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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白衣客挑眉:“好巧,又见阁下。”
虞祯放低了姿态:“可否赏个脸?”
白衣客捻着酒杯抿了一口,又晃了晃酒杯,然后才做了个手势,道:“请。”
虞祯道了声谢,向店小二点了几道菜,又不经意朝白衣客的手看了过去,修长的手指,手背覆着的青筋微微凸起,掌心隐约可见一些磨损。
收敛目光,他故作热情,问:“兄台是哪里人,怎带着半幅面具?”
白衣客似乎对他的询问有些不适,一改那日初见时的爽快,晃着杯中酒,垂下眼淡淡答:“样貌丑陋,不便见人。”
“如此啊,若是因为受伤导致的,我可以帮兄台引荐名医。”
虞祯暗暗期待,但白衣客却只笑笑:“不必了,天生如此。”
“如此啊,是我失礼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虞祯思索着话头,恰在此时店小二来上了酒和菜,他借机倒酒,举起酒杯,道:“两次见到兄台,却还未问兄台名讳,不知我可有荣幸得知兄台之名?”
白衣客夹了几口肉,对他的酒没什么兴趣,只道:“在下赫文舟。”
虞祯讪讪收回了酒:“姓赫吗?倒是很少见的姓氏......”
“姓弱豺,赫文舟是在下的名。在下是北部人。”
北部人的姓氏七七八八不成体统,且没有氏族的概念,一家人的姓不是来自周围的环境,便是来自饭桌上的吃食,如此姓名,倒也说得通。
他提起情绪,惊讶:“北部人?北部竟然有兄台这样的人物?我听说那边都是贫瘠之地......”
“在下年少时便离开了北部,周游各国到处做生意,故而积攒了些钱财,这才有本金到处游玩。”
“兄台还有这等本事,真是令我刮目相看。除了经商,兄台可有意挣些功名?我可以为兄台引荐。”
虞祯不经意邀请,但赫文舟却挑起眉不置可否。
“功名桥,世俗道,在下年少之时难免有所期待,有期待便有追逐,只不过追逐过后发觉不过如此。”
他说得平淡,可虞祯心中一动,追问:“为何不过如此?兄台碰见了谁,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若是可以,我或许能帮兄台呢?”
赫文舟手指撑脸,倒了酒:“人心的难题最是难解,就算是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末了也难保可以功成身退,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用这一壶酒翱翔在着烈阳皓月中。”
不知是不是说者无意听者有意,还是赫文舟在暗示什么,虞祯听他的话,怎么听都觉得他意有所指。
林中郡和京城,她和西玄,二者不论谁皆无法功成身退,更无法独善其身。
虞祯抿着唇,赫文舟又饮了一杯后起身抱拳:“告辞。”
他一愣,起身挽留:“兄台,这一桌的菜你还没动几口,可是不喜欢?还是,我打扰到兄台了?若是不吃,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一着急,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但对于一个只见过两次的人来说,这些问题已然越了分寸。
果然,赫文舟语气冷了几分:“在下的事,应该不需要阁下过问。告辞。”
他走了,走得很果决,白色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是她吗?赫文舟是她吗?
那疏离的声音,那看着窗外的神态,垂下的眼,抗拒的语气,统统都很像,就是很像。
可,万一不是呢?万一赫文舟真的只是个长得秀气的男人,只是个心性老成经历丰富的北部人呢?
“客官,上菜咯!诶,刚刚那位客官已经走了?这菜还没吃多少呢......”
盯着一桌的菜,虞祯若有所思。
后面几天,赫文舟换了间客栈,依旧是整日闲逛,不是听戏就是逛花楼喝酒,若是虞祯心里没有怀疑,便真的要将他当成一个花花公子了。
他猜,若赫文舟真的是傅知麟,那她出现在此无非是为了傅知靖,她或许在到处打听,又或许她已经派了人去找,自己孤身出现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不论是哪种,也不论他到底是不是傅知麟,他都要一探究竟。
红鲤打探到了赫文舟的行踪,今天虞祯又能堵到他了。
他在街上吃饼,眼睛专注地欣赏街对面的卖艺人。
卖艺人断了双腿,只能坐在地上抚琴,可琴音却不悲怆,反而是高昂。
虞祯远远望去,小摊老板送去一壶茶一碗面,赫文舟疑惑问着,小摊老板向他指了过来,赫文舟也顺着老板的方向望来,只一眼他便微微变了脸色。
这是第三面了,也该露出些破绽了吧。
虞祯敛起心绪,浅笑着走去,道:“兄台,好巧。”
赫文舟这会是翘着腿的,他只抬起头看虞祯,并未起身也并未动桌上的食物。
虞祯给他倒了茶,道:“这里的凉茶很消火,味道不错的,面也很有特色,是甜的,兄台尝尝?”
“阁下是将我认成谁了吗?这两次见面,阁下总是对我很热情。”
一顿,他没想到赫文舟会这么直白点出他的目的,一时间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对兄台一见如故,故而热情了些,兄台若是不喜,我可赔罪。”
“赔罪就不必了,我观阁下气度不凡,应当不是普通人,在下只是一介草莽,实在担不起阁下的一见如故。告辞。”
“等......”
又走了,又是果决的背影。
虞祯低头,那碗茶那碗面,他没有动。
心里失落又不失落,他们连着见面三次,三次里赫文舟一次都没有问过他的姓名,也没有对他的身份好奇或对他瞎了的左眼好奇,更没有询问这一见如故的“故”从何而来,甚至这次连这些吃食也一口未动。
就像是,很讨厌他。
可见了三次面的人怎会无缘无故讨厌他呢?
到这里,他已经有了猜想。
岑禄查出了一些情报,郡内没有赫文舟这个名字的通行文书,他就像凭空出现在林中郡一般,无人知其来历,更无人知晓他的目的,虞祯几乎可以确定,赫文舟就是傅知麟。
只有她会这么抗拒和警惕他,她没有死,她活过来了。
客栈内,一抹黑影钻入窗,烛火瞬熄。
赫文舟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重新吹燃了蜡烛。
“找到知靖了吗?”
“找到了。”
赫银珠直接端起茶壶猛灌,从唇边溢的茶水还滴到了傅知麟手背上。
“傅知靖没在太守府,虞祯把她关在郊外竹林里的一座宅子里,幽深但极其安逸,看起来没受苦,但我不敢靠近。”
傅知麟甩了甩手,淡淡道:“受没受苦可不是看住在哪。那宅子里有谁让你不敢靠近?”
“我在那附近蹲守了几天,刚想试探着靠近就见着了一波刺客。我没敢动,等到天黑那些刺客被抬出去处理我才悄悄跟着一起离开。”
“刺客?”
傅知麟捻着手指思量:“知靖若遇刺杀,虞祯应当也好不到哪去,很可能是京城派来的。在京城眼里,虞祯已然勾结西玄意图谋反,我已死,拿捏知靖也算一个办法。”
赫银珠抬眼看她,问:“那你要怎么做?你可别忘了,这里是虞祯的地盘,就算救出傅知靖,我们也不一定能逃出去。”
她以为傅知麟会深沉下去,但她反而挑了眉头,指骨敲桌:“谁说要救?知靖在虞祯手上虽委屈了些,但她是安全的,既然确定了知靖的安危和位置,而我们短时间内又离不开,那不如将目光放在该对付的人身上。”
赫银珠歪了歪嘴:“随便你,明面上别把我牵扯进去就行。”
“哎呀。”
傅知麟忽然偏了头,笑了一声。
赫银珠有不好的预感,抓住她的手臂问:“你笑什么?你又干嘛了?”
“看来你得改个名了。”
“为什么?你叫什么?”
“赫文舟,姓氏弱豺。”
“你有毛病吧!干嘛和我取这么像的名字!”
傅知麟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放心放心......现在虞祯应当对我有所怀疑,他多次来试探虽碰壁,但迟早会知道我就是傅知麟......”
“别转移话题啊,真是讨厌死了。”赫银珠嘟囔了一声,又阴阳怪气,“我就看他什么时候派人来抓你。”
傅知麟瞥了眼窗和门,看着赫银珠,问:“你觉得一个坠崖几乎必死的人,能靠自己死而复生吗?”
赫银珠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愣。
“在虞祯眼里,我在重伤的情况下能孤身一人躲过军队搜山?我不信,他自然也不信。所以,我背后有人,很可能就是当时的刺客,也就是你,在帮我救我,让我躲了一年。那么,你又是谁?”
赫银珠突然被问,她低头思索,回想自己一年前的行动,迟疑着缓缓道:“我是......京城的人?”
傅知麟轻勾唇角。
赫银珠拧眉:“你现在回来不就是为了傅知靖吗?为什么不救?”
傅知麟盯着烛火,道:“知靖当然要救,但只是因,不是果。”
“王爷,清竹别院的刺客已经清理干净了。”
红鲤来汇报,不巧虞祯正专心致志打理着锦绣红纱,这红纱是穿在最外头的,白日里还能泛出金色,红鲤这会站的位置便能看见红与金的流转。
“客栈那有什么行动吗?”
“属下时刻派人盯着,但那位弱豺氏似乎成天游手好闲到处闲逛,与刺客并无直接联系。”
“弱豺氏一天接触那么多人,你怎知里面没有京城的接头人?”
红鲤大惊,低头认错:“是属下办事不力!”
虞祯拂了两下红纱,而后两手一挥,披在了自己身上。
“京城的刺客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来了,这个月却和赫文舟前后脚出现,偏偏......”
偏偏还是个死而复生的人。
他没告诉红鲤,赫文舟大概就是傅知鳞,他只是让红鲤去查,去切断傅知鳞和京城的联系,这样,起码他还能在林中郡和她好好说说话。
“没什么,去吧。”
傅知鳞今日穿得很文人气,长袖长袍还卷了一柄折扇,缓缓下楼她一眼便瞧见了个鲜艳又显眼的身影。
虞祯头戴半只黑色眼罩,一身暗红流金等在了楼梯下,显然是在等她,一见到她便抬起了头,朝她微笑。
她顿了一步,在他跟前止步作揖:“阁下如此锲而不舍,倒是让在下有些惊讶。”
虞祯微微一笑,问:“兄台这是要去哪?”
“阁下有事?”
她同样浅笑着回应,眼神不动声色扫向客栈外。
“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想着先前几次可能冒犯了兄台,故而想请兄台吃顿饭,赔礼道歉。”
不用故意偶遇,而是直接来邀请,她猜,虞祯是确定她的身份了,今日这一饭局可能是要来挑明身份了。
她端着架子,犹豫不定:“这......”
“酒楼你挑,你想去哪吃都可以,吃什么都由你来定,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放心的话,就在这里吃,我绝对不离开你的视线,也绝不向旁人吩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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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化用了一句歌词。
