他朝代都不一样，哪来的缘分和天机。
　　就算有，照这个三天两头要把他气吐血的劲，那也是孽缘。

　　幽言出声：“别见怪，制作青琅的材料灵性很强，但我们也想象不来他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说不准是这混小子杜撰的，你当他放屁好了。”

　　“哦……”

　　青琅又跃跃欲试：“说到制作我的材料，那就要谈谈来源了，这可是言言……唔唔唔！”
　　他被幽言一把捂住嘴锁喉向后拉去。

　　“好了别聊了，你俩快来帮忙。”
　　忙活了这么久，舒灵准备好所有阵法要用到的材料，指挥着两偶将烛台摆于六芒星的六个角，雪白的胚基置于中心，又依次点燃了烛台上的乳白色蜡烛。

　　她关了灯，火光明灭，空气里，陈年古檀木香愈来愈浓郁，蜡烛燃烧产生的白烟逐渐向胚基聚拢，缠于其上。

　　直到胚基被全面包裹，舒灵觉得差不多了，开始赶人：“烬羽哥哥你先出去吧，把你家鬼留这儿，也就一个小时。幽言和青琅留下护法。”

　　**
　　安平市被安澜江分为南北两个区域，古城在南侧，属于老城区，北侧则是现在的新区。
　　萧烬羽在安平的房子虽然在江北新区，实际离古城很近，过个安澜大桥就到。

　　一小时，根本不够他去处理昨晚捉到老者的执念。于是他选择先开车回家，把豆包和一堆重要文件安置好，再把客房收拾出来，去周围的小超市买点日用品，那鬼有了身体后总不能让他露宿街头。

　　不出半小时，手机突然震动两下，萧烬羽瞥了一眼，是舒涵发来的微信消息。
　　[Sunny：前台的葫芦是你的么]

　　彼时他正在一家手机的官方直营店买手机，旁边的导购滔滔不绝的给他推荐各种类型，说的天花乱坠。

　　他一边听一边打字回复。

　　[加班ing：是我的。你不是在忙？回店里了？]

　　[Sunny：没有，我在灵师处。灵灵告诉我前台有个葫芦，里面还有个魂魄，要我问一下用不用帮忙处理]
　　[Sunny：她要给青琅这小子找点事干，不然幽言就要炸了]

　　萧烬羽：“……”
　　旁边的销售员见自己的顾客表情突然僵了一下，还以为介绍有问题，连忙拿起另一款开始叽里呱啦说。

　　萧烬羽摆摆手直接道：“不用说了，随便拿一个性能最好的就行，辛苦了。”

　　店员：“……哦。”

　　他回了句谢谢，舒涵又发过来条消息，他低头看。

　　[Sunny：嗯，做偶的事就当我还欠你的人情了，这种偶还挺耗费灵力]

　　[加班ing：好]
　　他曾经来安平出差救过舒涵一命，为此，舒涵许给他一个无条件帮助的人情。

　　[Sunny：我大致了解原因，用不用帮那鬼再搞张身份证？在现世也方便点]

　　[加班ing：可以，辛苦了，谢谢涵姐]

　　[Sunny：我把你要过来，自然要负责]
　　萧烬羽心说原来是这样。

　　灵协与政府是合作关系，但职业性质使得编制调动很艰难，要走的审核程序十分繁杂。大概是现在总部处于非常时期，再加上有舒涵要他，才能调编吧。

　　店员抱着ipad走过来要他挑颜色，萧烬羽收了手机，垂下眼皮扫了一眼，随便选了个沙漠玫瑰金，然后跟着店员去结账。

　　刚踏出手机店，舒涵又发了条消息。

　　[Sunny：对了，大概四五天后吧，有个会，你去听下，方便后续工作开展]

　　[加班ing：ok]

　　**
　　乌云哭了一场，满身轻盈的飘走了。

　　下午四点半，有阳光破开云层洒落，照透枝桠交错的绿植，在青墙上投下零星灰墨点。雨后的潮湿泛着暖意。

　　窄道尽头小店的门被推开，清脆的铜铃声响起。萧烬羽环顾四周，店里又来了几位客人，但并没看到舒灵。

　　前台此时坐着一位男人，气质温和，应该就是舒涵老公了。他正拿笔写着什么，听见声儿后抬头看到了萧烬羽，指指里间。

　　萧烬羽点点头，进入里间，熟练的操作机关，进入廊道，走到尽头。

　　他蜷起手指在门上敲了三下，片刻后，门被打开。

　　一朵新鲜的、还挂着晶莹露珠的玫瑰从门缝中伸出来，晃了晃。

　　萧烬羽没接。

　　舒灵应该在研究菊偶，青琅外派出去了，幽言干不出这事儿，其他偶与他不是很熟。
　　那就只有林洄之了。搞什么？他打算看看。

　　见外边儿没反应，门动了一下，两秒后直接闪现出半个熊头，还在企图往外挤。

　　萧烬羽被突脸熊头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直接把门拍回去。
　　结果好像用力过猛，熊头被门缝夹住，向后挣了两下没挣开，开始拍旁边墙。

　　“……”
　　反应过来这只是个玩偶熊服，不是那鬼被做成了一头熊，萧烬羽松了口气。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的场面，一个没注意道出心里话：“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我也没惹你吧。”

　　凳脚擦地声响起，舒灵的问询声透过门缝传来，有些闷闷的：“怎么了？突然这么大一声响，吓死我了！”
　　“小洄别玩了，把花给我，我帮你……”把藤上方的刺剪了，免得扎到手。

　　声音在舒灵看到门边扒着坨棕色物体后戛然而止。

　　萧烬羽撤回抵着门的脚，帮忙拉开门，期间棕熊后撤用力过猛，结果就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连忙伸手扶稳头套，站了两下没站起来。

　　舒灵：“呃……这是咋了？”

　　“摔懵了吧。”萧烬羽接过玫瑰，没忍住揉了两把棕熊毛绒绒的头，把熊拉起来，进入里间把玫瑰搁工作台上。

　　林洄之跟在后面摘了头套，咬牙道：“我看你才是要故意报复我。”

　　“……”
　　“那不是你自己摔的么？”萧烬羽扭过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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